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脉外修建了一大片营地,除了矿工们住宿、吃饭的地方,还有储存矿石的仓库,加工冶炼矿石的工作间。
季若望循着记忆里进来的路线,小心地往营地口移动着。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错过了这次机会,等到下次矿洞暴乱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季若望可不想一辈子待在这座矿洞。再说了,如果他一直未死,不说修仙者,平常人都能发现他身上的异常。
到时候……连死亡都是奢望!
除了到处乱跑的人群、袭击的丧尸,季若望还时不时注意着天上修仙者的动静。
一个是赵家那个“女战神”,另一个看不清相貌和身形,全身上下都包裹在一团浓浓的黑雾中,应当是赵百户口中的“魔修”了。
快到营地口,季若望却碰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郑三。
“阿呆,你怎么也在这里?”郑三手上拿着一把大砍刀,刀上还有着斑斑血迹。
见到季若望,他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随即又化为了然,“你这家伙,藏得可真够深的!”
季若望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只是握紧了锄头,警惕地看着他。
“放心,你我是友非敌。”郑三摆摆手,“大家都想出去,现在可是个大好机会。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不如合作一回,如何?”
季若望仍不放松。他想出去,除了自身的秘密外,便在于他是个黑户,签了死契的。如果这次不逃出去,以后就只能在矿山干到死。
但郑三呢,他又为何?他不是平民百姓,被征调来服徭役的吗?他现在跑了,家里人怎么办?
“我刚刚看到我爹娘了。”郑三忽然说,“除了我,我家已经没人了。”
季若望默然。不仅自己被征调徭役,卷入矿洞的暴乱中,而且家里人还被魔修害死,变成了丧尸。这郑三可真够惨的,跟季若望可谓是难兄难弟。
他心里面稍稍卸下对郑三的提防,同意了两人的合作。
之前的十八年,季若望活得浑浑噩噩。现在就算能够逃出去,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生存下去。
外边的世界对于他来说,神秘又危险。
他需要郑三这种老油条来帮助他适应。出了营地,两人都是矿洞的逃犯,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天然有信任的基础。
营地门口只有三三两两的丧尸在游荡,原本驻守着的卫兵已经不见了。
他们没有马上走,而是先去了营地的宿舍。库房他们不敢进,里面都是值钱的东西,谁知道现在还有没有重兵把守?
宿舍里没什么人,这个时间点矿工都下矿去了。他们也碰到了一些反应过来、趁火打劫的人。双方打了个照面,一句话也不说,各自警惕地分开。
季若望一锄头就把宿舍的锁给砸开,见到有用的东西就拿,很快就打包好了一个包裹。
“别耽误时间了,快走!”郑三也背上了一个包裹,催促道,“等到那帮官老爷反应过来,就来不及了!”
季若望没有贪心,两个人朝着营地门口移动去。
离开的最后,季若望回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战斗还在继续,但地面上的凡人们已经反应过来。
有穿着甲胃的军士们开始维持秩序,手中长枪挥舞,丧尸像秋收被割倒的麦浪一样倒下。
季若望不再多看,和郑三闷头往前跑。
他们不敢走大路,就往山林里面钻去,一路上连火也不敢生。
包裹里面有杂粮饼,便就着干巴巴、冷硬硬的饼填饱肚子,渴了就喝山泉水。
这么赶路赶了十几天,终于快要出了深山。
此时,季若望和郑三两个都快成野人了,披头散发,面目不清,身上衣衫破破烂烂,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这些天,季若望吃了前世二十多年都没吃过的苦头。吃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要时刻忍受蚊虫叮咬,赶路时还要注意是否经过猛兽的领地。
脚上的鞋早就穿烂了,磨出了一个个血泡。季若望一开始疼痛难忍,后来就习惯了。
郑三比他更惨,身上还带伤。他们曾经不小心路过了一头母熊的领地,那头母熊还带着熊崽子,追了他们不知道多远。
郑三被那熊一爪子抓破了脸,脸上血肉模糊,以后肯定得破相。
最重要的是会不会感染。季若望根据前世的记忆,找了一些草药给郑三敷上脸去,勉强起了一些用处。但有条件的话,还是要找个大夫看一看。
现在准备要出林子,按照郑三的说法,睿阳县跟绥阳县毗邻,睿阳县东边有一道山脉自北向南,便是他们所处的地方。
因着并不往深山里去,只往北边走,出去后大概到了梧桐郡的边境,西边和北边临着澜江郡,东边便是大乾了。
对于大乾皇朝,郑三也所知不多,只知道是比楚国更大的疆域,历史也更悠久,大概有好几千年。
这几日,季若望也把包裹里的东西整理了一番。除了干粮和几套衣物外,还有一把匕首,一点儿碎银子,以及两本薄薄的书。
季若望才发现,他前世一个堂堂的大学生,来到这里之后,居然变成文盲了!
