丽娜跟着汪大海去了趟市府开会,大海趁机托她跟孙副局长说情,帮大海解决他的历史遗留问题。丽娜甚感为难,一来,为着自己一心想跟达源在一起工作,表舅勉为其难,为她走后门、耍特权已经开过一个口子,这么快又要去麻烦他,怎么好意思张口?二来,大海是她的顶头上司,若是连句顺水人情的话都不给人家带到,怎么着也不好交待啊,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还怎么跟他相处了?万一人家给个合理小鞋穿,虽不至于要命,可它让人难受啊。
丽娜思前想后、权衡再三还是拿不定主意,她决定还是先去跟达源商议商议再说,她拿了瓶汽水进了达源的办公室,启开瓶盖把汽水递给他:“尝尝,上海的,我的最爱。”
盛情难却,达源举起瓶子喝了一口,丽娜殷殷地望着他,问:“甜不?喜欢吗?”
达源答非所问:“止渴,挺好”,又问:“有事吗?”
“算是吧……达源哥,我爸妈想请你去我家坐坐,顺便一起吃个晚饭,你哪天合适?又不是要绑你上战场,别跟我找理由推辞哦,你亲口答应过的,不许食言。”
丽娜虽然口气温柔,却不容人拒绝,达源暗暗后悔自己说话不该不经大脑,一句寻常的客套话被她认了真,或者,被她刻意操作一番,可是,毕竟丽娜也是出于好意,不好当面拒绝,何况两家还是多年的世交。
达源笑了笑,反问:“我曾经,食言过吗?”
丽娜嫣然一笑,嘴一抿,模棱两可道:“不好说,看你指哪方面。”
达源不记得曾经对她爽过约,问:“噢?有吗?许科长,咱好像得有五、六年没见了吧?我想得罪你都找不着机会,你记错人了吧?”
丽娜翻了下白眼儿,嗔道:“达源哥,这儿又没外人,用不着跟我装不熟吧?”
达源不想跟她扯闲篇儿,问:“你找我有正事儿?”
丽娜问:“请你吃饭,算不算正事儿?”
“那当然”,达源苦笑一下,暗示道:“容我先回家问问我爱人,看她时间再定,女儿太小,离不开人。”
丽娜心有不悦,道:“达源哥真是个五好丈夫,啥事儿都得太太先首肯,那……嫂子若是没空,你自己来就是了。”
达源含糊道:“应该的,新社会嘛,尊重妇女,先从做个好丈夫开始。”
丽娜见他温吞水一般,总是顾左右而言它,她的热情顿消,道:“昨天我跟汪副处长去市府,路上他跟我聊了些陈年旧事,按说他是抗战的老革命了,怎么也该是高层干部了吧?怎么会在咱处屈就?”
达源道:“他情况有点特殊,你还是不要打听了,他说啥是啥。”
丽娜见他话里有话,追问:“我听说,他请求上级深入调查他的历史问题,这个要求,我觉得合情合理,不冤枉一个革命同志,给他相应的待遇,这是最起码的吧。”
达源想了想,决定还是让她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既然是同事,互相知根知底对大家都好:“关于汪副的历史问题,光我就打过三次报告,请求上级予以彻查,但每次报告都被原样退回,上级批示说,汪副的历史问题已经过多次详查,事实清楚,结论已下,没有再调查的必要。汪副参加过抗战不假,但他参加的是土匪武装组织,他的确打过鬼子,但他也骚扰抢劫过乡民啊,虽说他手里没有人命血债,但土匪就是土匪。后来,匪首迫于形势,率众投降我军,其全员分散后并入山东纵队。解放战争时期,特别是攻打莱阳城时,他的表现确有可疑之处,但也没有确凿证据,因此,组织上决定,认可他的经历从解放战争开始算起,之前因功过相抵,档案留白,不予记录。其实,组织上并没有亏待他,给他远在烟台老家的爱人也在青岛安排了工作。”
丽娜道:“原来这样啊……怪不得人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达源嘱咐她:“你自己知道就好,我不愿意跟外人讲这些,对汪副来说,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我担心的是,捎东西会短、捎话会多,话传话容易走样儿,影响团结。”
丽娜心里有点敞亮了,道:“原来,达源哥没拿我当外人哦,好吧,对等起见,我也不会把你当外人对待。”
“你可真会见缝插针”,达源咧嘴笑了笑,道:“许科长,我党有纪律,严禁结党营私、党同伐异,你若违纪,我也不会姑息迁就。”
丽娜望着达源,问:“达源哥,你张嘴闭嘴‘许科长’,还记得小时候你喊我什么吗?”
达源真记不得了,问:“喊你啥?”
丽娜笑靥如花,道:“嗬嗬嗬,你跟人家说,‘这是我媳妇儿’。”
达源尴尬地笑了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童言无忌,当真就是你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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