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罡来去如风,第二天一早就飞走了,行动迅速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像是来出差的,半点也不耽搁。
夏琮玺是带着满心兴奋跟宋玦回来的,然而却发现宋玦似乎兴致缺缺,他不知原因,却体谅的提议早早休息,心里猜想多半跟赵罡的到来有关。
夜风温凉,宋玦拉着夏琮玺的手,耳畔慢慢传来和缓的呼吸声。
他不是因赵罡的到来,而是因自己终究还是骗了夏琮玺。
他不敢对任何一个在长山任职的人提到自己的父亲,更不敢对他们讲自己的父母的真实死因,因为他怕那个凶手会躲起来,更怕永远找不到那个背后作恶的人。宋玦安慰自己,他不是故意骗夏琮玺父子,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只是不告诉他们这件事而已。
而他永远不会做危害夏琮玺的事,所以虽然有所隐瞒,也只是善意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嗤笑自己,真是找了个好借口,这样隐瞒,与当年的宋卫平又有什么差别?
宋卫平,宋卫平,他当初是真的爱妈妈吗?他在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妈妈一样都不知道吧?凶手带走的那些钱是谁给他的?又是谁会知道他得到了那些钱?
宋玦轻轻摇头,每每想到这些事,问题总是层出不穷,思绪总是乱的。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摆脱不了的噩梦,如影随形。
身旁的夏琮玺微微动了一下,注视着他的睡脸,宋玦心里涌上一阵温柔,他想跟这个人长长久久,想跟他一生一世。每当与他在一起,噩梦阴影都是过去,都可以遗忘,他似乎就是有那种能力,能让人跟着他开心,跟着他阳光。
宋玦松开握着他的手,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心里同时响起一道声音,“让那些事情都过去吧,放过一切吧!”
夏琮玺在他的触碰下睁开了眼睛,嗓音微哑的问:“睡不着吗?”
宋玦轻轻笑道,“没有,就是想摸摸你。”
夏琮玺一笑松开宋玦的手,一头钻进他怀里道:“这样好不好?”
宋玦也笑,一边抚他的背一边道:“这样更好!”
夏琮玺嘟囔,“好是好,一会就开始蒸桑拿了!”
宋玦笑出了声,胸腔都跟着震,手依然环上夏琮玺的腰道,“没事,有我陪着你。”
一早到公司,几个领导都没出门,看样子还在等赵罡的突击检查。宋玦看破不说破,一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忙碌,直到夏琮玺来催他一起去嘉业,刘利平才来问:“宋总不等等赵经理吗?”
宋玦故作茫然回答,“赵经理不是说今天回去吗?”
“呃…… 我们不安排送一下吗?”刘利平被噎了一下回答。
“我看不用了,赵经理昨天不是说不用送了,他忙完事情自己就走了。”夏琮玺插话。
刘利平心想:大领导不也经常这样说,但也就是客气客气的,能当真?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也是也是,但我们还是关心一下更好吧?”目光盯向宋玦。
宋玦道:“也好,你问一下吧夏总监。”
夏琮玺拿出手机,片刻后道:“孙姐,是我啊,你们现在到哪里了?啊?出机场了?这么快啊!早上几点的飞机?噢,那真是辛苦了,赵经理一切都好吧?哎哎,那你们好好休息,好嘞回头联系!”
不用他说,都听出赵罡已经落地。
刘利平微露赧色道,“赵经理还真是,还真是雷厉风行呀!”
宋玦接上他的话,“是啊,赵经理这作风,六十多岁的人一点也不逊于我们呀!”
老实待在各自办公室里的大小领导们,随着宋玦和夏琮玺的离开也一轰而散,盯项目跑客户的纷纷驾车离开,需要蹲守在办公室的也开始没了形象的忙碌,领带一扯,嘴角叼上烟,呼和着挥斥方遒。
“下了班想去哪?”宋玦问。
“还没到中午就想下班,宋总你工作太不专心啦!”夏琮玺取笑。
“没办法,你得体谅身陷热恋的中年大叔!”宋玦拍拍夏琮玺的手,“谈个恋爱不容易!”
夏琮玺忍不住笑出声,“别谦虚了,你离中年大叔还远着呢!再说,你这个形象差中年大叔也太远了。”
“那中年大叔什么样?”宋玦勾着唇角,眼睛看着路面问,“我看看我追不追得上。”
“哈哈哈……”夏琮玺笑够了回答,“差了颗大肚腩,还差了光亮亮的脑壳,牙也不够黄,还得油腻腻的满脸汗啊!”夏琮玺一边描述一边想像那样的宋玦,笑的浑身乱颤。
趁着红灯,宋玦拉过他的手问:“说不定以后有一天我真会变成那样的,毕竟人都会变老,你会嫌弃我吗?”
