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沈青隐一直在低着眼望向自己的手。
方才打沈青璧的时候,她真用了不小的力,到现在自己的手掌都还在发烫。
沈青璧是个吃不了亏的,恐怕一会事情就要被她闹得更大。等父亲叫她过去兴师问罪,她也一点也不后悔,她这个妹妹早该教训一顿了。
到时候,她就和她夫君一起回东京,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沈青隐突然古怪地笑了一下,什么时候她都把他当作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了?
而这抹微妙的笑容,自然而然地被李禅所捕捉。
他看了她许久,才看到她的笑。
紧绷的肩膀倏地松懈,侧头问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这份朦胧的小心思,沈青隐不打算告诉他。
“为什么?”李禅不爽,追问道。
“因为我不想。”沈青隐有样学样,用李禅惯用的话来回答他。
她睨了一眼李禅,发现他正望着她,虽依然没显露出什么特殊的身材,她亦能看出,
他在吃瘪。
而且还是因为她。
沈青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毫无礼数,不识大体地大笑着,亦如烈阳般灿烂无比。
心中的躁郁逐渐消散,她将吃痛的手掌心背到身后,歪着头问他:
“你怎么不问我院中在吵什么呢?”
“没兴趣。”李禅像是被阳光灼到了眼睛一般,移开了视线,不久后又道:“你吵赢了没?”
“不清楚呢。”沈青隐的步伐,需要再走快一些才能赶得上李禅,“明面上是吵赢,但是青璧总有一些办法颠倒黑白。”
李禅哼了一声,“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最讨厌你们这种说话绕弯的人。”
“你倒是比我心直口快不少,因为你有这个权利。”
他可以随意翻脸,拒绝别人,也不会被人诟病。
而不像沈青隐自己,她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需要谨小慎微,担心这来担心那里,生怕有一处出了差池,就会被大肆责罚辱骂。
“那我与你实话实话,你要是生我的气了,可不就是我自找苦头。”
李禅轻嗤,“我才不会生气。”
李禅觉得沈青隐太过高看自己,他自认为,沈青隐无论做了什么事,对于他来说都不痛不痒的。
若是他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恐怕早就在儿时就归西了。
沈青隐停下步伐,凝望了一刻李禅。
李禅发觉身边的人没跟上,停下来问她。
“怎么不走了?”
少年的身影被阳光拉的颀长,晖光在黑发间落下了细碎的金子。
她唇瓣微颤,突然就想告诉他曾经发生过的事。
就算是这种事,也想跟他分享。
想让他多了解自己的过去,想让她重新认识自己。
“沈青璧她,让梁氏的那位公子偷偷进了府。”这么想着,沈青隐重新抬起脚,边与他说:“梁公子是她的未婚夫,曾经我也认识。”
李禅虽默不作声,但脚步却放慢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在刻意等她。
“你应该也知晓,我的婚事是被父亲调换了吧?”
李禅自然是第一次知晓,先是一愣,旋即便觉得十分可笑。
那个沈辕光是有什么能耐,可以在婚嫁方面随意得罪李氏这样的士族?
沈青隐见他依旧不语,面上也没太大起伏,就说了下去。
“梁公子,是父亲原本为我定下的婚约。”
“我与他在前年的上元节灯会中,偶然见过一面。”沈青隐回忆时,嘴角勾起浅浅的微笑,“那位梁公子,说是要给我写信,要让人偷偷带信给我,当时我虽觉得太不合礼数,但因为佩服梁公子的胆量,就试着给他回了信。”
“这么一想,当时第一封回信寄回来的时候,等了将近半月的时间。那会我整日提心吊胆,生怕是被父亲发现,或者梁公子觉得我这人无聊,不想再给我回信了。”
“第一封信的内容也很少,只言片语中,让我觉得梁公子是个有趣的人,后来书信往来就多了起来,有时,甚至能一天两封信。”
“都是那个姓梁的?”
“不然还是谁呢?”
李禅毫不留情:“你真是个傻瓜。”
他想到他从那件上锁的小院发现的信件,更是觉得可笑。
沈青隐要是聪明点,早就该将自己生活的将军府彻查一番,看看她那位好哥哥到底对她存了什么腌臜的心思。
“我才不是。”沈青隐垂着眼,一脚踢开地上的石子,说道:“我和梁公子互通了许多书信,也逐渐熟络起来……”
这话沈青隐说的很小心,毕竟,当着自己夫君之面说起其他男人,不算什么聪明的事。
“可能我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若是那人与常理反其道而行,我越会觉得他有趣,想着跟他一起变得不一样。”
“你知道吗?就连现在,无论我想到之前二房的事,还是方才我第一次打了沈青璧,都让我感受到心情舒畅,我不仅没觉得愧疚,甚至还觉得刚刚发挥的不好,想再来一次。”
李禅长睫微颤,问道:“那你要回去再来一次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她绕过他的手臂,极致亲昵,“你听了这么多,只问我这个?”
