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木叶下，这萧瑟的中年人，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挺直了腰背。
“人！永远不要跟权势斗！不然所爱皆被辜负！”他的声音，冷酷又透着一丝高傲：“摩誉天，看来你是在一声声‘大人’中迷失了自己呢。你在我和那个人眼里都只是一条狗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了？”
他嘲弄道：“小狗儿被主人抱在怀里时，居然也敢生出肖想主人的龌龊念头吗？”
“你说你是我的主人？你现在什么身份，一无所有，又老又丑，病得只剩骨架子了。”
“确实落魄了。放在当年，你这样的人都轮不到我亲自动手。”
摩誉天的脸都要气绿了，两拳下去，庙宇塌了一半。他耀武扬威地扬着拳头：“现在可是乱世，不讲道理，不讲身份，谁的拳头硬谁说的算。”
嘿嘿笑道：“祁天秀，我记得你是不会武功的吧，力气也和小鸡仔一样小。”
“与人所长者争锋乃是不智，”祁天秀抬眼：“似乎你无视了我的第一次示警呢，我说过，凭你我的恩怨，第二次我要你半条命。”
风雷瞬息变化，只觉得天地间阴阳流转的气都聚集在了这貌不惊人的中年人身边，气流迅疾变化，竟隐隐约约有阴阳倒转之意。
“此阵名——敬公主之悲歌！摩誉天，为公主殿下忏悔吧。”
一道气流急速而起，扶摇直上，冲入这大块头的脑门。他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愣在了原地。
祁天秀举起了拐杖，咬牙切齿，眼眶中有泪光闪烁，然而最终还是放弃了阵法第二式。
半刻钟后，一条条血痕从摩誉天的脑门上沁出来，顺着脸流下，染红了大片大片的土地。他忽地一声惊叫，如从噩梦中脱身，大喊：“求求您了，放了我吧！祁少爷！”
祁天秀颤颤巍巍，跛着脚离开。从始至终，他就没有放开过那个馒头枕头。
摩誉天不敢轻举妄动，原地大叫：“少爷！你不要走！求求您了，放过我吧。”
祁天秀一言不发，继续走他的路。
摩誉天急的团团转，对看戏的黑衣人们发号施令：“你们快去少爷面前跪好了，求他不要离开，快去！”
黑衣人们觉得他吃错了药。
但还是齐刷刷地在祁天秀面前跪下了。是为了感谢和崇拜。
“祁少爷您大恩大德……”
他清楚看见了祁天秀的一枚白眼。
他似乎有些烦躁了，拐杖敲了下地面，就换了个方向继续走。反正寺庙层层叠叠的，绕着走也能到。
黑衣人们又追了过去，继续跪在他面前。
祁天秀换方向。
黑衣人们学聪明了，兵分数路，八个方位地把祁天秀围在中央。
当年国力鼎盛时的八国来朝也没这壮观。
摩誉天在对方发火前哼哼唧唧地求道：“祁少爷，您看我已经跟您道歉了，态度也算诚恳，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听我说两句呢？”
“我摩誉天在您眼里就是条狗，我认。但太子殿下不是呀。您还是得看得起他的不是……”
祁天秀直截了当：“我不见他，也不会为你求情，你自己的麻烦我管不了一点。”
“祁少爷，您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地说话啊。如果不是您，那几个人我早就抓到了。放了他们也是我给您祁少爷面子……”
祁天秀更是无视他的哀求：“我不用你卖我的面子，你要去抓他们就尽管去吧！你的无能，不是我造成的。”
“你到底还要怎样，我已经道歉了，你存心看我死是不？”
祁天秀变了脸色。一字一顿道：“滚。”
“我不能走，你不答应帮我在太子殿下说明情况，让他饶了我的不力之罪，我哪都不去！”
祁天秀冷笑。
“你确定要在这留着？”
摩誉天犯怵但嘴硬：“不错！我这么大的体格，留着绝对挡地方！”
祁天秀扫了眼其他的黑衣人，问：“你们呢？”
黑衣人回复：“在得到免死金牌之前，我们不会回去见太子殿下的！”
祁天秀的眼神冷得像刀子。
“还真是不知死活啊。”他嘲弄道：“待在阵法家的地盘里，无异于画地为牢！诸君，且看吧。”
他说得阴恻恻的，摩誉天等人都起了身冷汗，再度软语求饶：“祁少爷，我们就是个办事的、跑腿的，没多大权利，您何苦为难我们呢。”
“对不起，共情不了一点。”祁天秀几乎把“少爷”几个字刻在骨头里了，即使他现在贫困潦倒不如乞丐。
整整一个下午，摩誉天等人眼巴巴地看着祁天秀做饭吃饭、洗衣服、扫地，淡薄安宁，反而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尤其是晾衣服时说的一句“真挡太阳”，摩誉天感到无比的耻辱。
摩誉天感到饿了，他伸手抓了几个黑衣人塞牙缝。有的漏网之鱼去找祁天秀救命，可他就跟没听到的一样。
“我们就是一群小卒！听命于人，身不由己，您何必跟我们使脾气？”
祁天秀本不想回答，被磨得烦了，才吐字道：“为虎作伥，死得不冤。”
那群人死到临头了，再不能维持嘴脸，个个破口大骂。
“祁天秀你就仗着有本事欺压我们这些没身份地位的人吧，怪不得没人愿意理你，一辈子孤苦伶仃。”
祁天秀忍住了。
因为死者为大。
这些人的命远没有他们的舌头长，顷刻间成了摩誉天的嘴里美味。
幸好摩誉天吃得很干净，没留下什么垃圾，乐得祁天秀不用收拾了。
摩誉天是真懂得什么叫“心如枯荷，身如浮萍”了，祁天秀的日子简直过得无聊，他观察了一个下午都差点睡过去。
忽然，空气中传来一阵缥缈的幽香。他找了找，在自己后腰的地方——也是被堵住的寺庙大门处，看到了一个俏丽的蓝衣女子。
又是故人。
那女子冲里面大喝一声：“祁天秀你出来！从你寺庙密道里跑出来的那群小孩子都跑到我那边去了！你还要不要了！”
摩誉天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吃完晚饭和衣睡下的祁天秀慢吞吞地出门迎接，怀里抱着抱枕，耳朵上裹着耳包，难为他听得见。
“把他们送去见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