那薄册子上的东西就跟蝌蚪似的,笔画复杂难辨,季若望连蒙带猜也读不懂什么意思。
郑三倒是识得几个字,有时趁着闲暇,季若望便央求他教自己。等到出了林子时,他已经把郑三肚子里的货掏空了。
这两本书,一本乃是话本小说,讲的都是些神神鬼鬼的事情。
另一本却是一门刀法。刀法无名,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招式,倒是有几幅简陋的插画。季若望就拿着匕首,模仿柴火棒小人的动作,自己个儿瞎琢磨。
在出林子之前,他俩找了一处溪水,尽量捯饬了一下,总算不那么像乞丐了。
踏出林子的最后,季若望忽然心有所感,回头望去。
视线一直从茂密的林子到远处的青山,黑色的群鸟“扑啦啦”飞出树梢,一路远向天穹的白云。
睿阳县、矿山、修仙者……都被他抛在脑后。
他已经自由了。
……
清溪镇,安州府澜江郡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被上面的尚水县管辖着。
这天,清溪镇的百草堂里迎来了一单生意。
“被熊抓伤的吧?”大夫看了看郑三脸上的伤,皱着眉头,“这个月份,带崽的母熊不好惹呀!”
郑三苦笑一声,顿时牵动了脸上的伤,露出痛楚的神情。
“你这伤本来能治好,但是耽搁太多天了。”大夫捻了捻胡须,“怕是要留疤,而且疤不小。”
郑三低下头不说话,季若望安慰道,“咱们能从那熊手底下逃出性命,就已经是老天保佑了。到时吃些清淡的食物,把痕迹养淡了,再敷点粉,就看不出来了。”
大夫往纸上写着方子,头也不抬,“你们倒是懂些药理,敷的药正好对症。待会我给他清创一番。你拿这方子去抓药,一天煎一次,分作三碗,饭后服下。”
季若望拿着单子去抓药,大夫跟郑三到了后面去做清创。
单子上大夫的笔迹龙飞凤舞,季若望还是半个文盲,根本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
见药童熟门熟路去抓药,他便四处乱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出了山林后,他们两人想往有人烟的地方去。途中在一间破庙歇息,遇到了一支商队,就跟着来到了清溪镇。
季若望估摸着,他们大概走了三、四百里路,距离睿阳县隔了四五个县城的距离。
他跟那商队打听过,商队的人只知道绥阳县那边不太平,要绕道走,不知道有人造反了。更别说魔修的消息了。
倒是有关修仙者,这个世界没有严格对平民百姓封锁消息,大部分人都听说过。
只是仙踪难觅,大多数人事不关己,只嘴上羡慕一番罢了。
季若望心里却是火热起来,那可是修仙啊!
无论是“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还是“朝游北海暮苍梧”,亦或是“一剑霜寒十四州”……少年人心里何曾没有过仗剑遨游天地的梦想?
而且,季若望还比别人多了一个金手指【长生不老】。
修仙,不就是要求长生吗?他现在有了【长生不老】,修仙对于他来说就只剩下一个用途,那就是作为他的护道手段,保护自己的安全!
只要他修为越来越高,就能护住自己,安安心心长生,逍遥在世间;而【长生不老】之后,随着他活的时间越长,他的修为愈高。两者相辅相成,简直完美无缺!
不仅如此,季若望还想攀登那修仙的高峰。他凭借金手指,可以【长生不老】,那仙人呢,是不是同他一样,甚至能够【长生不死】?
但季若望还有一件忧虑的事情,便是那赵百户说的“灵根”。
如果他没有灵根,那要怎么办?
季若望看似在观察药童抓药,其实心里面一直在思考今后的道路。
“看!!有仙人!!”
外面突然传来一片喧哗声,季若望循着声音跑出去一看,只见到天空中一道剑光的尾巴,那仙人连根毛儿都没瞧见。
周围百姓还在热烈讨论着,季若望慢慢退回店里。
那修仙者是为了绥阳县之事而来?还是为了矿山?亦或者两者皆有?
季若望想到赵百户言语中提及的“老祖宗”,修仙家族吗?这倒是难办,若修仙只靠血脉传承,那不就类似九品中正制一样了?寒门都难出头,何况他这种庶民?
一大包鼓鼓囊囊的药材递过来,季若望忍痛掏出银子。
还想修仙呢,再不找个挣银子的法子,他和郑三从矿山那拿的那点儿家当就要没了!到时候,喝西北风去?
后院传来了郑三的痛呼声,过了一会儿,郑三脸上包着纱布出来,神情郁郁。
季若望连忙跟大夫道谢,扶着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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