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Day Four

因着这句话,何筱舟当晚没怎么睡熟。

意识朦胧地漂浮着,过去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不停闪回,到最后都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界限。

昏噩的状态持续到清早八点。

她被准时响起的闹钟叫醒。

懒得再做任何妆饰,洗漱完,何筱舟直接下楼,去停车场同李既白会合。

他正倚在车前翻看手中的册子,注意到她的身影,朝她挥了挥手。

他穿着那晚在桐陵买的衣服,橙白相间配色的T恤,像落日时分被夕阳余晖晕染的橘色天空。

当时她存了点私心,想看看林湛常穿的衣服风格在他身上是什么样子。

但可能因为这几天习惯了他相对单调的黑白色系穿搭,现在再看竟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不过,这是在他露出笑容之前的想法。

他应该刚冲过澡,发尾还有些濡湿,随意向后拢着,眉骨英挺,看上去极清爽利落。

待她走近,他弯起唇打招呼,笑意里有轻盈的活力,“早上好。”

何筱舟当即修正结论,不是夕阳,应当是朝日,他好像总有耗不尽的精气神。

“早。”

她掩唇打了个哈欠,上车时嗅到清洁剂味道才稍稍清醒了点,“洗过车?”

李既白解释:“早上去取车,前盖很脏,估计是谁喝多认错了。”

昨晚是打车去的酒店,租来的车是路面上很常见的越野,眼花看错也不奇怪。

只不过找洗车店费了些周折,最后是在自助洗车点清理干净的。

李既白将后座的打包袋递给她,“早餐。”

“不一样?”

袋子里放着三明治、饭团和全麦欧包,冰柠茶、咖啡分别卡在杯架里。

何筱舟问:“你吃什么?”

“我都可以。”

她拆开三明治包装纸,取过咖啡抿了一小口。

“你的一天有48小时吗?”

李既白:“嗯?”

“一大早就有时间做这么多事?”

不止,酒店和啤酒节场地隔江相对,他是跑步过去的。

昨天他注意到大桥是两层结构,上面走机动车,下面是非机动车和人行道,类似观光带一样的设计,果然和想象中一样视野开阔,他今晨在桥中段拍到了披着朝霞的辽阔江面。

下桥经过早点摊,他还驻足看了一会。

兰岳不愧是以面食出名的城市,从早餐开始就热量爆炸。

水煎包、油饼、焦圈、菜盒,简直是糖油混合物的碳水盛宴,甚至粥都是用面粉搅成糊状煮出来的,感觉吃完下一秒就会犯困。

何筱舟静静听李既白讲述完这个充实的早晨,淡然出声,却是问:“我们现在去哪?”

如果是平时,她大概会问一问水煎包的具体做法之类的,因为昨天来兰岳的路上,两人说起当地特色,都对这个食物好奇过。

李既白握紧塑杯,觉察到胸腔内怪异的塌陷感。

昨晚关于她前男友的话题结束后,他们就叫了车动身回酒店。

她坐车时通常不怎么说话,习惯支着手肘托腮看窗外的风景,所以李既白起初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是在车子到达目的地之后,他先下车,绕到车尾拿行李时,看到她抬手掖了下眼角。

指尖从眼尾划过,绕上鬓边的发丝,很随意的动作,只是轨迹末端有残留的晶莹水迹。

他恍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置身事外评价她感情的行为有多不妥。

他并不知晓全貌不是吗?

但在下车后,她面色平静地接过行李,照旧笑着同他道谢,让他误以为那一幕是他的错觉。

“先去青年广场吗?”

何筱舟倾身凑过来,指着他手中的地图问。

李既白回过神,“是。”

她低眉看着那几张折页,表情泠然,没什么情绪,似乎真的对上面的内容感兴趣。

李既白略有迟疑地看她一眼,简单说了下玩法。

这实际上是一份别样的兰岳游玩指南,据说有好几条不同的路线,对应的纪念品也不同。

他们拿到的册子里,有六个代指城市地标的图案,背面附一张完整的拼图。

需要分别去各个地点,按照拼图碎片对应的场景打卡拍照,在最后的邮轮中心兑换纪念品,不过没有注明是什么,依然开盲盒。

*

兰岳当地的街头文化氛围十分浓厚。

青年广场便是很典型的聚集地之一。

说明介绍里写,这里晚上一般会有小型的说唱或者街舞活动。上午就比较清净,这会只有几个玩滑板的年轻男生。

李既白观望了会,上前跟其中看起来最熟练的棒球帽男孩攀谈一番,顺利抓拍到Kickflip动作在空中翻转的瞬间。

和拼图中的基本一致。

不得不说,这个活动策划得很用心。

极尽热闹的啤酒节和烟花秀过后,用类似city walk的形式进行戒断,又能趁势宣传城市文化。

何筱舟稍稍提起些兴致,同一旁检查着照片的李既白搭话,“你会玩滑板吗?”