夏琮玺收敛笑容正色道:“不,人会变老,但可以优雅的老。你规律健身,不贪杯不暴食,怎么会有大肚腩?脱发是遗传,你现在发际线都没退后,老了也不会变成地中海。油腻汗臭那是不爱干净,你这种巴不得天天去泡澡的人怎么会有?”他晃了晃被宋玦拉着的手说,“你当然会老,我也会,但我们要一起变成老了依然帅气的……呃帅大叔,帅大爷。”
宋玦笑着点头,收回手,随着绿灯亮起踩下油门。
嘉业的地下部分再有三四个月就能结束了,眼看着马上迎来正负零这个关键节点,生产和安全都格外紧张。赵希想多抢出一些工期以应对马上要到来的高温天和雨季,欧阳宏则是心心念念的要拿下西南第一个项目的安全零事故率称号。
与众多北方地区的项目一样,西南也有他的季节特性,不同于北方冬天停工,西南是夏天停工,完全是因为闷热的天气。
这里湿度大,温度高,环境温度37℃,体感就绝对在40℃以上,考虑到施工工人的安全性,项目大多会把工作时间集中到早晚两个时段,空出中午11点到下午3点这段“焖蒸”时光。
项目部里的工作却不会按施工时间来调整,毕竟合作的诸多企业单位有许多事务性的联络,而这些单位则依然遵循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
当初被临时任命的嘉业商务经理徐义伟也迎来了自己最忙碌的时光。
正负零是个重要的进度指标,甲方会依照合同付一笔款项,而这笔款也是嘉业项目付给各分包工程款的主体。
所以,商务经理要按时完成每个分包商的工程量核定,再上报到系统里获得审批,然后按照每个分包的不同付款比例排出应付款清单,这份清单会交到宋玦和夏琮玺手上,最后根据实际收到的款项安排出具体钱款并最终由财务部统一付款。
以夏琮玺的经验,经营情况好的分公司,承包的项目大多营运也良好,而经营状况不佳的,旗下项目负流的就为大多数。华东公司就曾有两年时间,九成项目全部负流。负流,说得好听,其实就是赔了,项目赔了付不出钱给分包,拖几个月还说得过去,可华东公司一拖就是两年,导致六七个分包公司搞了个集体诉讼。
长山丢不起这个人,收到传票后马上着手调查,现实颇为打脸,华东公司为了拖延时间,用尽了一切程序上的借口,分包商们多次的结款要求都被“不符合公司章程”为由拒绝。于是为了符合流程,分包商们手里的证据全部坚实有效,各种结算签字齐备完整,有些人甚至留存了与项目商务经理或工作人员的完整聊天记录。
对于这次的诉讼,长山连律师都没安排,公司法务看了证据后直接建议:证据详实有效,若商务核对无误,建议马上付款。
庭前调解时,双方都痛快同意,顺利拿到了民事调解书。
于是经历了两年多拖欠的分包商们终于拿到了应得的工程款,但他们马上发现自己被长山开除出了供应商名录,不只是华东分公司,而是所有长山的产业。其中两家分包也是颇大的公司,在几个省市都有业务,自从调解书到手,所有与长山的业务就全部停滞,长山一方甚至主动要求其做完最终结算等待结清款项。
这也算是长山最后的骄傲,不与起诉过自己的企业合作。
但供职于长山内部的人坦言:重新注册一家公司就好了,长山只是把公司名称拉进了黑名单,所以只要不是起诉过的那间公司,即使是同一个法人注册的都没关系。
于是,华东公司的项目上不久后出现的依然是那些老面孔,只是换了间公司名称。对于项目上的工作人员,连联系方式都不用变,施工环节该找谁依然找谁,他们才不会管新加入供应商名录的是哪一家公司。
夏琮玺经历了华东公司从头到尾的诉讼核算,深知工程款利息的恐怖之处,早在开年时就提醒了几个项目的商务,一定要提前进入核对工作阶段,坚决不允许出现因工程量核对工作没完成而影响付款的情况。
嘉业又是重中之重,重要节点也意味着分包的付款比例提高,款项的落实就成了关键。
徐义伟从项目开始就帮各个供应商落实资格和合同,有一手的资料。但即使他特别自信,也依然老老实实核对每个数据,生怕被宋玦和夏琮玺这两个兢兢业业的家伙挑出什么毛病来。
眼看着节点将至,也迎来了酷暑七月。
夏琮玺抱着一摞材料钻进宋玦的办公室,“咣”一声砸在桌面,“哎哟,终于看完了,你过一遍吧!”
宋玦瞟了一眼问,“他没给你清单吗?你一份份核对的?”
夏琮玺拎着衣领乱抖道,“给了,但我还是大至过了一遍,金额都不小,看一遍我放心。”
宋玦一笑,“不用那么担忧,我们现在的核算制度还是很有用的,平时的使用量有数,能动手脚的余地可不多。”
“这我知道,但还是要跟我自己的清单核对的,否则我还是不放心。”夏琮玺从容回答。
宋玦明白,夏琮玺这是怕自己一旦不够认真,就会给具体的负责人有漏洞可钻的信号。而一旦出现这种信号,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因为人性中最可怕的贪婪是禁不住考验的。
天气越来越热,节点终于到来,就在嘉业收到工程款开始给各分包付款时,传来了新的招标消息:寰墨集团在漓淳县投资建设的西南物流中心。
有诉讼就拉黑名单是真的,换汤不换药的情况也是实际存在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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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再遇“寰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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