“不能问?”
这回,他任由沈青隐腻在他身边,并没有拂开她的手臂。
“我只是觉得你好怪,怪到让我觉得……”
你很好,不像是李奉远的好。
“没什么,你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你没逛洛京是不是?正好趁着父亲责罚还没下来,一起出门逛逛吧。”
-
夜里,有墨衣敲响紧闭的房门。
“进来吧。”
烛火下,沈辞微摸着被撬开的锁头,面上看不出喜悲。
“大公子,我们已经查到了李氏大公子的一些信息,此人……并不可靠。”身着黑墨般劲装的男人取出信笺,向坐在桌案前的男人乘上。
沈辞微将手中的锁头掷在桌上,发出一身沉闷的响声,震得桌上的烛火晃动,照着他眼中的火苗愈来愈旺盛。
在他读完信笺之后,手掌的力道似乎要将纸张碾碎。
他憋出一声冷笑,说道:“与友人在花楼寻欢作乐,未得功名,我需要的是这个?这不是在她成亲之前就摆到我面前的东西吗?你们是痴了不成?!”
“可……”黑衣人为难道:“大公子,属下派人打听了,那李大公子,确实就是个虚伪又混不吝的人,他空有报复,却从不做出行动,喜欢饮酒,经常喝的烂醉……”
“今日所见此人,你觉得是这样吗?”
“依属下所见……”那人今日也在府兵行列,见到李禅极快地在人群中穿梭,又用近乎凡力将院门一脚踹开——要知道,他们四小姐的院子,无论吃的用的,都是府中最好的,更别提他们的府邸可是皇家工匠设计,哪能随随便便踹倒?
这个李奉远,不似他们调查的那样,是个废物。
“他的武功不凡,恐怕之前查的,都是故意放给我们的假消息。”
“是假象啊。倒是我们假惺惺的信了。”沈辞微手指点着被损坏的锁,片刻后,沉声道:“院门没有人为打开的痕迹,他是翻进来的。”
“以及,属下又去查了一遍梁识慧,他崴了脚,现在正在自家修养,不过,并不用担心不久后的大婚。”
“无事,他还敢见青隐,我就应该命人打折他的腿,算他躲过一劫。”沈辞微嗤了一声,手掌抚上额头,叹了口气:“李奉远是个变数,再去查查他,除了他自己,还要把李家其他人都查一遍。”
黑衣人离开后,沈辞微将抽出,“青隐妹妹,你说巧不巧,今日本该看第十三封的,谁知却被你的夫君拿走了,只能先看第十四封了,你还记得吗?当初你说过的,你心悦我,想从沈家离开,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清俊的青年痴痴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纸上的字迹,又将鼻尖贴近纸张,嗅着其上的味道。
好像这样就可以感受到她,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青隐啊,我该怎么办才好……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呢?你的夫君,可不是什么妙人呀,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接你离开,弥补我的过失……”
他还记得那一年,当他截下梁识慧的第一封信的时候,起初心情是愤怒的。
什么肉麻的东西,这是一个士族出身的公子给女孩子写的信吗?
他又是什么东西,长得平平无奇不说,还胸无大志,连个举人都考不上,也配肖想他的妹妹?
他年轻气盛,不觉得自己的妹妹可以看得上这样一个蠢蛋。
最终因为他的骄傲自大,又偷偷让人送到了沈青隐的手中。
可他没想到,他妹妹竟然真的给他回了信。
沈青隐的回信在他这里停留了许久,在多次纠结的日夜中,沈辞微提起笔,以沈识慧自称,给她回了一封信。
他本想着,自己只是偶尔回她几次,只是为了她不误入迷路,毕竟他们兄妹显少聊天,他只要模仿沈识慧的字迹,就不会漏出马脚。
只要他们之间的信,只是正常交流,等到他们二人成亲之后,这事也可以糊弄个七八成。
况且,沈识慧是怎么想的让外面的人来传信的?若是那人信不过乱传怎么办,把信丢了怎么办,利用这些信威胁他妹妹怎么办?
虽然他和沈青隐不是亲兄妹,但他为了妹妹的名声,必须要帮她,不是吗?
可饶是沈辞微也没想到,事情会败露于沈辕光篡改婚书之日。
掉吗不远啦,嗨呀,之前被举报的又锁了一章,看看周三能不能解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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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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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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