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招没用,到也不能完全否定。
沈青隐承认,她实在是抄不完这些书本,正巧没人来帮她呢,她名义上的哥哥就来顶这个名了。
她只能迫不得已的,半推半就的,还要对他有点不满地把这堆罚抄推给他。
但在此之后,沈青隐也不至于再冲他每天噘嘴,态度明显转变了不少。
“如果父亲没看出来,我们这才算和好了哦。”
沈辞微撇撇嘴,看着自己拿书时还在抖的手……
罢了罢了,这就当也算没费什么力,拉拢了这位嫡小姐的心。
但他明白自己拉拢她,并不是想减少一个敌人,或者在府中过的更好——实话实说,有没有沈青隐,他都能在府中立足,只不过,沈青隐是为数不多的有趣的人。
显而易见,她这次受罚,就是因为跟其他人在想法上起了冲突。
遵循本心是好事,他一向欣赏。
不过在自己的羽翼还未完全丰满之前,她或他并没有这样的完全表达自己的能力。
他几乎都用猜测,就已经可以预见他的妹妹,之后会遭受到世道上无情的打击。
其一,便是赵明珠的离世。
赵明珠死于病痛的折磨,沈辞微当时年幼,很多事情不用他完全承担,他只需要走走过场,就可以说的过去了。
沈辞微和赵明珠的关系冷淡,所以当她去世时,他的悲伤只不过浮于表面,眼泪还必须要偷偷掐自己一把才能留下来几滴,有人来了,他便假惺惺地哭上两嗓——他甚至没有好好看一眼赵明珠的遗容,因为他记得在赵明珠的弥留之际,她那会已经药石无医,脸色灰败,看着十分吓人,所以本能地想移开视线。
当时,他最大的任务,就是将沈青隐带在身边,防止她不懂事大声哭闹,拂了沈辕光的面子。
赵明珠的丧礼意外的热闹,父亲的同僚,母亲的亲戚,将家中挤了个水泄不通。
只可惜,那些人他们一个都不认识。
他只听他们往来都在感叹:“赵氏是个福薄的,才坐上这位置几年,沈将军还这般年轻,等到过几年再娶,谁还记得赵氏呢?”
“赵氏也没留下一个儿子,是有个女儿是吧?真是可惜了,丫头养上几年,也终归不是自己的,是泼出去的水。”
“谁说不是呢?不过赵氏也挺幸福的了,这么多年了,将军为她做的还不够少吗?”
沈辞微带着沈青隐在后院,又听到刚生了庶弟的姨娘抱怨。
“按照正常的流程,现在不应该已经走完了吗?为何前院还是一堆人?”
“姨娘有所不知,前院大夫人家的亲戚太多,有好多事要求着老爷做主,都聚着不散呢。”
“那些打秋风的穷亲戚每次来我都看着烦,也亏老爷容忍赵氏,我倒是无所谓,但硕儿不是才刚出声,赵氏就死了,真真晦气……”说罢,她哄着孩子的声音又多加了几分艳羡,“赵氏真是好福气,要我是老爷,早就给她一封休书,让她回家了。”
沈辞微手上一紧,他低头看着沈青隐扯住他的手,示意他走远些。
他和沈青隐走到所住的院中,院子中的下仆都去前院忙了,雪花一般的白幡占满庭院。
“我们该早早走的。”沈辞微话中带愧,“孟姨娘说的都是假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他发现自己这个时候说话水平烂的离奇,思来想去,只能将她抱在怀中,像揉面团一样揉一揉她的脸。
当然,他没觉得自己很笨,连安慰都一窍不通。
“母亲已经离开我了,我不再是小孩子了。”沈青隐说话时,还带着儿童特有的奶音。
“我知道孟姨娘说的都是真的。”
“母亲,真的如他们说的那样,那般幸福吗?”沈青隐窝在他怀里,说些只有他们能听见的低语,“可为什么父亲总不来看母亲,每次见面,他们都要吵架,还是说这就是幸福吗?”
“这间院子,虽然是府中最好,最华丽的住处,但人死之后,除了我们,没人再想进来,这就是父亲给母亲的幸福吗?一间漂亮的房子,但死后什么也带不去?”
“是父亲和母亲之间没有感情吗?可母亲说他是爱父亲的,还是父亲不够爱母亲呢?如果夫妻二人足够相爱,会不会就不会这样了?”
