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日里活泼些的人,此时定会开口问:“你又不是我上司,怎么就知道公司会不会理解呢?”
可陶溪然在一些时候总是不善言辞,不懂得如何用言语与他人更好的互动交流,默默的显得有些呆。
他对着电话点了点头,也没想对方能不能看见,回了声:“没事。”
傅衍辰似乎轻笑了一声:“行,那就早些休息吧。”
“……好。”
陶溪然挂了电话就爬上了床。心里想着安眠药还没有到货,而且刚才在诊疗中心麻醉药效下已经睡了一会儿,今天估计很难再睡着。如果是平时没事的话也就算了,他估计会起来找些师弟所说的前沿文献来看,可明天是报道的第一天,他得养好精神,就算闭眼躺着也行。可等他躺下来,将被子盖在身上的时候,深蓝色棉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冷玫瑰香,像是有人轻轻环绕着他。
在这淡香中,他闭上眼后沉沉睡去。
——怎么会有嘈杂的人声?
他感觉自己四肢像是坠入冰水,又冷又麻。鼻腔中的好闻花香也淡去了,替代的是酒味,食物味,混杂的信息素味……
他发现自己变成了小小一个人,躲在院子花坛后面,看着不远处两个说话的人。心里紧张,害怕……
“又是这个梦。”一片混沌中,他的灵魂像是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跟着这个小小的男孩蜷缩在一起,躲在黑暗中,看着另一处黑暗里两个不清晰的人影。只有中间那段路,依稀的透着点光。
一部分灵魂则漂浮在半空中,像是在看电影那样,看着底下的几个人。
“……准备的怎么样了。”花坛后的男孩子听到那两人这么说。
“差不多了,随时可以动手了。”透过大厅传过来的光,他眯着眼睛,才看到回答的那人眼下有一条疤,一直划到了眼底堪堪停住。在阴影中看上去尤为可怖。
小小孩躲在花坛后,听见自己心跳不受控地越来越快,几乎要跳出胸腔。
这个刀疤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动静,猛然朝陶溪然这边看了一眼。此人眼白很多,往这边侧过脸时,陶溪然只觉得一双巨大的眼球朝他转了过来,像是厉鬼。
小小男孩还没有练就如今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却这一眼看得哆嗦了一下,嘴里轻轻‘啊’了一声。
“谁!”另一个人在黑暗中喝道。
刀疤却直直朝着陶溪然躲着的地方走来。恐惧感随着他的步伐走近而急速上升。
陶溪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几乎抑制不住地在无序跳动,脚步却没有办法多迈一步。
突然,他被人从肩膀上一按,后面走出了一个比他高一点的男孩,穿着牛仔外套,迎着刀疤脸走了过去。陶溪然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两人看到是小孩,稍微松了口气。
刀疤脸看着来人,眯着眼认了认人,顿了一下才开口:“斌少爷,你怎么在这。”
男孩好像也愣一下,脚步慢了下来:“……我小绿球掉出去了,过来找一下。”
他说着还从兜里掏出了两个翠绿的玉球,在刀疤脸面前晃了晃:“刚刚找到了。”
“这里院子这么大,斌少爷还是不要乱跑了,快回去吧。”刀疤脸冲着小男孩笑,狰狞的脸让他的笑看过去更加恐怖瘆人。
这时候黑暗中的另一个人也走了出来,陶溪然才看到,这是一个叔叔,好像是爸爸认识的一个朋友,以前偶尔有来过。
他冲着牛仔衣小男孩说道:“小孩子不要离开父母视线太久,免得爸爸妈妈担心,过来,我带你进去吧。”
“嗯。”小男孩跟着人进了门。刀疤也是看了一圈周围之后,离开了别墅。
三个人都离开了后,陶溪然又在花坛下趴了会儿,才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回了客厅内。
好像是被刀疤的神情吓到了,他回去就感觉全身无力,嘴唇都白了,坐在椅子上,细碎发无力的耷拉在额前,眼皮也无力的垂着,看着地面。身体也在不自觉地发抖。
这时,他的眼前忽然伸来一直白嫩的手,端着一杯温水,有稚嫩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喝点水吧。”
陶溪然抬头,看到的是傅衍辰,有些无力道:“谢谢辰辰弟弟。”
傅衍辰明显噎了一下,漂亮的眼睛睫毛颤了颤,把杯子往人手里一塞,就甩手跑了。
傅明德打算带着自己两个儿子离开,只知道左手的傅衍辰远远的朝一个方向看了一眼,突然挣脱了自己的手。小跑着去倒了杯热水,递给陶天华的大儿子,又跑了回来,看着好像还不太高兴。
他疑惑问道:“怎么了?”