他摇摇头,“学过一段时间,掌握不好平衡。”

“那是我刻板印象了。”

她唇角溢出些许浅淡的善意调笑,“我以为这些耍帅的技能对你这样的帅哥而言,都是信手拈来。”

李既白审度着她的笑意,暗自松了口气。

“有点高看我了,我不仅来不了这个,还有点轻微恐高,”他把册子递给她,“所以,下一张照片可能得你来拍了。”

要去的地标是兰岳中心塔,总体高三百二十米,观光层在二百八十米的高度,基本能俯瞰城市全貌,重点是玻璃材质的走廊,像悬空站在云端。

“可你读航空类专业。”

何筱舟扣上安全带,好奇,“而且能坐飞机。”

“专业更偏机械方向,至于坐飞机,我个人在起飞阶段的感受比较剧烈,闭上眼会好点,可以克服。”

虽这样说,到了地方,何筱舟还是问:“真的不上去?来都来了。”

话脱口,两人皆是一愣,对视一眼后哧笑出声。

后来再回忆起整个过程,李既白发现,最紧张的时刻当属他兀自站在廊柱后做心理建设时,何筱舟朝他伸出手——

“要不要牵着我,闭眼试试?”

而当他终于走出去,占据所有感知的却不是立于高处带来的心慌,而是她温热的手掌,以及独特的,带点颗粒感的慵懒嗓音,像文艺电影里的女主念白。

之后她化身专业的讲解员,尽可能详尽地向他转述观景长廊外的都市风光。

从近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到江上来往的船只,再到对岸老城区低矮陈旧的居民楼。

她说天空跟洗过一样干净,云好像悬挂在空中。

文字堆砌砖石,渐而铺开一幅巨大的城市画卷。

中途李既白尝试过睁开眼睛。

但不知是因为恐高还是因为和她相牵的手,视线飘得厉害,只得又匆忙闭上。

该感谢恐高这个原因吗?

否则该怎么解释他重回地面许久后仍发烫的脸,以及加速的心跳?

而且,何筱舟的神情依然沉静,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便更加显得他不够镇定。

李既白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到路况上。

好在沿途都是林荫,抵达目的地前,他的状态总算恢复如常。

后续的打卡方式都比较和缓。

宁心剧院看一场关于兰岳发展历史的舞台剧;参观培植和养育兰花的基地;傍晚时分到杏南路步行街尝尝海盐咖啡;再出发去码头,登上夜晚第一班观光邮轮。

除了在育兰基地耽误了些时间外,其他都很顺利。

他们对植物不太了解,按照片上找对应的兰花品种时,简直到了看花眼的程度。

借助工具用AI识图找,结果就是在邮轮中心兑换的时候还是被工作人员告知有偏差。

纪念品是兰岳中心塔的微缩模型,因为拼图碎片没有完全对应,只能拿到低一等的,剔除了塔身的灯光动效,不过也是一比一还原,礼盒中附赠底座和玻璃罩,看上去精致极了。

打卡地标点分散在不同的区划范围里,这样一天下来,再回到酒店已经将近十点钟了。

在附近小餐馆随意解决了晚饭,两人互相道过晚安,各自回房间休息。

酒店在沿江新区,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完整的兰岳中心塔,塔身绕着五光十色的灯带,光线在楼层间快速穿梭,变幻莫测。

塔体矗立在夜色中,远远看去颇具科幻感。

昨天晚上李既白就注意到了,还将它收录进每日的二十张相簿里,然而今天再看,竟觉得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他在落地窗前凝神站了许久,忽而想到些什么,快步走到玄关,抽了房卡出门。

楼下就有药店,他很快折返。

何筱舟的房间跟他隔了两间,李既白记得房号,抬手敲门时,却犹豫了。

她可能已经睡了,而且——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有点太晚了。

但是,片刻后,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何筱舟抱着换下来的衣服准备拿去洗衣房。

她没预料到门口有人,开口时,声调都提了一个度,“你怎么在这?”

重音在“这”,不在“你”。

李既白沉了口气,“创可贴。”

刚才乘电梯上楼时,他注意到她走路姿势不太对,细看发现她的脚踝已经磨出血块。

她今天穿的鞋子是在桐陵新买的,可能还不太合脚。

何筱舟腾出一只手,扯着裤腿看了下。

应该是下午在步行街那段时间伤的,她一向不在意这样的小创口,只在洗澡被沐浴液打湿后感受到刺疼,这会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何筱舟本想回绝,但他递过来的包装盒几分坚持地横在两人中间。

她意味深长地盯了他少顷,稍稍抬起脚尖。

“没手,你帮我贴?”

李既白略有迟疑地蹲下身。

她穿一条垂坠感十足的宽松长裤,不好挽上去。

他便示意她将裤腿提起来,踩在他腿上。

何筱舟照做。

画面多少有些滑稽,她怀里还抱着几件脏衣服。

贴完,男生的指腹在两侧胶带上用力按压了下,才缓缓站起身。

何筱舟没开口,等着他的后话。

以他的性子,多半不会因为小事这么晚来找她,肯定还有别的事。

果然。

“昨天,对不起。”

李既白说:“我是说,我不应该贸然置喙你的感情。”

何筱舟旋即明白过来,蹙眉,“所以,你来找我,其实是为了说这个?”

他点头。

何筱舟忽然笑了下。

“你一定要在晚上跟我说这个吗?”

她倏地向前凑近他,指了指眼下的黑眼圈,“又想害我失眠?”

李既白后退一小步,嗓音微哑:“抱歉。”

“道歉呢,要落到实处。否则被道歉的人感受不到,会觉得你的歉意其实不怎么走心。”

何筱舟斜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两人在走廊上站了挺长时间,有住客经过时,会好奇地盯着他们瞧。

“我有办法,你回房间后告诉我。”

他把剩余的创可贴递给她,便朝着自己房间那边走去。

筱姐:手拿把掐[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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