“他们都说你很聪明,那你明白吗?”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也有不知道的事?那靠我自己,还能找到答案吗?我不敢问父亲,我怕父亲打我……”
沈辞微发现自己答不上来,既然他都难以答上来的问题,他也不喜欢让沈青隐去探究。
他的妹妹太天真了。
世人的感情变来变去,哪有什么真情真爱。
她如果去寻找这个答案,一定会被伤透。
后来他所知道的,便是赵明珠去世之后,父亲再娶,又生了一位嫡女。
再后来,她去了一趟东京,回来就大病一场,嘴里总是嘀嘀咕咕的一些乱力乱神之事。
父亲最讨厌这些,等到她病好了,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但沈辞微清楚,父亲只不过是找了个借口,新的主母在他耳边应该吹了不少的风。
那次之后,他的这位妹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再没了之前爱跟在他身后天真活泼的模样,就如同她那些来的快去的也快的热情感情,全数消失在之后的岁月中,变成了一滩死水。
他说的第二件事,便是她定下了婚约。
他找人去探过沈青隐的口风,发现他这位妹妹对婚约对象并不是十分在乎,她应该是忘了,在赵明珠的葬礼时,她的那些问题。
不过,等到他发现她的那封书信时,一切都变了。
她为何能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些话?
是为了寻找到答案吗?
可那梁氏的公子,不仅胸无大志,还平庸的离奇,她怎会在这种人身上找到感情的答案。
她一定是被人骗了。
是梁识慧那张会说花言巧语的嘴骗了她,毕竟她及笄之后性子太闷,连跟他说话的时间也少。
梁识慧不过是靠着一个相对正统的名头罢了……
若说喜欢,他能比的上谁的喜欢?
但他怕她被骗。
如果她在情爱上栽了跟头,性子更闷了可怎么办?
他听说,赵氏的病,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心情郁结才慢慢恶化的。
所以他作为她的哥哥,是不是得帮她?
帮她认清梁识慧,他并不是一个好人呢。
他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所以,他是万不得已,才开始用梁识慧的语气跟她说话的。
可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是也想跟她一样探寻答案吗?
后来,置换了婚约之后,梁识慧亲自登门造访,与父亲商议和沈青璧的婚事。
他没能阻止,沈青隐亲自去找他对峙,可那些信都不是梁识慧写的,他怎么能回答的了沈青隐的话。
他只能跟所有人一样不可置信,只能说:“二小姐不要污蔑别人!我是要娶四小姐的!我并没有跟你通过书信!你不要血口喷人!”
当时那么多人在场,他的话对沈青隐算得上是当头棒喝。
沈青隐脸色苍白,在众人眼前像个笑话一样连连后退,她顾不得面子,耳中充斥着沈辕光让她滚出去的话,转身跑到祠堂里。
祠堂中,很不起眼的角落里,有着母亲的灵位。
“母亲,你当初跟我一样伤心吗?”
回答她的只有沈辞微的脚步声。
沈辞微也跟着一起去了。
他想,这也算万无一失吧。
他的妹妹看清了这个人,发现在梁识慧这里找不到答案,然后呢?
她依旧不能快乐。
“大哥哥!”这时的沈青隐那顾得上什么礼节,只是扑进他的怀中,低声念着。
“如果我是个男孩,父亲便不会舍弃我了是吗?”
“或者我没有生病,他们也不会改掉我的婚姻是吗?”
“在他们眼中,我是那个被抛弃的人,所以就连本该属于我的夫君,也不会选择我了是吗?”
“可为什么呢,这不是我选择的,”她在他怀里,用儿时他问过的言语重新问他,“可为什么呢,大哥哥,我也没做错什么,又不是我自己选择的。”
那些他用来敷衍沈青隐的问题,在十几年后又转了回来。
他什么也答不上来。
明明他是个聪明人。
“哥哥会帮你的。”
沈辞微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第一次将妹妹搂入的更深,轻轻拍她的背。
他想,自己可真是个伪君子啊。
他一点都不敢承认自己写的信。
他不敢跟沈青隐说真相。
他不敢面对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只是和世人一样,看不清本质,是个愚蠢的可怜人。
但是他想,“总有一天,哥哥会把妹妹带会回来的。”
他知道自己的羽翼还没有丰满,他从来都是个谨慎的人——沈青隐未来的夫君,如果是个病秧子呢?
那么他会不会很快会死去,很快,他就可以把年轻的守着寡的妹妹接回家。
一时半会父亲不会再让沈青隐再嫁,只要她能好好的呆过三年。
他用这三年在朝廷上立足,等到他有了足够宽大的羽翼,父亲赋予他们的枷锁,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他见到的李奉远,跟他想象中的不同。
有哪里不对,一定是他遗漏了哪一点……
烛光下的沈辞微放下信件,见窗外漆黑一片,却突然起身,朝着沈青隐暂住的院子中走去。
他叩响了房门,用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冲着开门的那位冷面少年道:
“你家二公子,近来可好?”
这段剧情完了就掉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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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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