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达源就去了单位,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份问题。他先去找了汪大海,大海见了他,一副官腔官调,道:“达源啊,你的问题是局里做的决定,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噢,这么着吧,我这就给赵书记通个气儿,你过去见见他,他比我清楚你的事情。”
达源见大海这是在推诿责任,明显不愿意帮忙,他想想也是,自己若是回来了,大海不就得腾出处长的位子吗?
达源暗自叹了口气:唉,人性啊,当初我帮他申请政调解决历史问题,三次申请皆无果,他一定怨恨在心,现在轮到他‘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了。
达源跟大海客气了一番,心知不能在这里空耗时间就告辞离开了,路过丽娜的办公室,他本想进去跟她打个招呼的,后一想,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清不楚的,还是不要给她添麻烦了,就赶紧离开了。
正巧,丽娜一抬头见到了达源的身影一晃而过,她太熟悉这个背影了,以为是在做梦,她迟疑了一下,赶紧追过去。
“达源哥”,她轻轻地呼唤了一声,达源转过身来,见是丽娜,就微微一笑,问:“丽娜啊,别来无恙?”
丽娜见达源只去了大半年就苍老了许多,心疼不已,问:“达源哥,你去了哪里?那天,我下到了公社没见到你,就到处打听,没人知道你的下落,我还以为你是躲着我呢,我在胶县劳动了一个半月,回来后才听说你被打成了□□,在鲁西南劳改,是真的吗?”
达源苦笑一声,道:“劳动是真,□□么……应该不是,上级从没通知过我,我这次回来,就是打算跟局领导讨个说法的。”
丽娜闻言稍稍安心了一点,想起前番汪大海拉上自己一起去上告达源,虽然自己没同意,但也没阻拦汪大海,以为他自己的历史问题还不清不楚的呢,更何况党组织一向重视是根据,他一个人的言论如何能翻起大浪来?如今见到达源如此落魄模样,她不免内疚自责:“达源哥,孙局长被打成了**,他现在也在你那附近劳改,局里那边,我帮不到你什么。”
达源道:“丽娜,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甭为我担心,我相信党和政府,不会冤枉一个对党忠心耿耿、为国家做出过贡献的人。”
“你去找赵书记吧,他现在升正职了,局里现在强调党的领导,他是真正的一把手,他说了算”,丽娜刚说完,又有点灰心:“不过,他以前跟孙局长有过节,我怕会因为我跟孙局长的关系……他会给你小鞋穿。”
达源坦然道:“这个你放心,我做事问心无愧、坦坦荡荡,我相信,赵书记受党的培养多年,不会假公济私的。”
达源跟丽娜分手后,赶紧去见了赵之善,待达源说完他的来意,赵书记有点心不在焉,他慢条斯理地说:“小杨啊,你的事情我是知道的,组织对你的处理意见我认为合情合理,让你下去劳动,也是本着我党一贯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么,党这也是为着你好,让你在实践中学习,跟劳动人民学习,以便日后你能更好地为党工作、为人民服务,你的态度要端正,不能因为个人的利益跟党讨价还价、斤斤计较,你入党时不是对着党旗宣过誓,要为党的事业奋斗终身吗?下乡劳动、改造思想,这是党内的正常活动,又不是让你上前线,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上前线,党需要你的时候,你也不能退缩,对吧?”
赵书记慷慨激昂一番大道理,达源无法反驳,就问:“赵书记,我受党的教育多年,自然会无条件服从党的安排,但我也需要知道党组织对我的处理意见,我想翻阅一下我的档案,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赵书记双手一摊,道:“你的档案应下级单位的要求,早就下放到公社了,这个事情是我经手批复的,你应该到你所在的公社,去跟当地的有关组织部门申请,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呕。”
达源闻听,心凉了半截,问:“那,咱局里可不可以再把我的档案从公社调回来?”
赵书记推诿:“小杨,组织有组织的原则,党员的一切行动要听从所在党组织的指挥和安排,你在下面的表现我们是不清楚的,你让局里以何种理由下去调阅你的档案?你目前又不归局里管?”
达源不死心,表白道:“赵书记,我以我的人格向党保证,我杨达源从未对党有二心,从未做过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情。”
“行了,行了,你这是要为自己翻案吗?我刚说过的,这是党组织对你的考验,你这种抵触行为要不得,还说对党未有二心呢,你这不明明是在对抗组织决定吗?”
达源被赵书记当面这一通批评,心情沮丧又无力反驳,他知道,就这样说到天黑也不会有结果的,看来只有明天回公社后再说了。
达源离开后,他心里想着无法跟嫚和莲儿交待,不觉更是垂头丧气,他找了个小铺,买了瓶老白干儿,自己找个路边儿,靠墙坐着,一口一口慢慢干饮着,不知不觉已经饮了半瓶,他迷迷糊糊竟身子一歪,倒下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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