小小傅衍辰抿着一张嘴摇了摇头,有点不服气地跟着傅明德走了。
梦里的陶溪然又怕又累,端着杯热水汲取温度,而梦外的陶溪然却在一片玫瑰味的信息素香味中越睡越沉。
等他一觉睡醒,正好是早上7:18,再过两分钟闹钟就要响了。
他一个人沉默的穿衣,洗漱,拿上东西就出了门。
公司离他房子也很近,开车只用十来分钟,所以等他到了新盛大厦的时候也才刚过8点,而公司的上班时间是8:30,还有点时间留给他吃早饭。
楼下有一间咖啡厅,是仿古森林风,门头造型是松树树洞,门外挂着一些吊兰,里面植物花草绿意盎然,有在城市的钢筋高楼中显得有独一份的松弛。
推门进去,整个店面做成了树洞造型,有壁炉在墙边烧着,偶尔发出噼里啪啦响声。墙壁做成了核桃木质感,窗户是半扇形,站在店里像是窝进舒服的树洞中。
这会儿柜台前稀稀落落的站着几个人,“欢迎光临。”门口的毛茸茸拟声小猫对他打招呼,又招了招手。
“你好,来一杯热卡布奇诺,一个芝士可颂。”他站在柜台前,对着带着兔子耳朵的omega店员说。
陶溪然有一种奇怪的能力,只要他往那边一站,omega的视线就会自动的停留在他身上。这对于beta来说是一件很少的事。大多数在人群中发光发热的是充当领头羊的alpha,或者风情万种明星艺术家omega。像beta,正如他们大多数的那样,都是工程师,分析师,程序员,放在人群中不那么起眼,但社会发展又没办法离开这帮人。
而陶溪然也并非那种长的让人一眼惊艳的类型,只是他穿着衬衫,外套是棉麻西装,熨得没有褶皱,站在人前会让人无端的想到——山谷清风,芝兰玉树。
兔子帽员工喜欢暖男,不爱冰山,所以觉得这beta比自己店里的老板都好看。
他温温和和的嗓音店员听过来比采耳还舒适,店员头上戴的兔耳朵甚至忍不住晃了晃。她飞快打好热咖啡,甚至还用员工优惠免费给人升了杯,一起将刚出炉的芝士可颂拿给这位清爽干净的客人。
陶溪然看了下还有时间,就去找位置坐下吃可颂。
他端着盘子想去角落的沙发上,走近了才看到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人。这人穿着深棕色薄外套,脸上又盖着一张报纸,与胡桃木色墙壁融为一体。听到有人靠近,把报纸从脸上摘下。
皮肤明显是最近刚在户外暴晒过,又黑又红。浓眉大眼,嘴唇比较厚,但是很红,笑起来一口大白牙:“要来这儿坐吗?”
陶溪然愣了会儿,总感觉这人好想在哪里看到过。不过他这会儿只想着先把早饭吃了,没太仔细地去回想。只是摇了摇头,跟人道了声歉:“不好意思啊,刚刚没看到,我去其他地方坐。”
他端着盘子去了另一边,感觉这人刚才好像睡挺深的,被自己打扰到了,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离得远些吧,都是早八打工人,挺不容易的,困成这样。
他没发现的是,沙发上这人翘着双脚放在行李箱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陶溪然慢吞吞挪到其他地方。
“哟,真是巧了。”沙发上的人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再切换界面,打开微信点开一个全白头像,将图发了过去。
001(傅扒皮):?
002飞快的在上面打着字:“你瞧瞧你瞧瞧,这是我们新招的人欸,比证件照看着更好看。”
001(傅扒皮):“在哪,楼下咖啡店吗?”
002:“是啊,来吃早饭的应该,小可怜,家里一定没有能给他做饭的人,天天来吃这些工业食品,真心疼……”
傅衍辰那头停了会儿没回消息。
这时陶溪然正好端起热卡布喝了一口,卡布奶泡一向多且绵密,放下杯子时,嘴上唇挂上了浅浅一层奶泡。八点多的阳光亮而不烈,照在他的侧脸,脸上绒毛都清晰可见。他垂下眼舔了舔上唇。
“嘶——”002看了,又忍不住拍了这张极为美好的图片,点击发送后单方面轰炸001:“哎呀,世界上还有这么可爱的小beta吗?我要移情别恋了!”
傅衍辰:“你最好对着你手机里那几百个omega说这句话。”
002:……
他看着手机里传过来的图片,仿古风的咖啡馆里,有人眼眸低垂在舔嘴唇,周边金色阳光洒成一片海,静谧而灵动。
他点了‘保存’,就合上手机。
转过身后,下了飞机就直接赶到北欧项目部的傅总一秒进入工作状态,对着会议室里的几位负责人说:“这次的数据泄露报告我已经看过了,先不谈处罚,三天内要将系统重新维护好。”
在北欧待久了,已经习惯了当地生活节奏的负责人们一听就苦了脸:“三天太短了,五天吧。”
傅总铁面无私:“这次我跟你们一起维护,三天必须做完。”
*
这边陶溪然慢悠悠的在树洞咖啡店中把早餐吃完,看了看时间,8:18,差不多可以上去了。他将餐盘端回给店员,对她礼貌的笑了笑,在兔子不停晃动的耳朵里推开门走了出去。
角落里那位把脚翘在行李箱上的黑皮alpha,见他离开,也端着空盘还给前台,走时还忍不住手欠拉了拉兔耳朵。
他在手机上飞快打着字:“哎,怎么办呀,我们马上就要认识咯,我们的傅总还得排队。”
傅衍辰没回。
此时陶溪然正好赶上一楼的电梯,他顺着人流挤了进去,刚刚站稳就感到了手机的震动,点开还是昨天的号码,上面只有简单几个字:“起床了?”
“起了,已经在公司大楼的电梯里了。”早高峰的电梯人真的很多,陶溪然只能收着腹,举着手去回消息。
“好,第一天上班祝你顺利。”
“谢谢。”最后熄屏的时候,陶溪然点开未知联系人的号码,存进了通讯录中。
这边的傅衍辰,站在巨大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一片冰天雪地,计算着如果以最快的速度,能不能把维护时间压缩到两天结束。
002:好兄弟,不用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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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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