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李婵敏锐察觉到,在过年的欣喜之余,宫中还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兴奋的气氛。
她向来是不关注这些的,但宫中谈论的人实在太多,李婵不想听见也听见了。
明月观中的道长要来人间选取道童了。
李婵等待这次机会已经很久很久了。
从她出生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整整十年,她都在等待着这一次人生中最大的机缘。
一个修仙的机会。
李婵是一个胎穿到这个世界的现代人。
这一世,父母身份不凡,至少在她知道这个世界真的可以修仙之前,她的父母身份几乎站在了人间的顶端。
作为皇帝与皇后的第一个孩子,不出意外,在她的生父老去的某一天,李婵将继承离国的王位,成为离国新的君主。
但意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在她出生之前的月余,她的生母后位被废,仅仅在诞下她的当日便饮鸩自尽,好似拖延的月余只是为了把她生下来。
在她出生后的次月,国王迎立大将军之女为贵妃,一口气补齐了后宫空置许久的四妃九嫔高位,十年来为离王宫添置了数位皇子皇女,离国皇宫一扫废后以来的压抑与清冷,宫中自此热闹起来。
而作为废后之女的李婵,在皇帝明确表示了不肯亲近的意思之后,她彻底成了宫中的透明人,就连照顾她的淑妃也门可罗雀,皇帝从不踏足淑妃宫中,甚至李婵这个名字也是在她习字后自己取的。
她用惯了前世的名字,不想换一个新名字。
腊月二十日,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敲开了李婵的房门。
李婵顺从地跟着太监出了皇宫,一路直达离国国都之外。
人声鼎沸,禁卫军围了一圈又一圈,皇帝就站在城墙上,高高地眺望着所有人。
李婵被太监带上了城墙,“拜见陛下。”
她敏锐地感知到皇帝视线在她身上缭绕一圈,颇为感叹:“你都十岁了。”
李婵来不及细想,就听皇帝招呼道:“这是你妹妹,李娇。娇娇,这是你姐姐。”
李娇,贵妃所出,封号宝珠公主,倍受两宫宠爱,宫中皆称之为大公主。
是的,大公主。
李婵没有封号,也没有排行,她是宫中透明人。和李娇炙手可热的宠儿身份比起来,李婵的处境显得可怜。
在宫中时,李婵远远见了她就避开,两人还没有过接触,总之,不熟。
李娇确实骄纵,人如其名,一身珠光宝气,挑剔地上下打量李婵,故意道:“我哪里来的姐姐?父皇,我才是你的大公主啊!”
皇帝听见这话,也不解释,轻轻拍了拍李娇脑袋:“她比你早生九月,以后你们姐妹去了道院,相互护持才有个照应。”
“我才不要呢!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李娇立刻回嘴,娇儿姿态一显无疑,分明是故意做给李婵看的。
接下来就是父女情深的告别,李婵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安静站在一旁。她想,早知要等这么久,该把那本没看完的书带上,也不至于在城头上吹如此久的冷风。
巳时过半,李婵终于等来了道院的两位仙师,皆是脚踏一叶浮舟,手拿拂尘,从天而降。
一番见礼后,李婵知道这位中年样貌的坤道便是她们此次的测验灵根的真人,郑青槐,另一位中年男子则是作为监督的秦川真人,都是金丹修为,在离国之中地位非同小可
“开始吧。”随着郑青槐一声令下,整个都城都开始运转起来。
李娇自发往前去,越过皇帝走到两位真人面前。
按理本该年长的李婵为先,但李娇却是皇室明封天下的大公主,她非要抢这个先,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李婵站在原地没动过,就连半点神色波动也无。
如果她今年真的十岁,会因为被抢了测灵根的顺序委屈不满,但她今年并非十岁小儿,看李娇和就像是在看孩子,这些无足轻重的试探和争宠,像极了只调皮的小猫猫。
李娇上前测定灵根,郑青槐淡淡道:“火灵根,木灵根。”
李娇得意更上一层,挑衅得看了看李婵,才冲二位真人谢礼后站至一旁。
李婵默不作声,迈步向前。
郑青槐真人指尖弹出一点灵气。
李婵只感觉眉心一凉,意识恍惚间好似被这点灵气带入了灵根的世界中,她看见了自己的灵根。
一青翠、一湖蓝,两颗小小的种子悬浮在那片神秘空间中,云雾遮掩,只在一点灵气到来时露出惊鸿一面。
“水灵根,木灵根。”
郑青槐声音淡漠,好似这接连出现的双灵根没有一点不平凡之处。
李婵心中不见悲喜,沉稳地谢过两位真人后站到李娇不远处。
不经意间,瞥见离国皇帝,神色隐有动容,但是不多,握紧的拳头悬于身侧,不知在想什么。
皇族一一测过,无一人再有灵根,而后王公贵族,有一男一女两个小童测试过关,皆是三灵根,测过文武百官子侄,又得有灵根者两人。
最后才到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京郊之地一无所获,倒是下边县镇送来了两位有灵根者,灵根皆不出众。
郑青槐皱眉,轻点一番十分不满意:“今年怎么才八人?”
秦川安慰:“有这两个双灵根在呢,道院必是要为师妹记下一笔的,我有一年镇守归来,才带回来三个五灵根,那才叫羞于见人啊。”
郑青槐:“双灵根又如何?道院中的双灵根又少她们这两个不成?”
也怪不得郑青槐不满,太元宗雄踞天下,甲子道院分列万国,每年不知收拢来多少灵根优异者。双灵根算什么?单灵根在道院内也受不着什么优待。
往年一国至少有十几人,偏她运气差,区区八人,她这次任务奖励少不了要打个折扣了。
郑青槐没好气道:“我就看五年之后,你急是不急!”
郑青槐也不和皇帝打招呼,挥袖成云,托举起8个孩子上了浮舟,灵力运使之下,加速远去。
浮舟不大,但站下八个孩子一个成年人不成问题,他们趴在船衔边瞭望,片刻之后便到了离国驻守道观,郑青槐没有停留,冷着脸叫人开了传送阵,光芒包裹之间,李婵不自觉闭眼。
再睁眼已然到了一座青砖瓦房的院墙中,远处山峦青苍,院中人声鼎沸,时不时有光柱冲天而起,一位位道人带着年幼孩童们步入小院,不一会,院子里便站满了年龄相同的孩子,约莫两千人。
“你们且等在此处,不要乱跑。”郑青槐冷脸吩咐道,而后一转身进了一丛建筑群间。
没了郑青槐的冷脸看管,七个孩子有五个都热闹起来,只剩下李婵在内的三个半大娃娃安静地站在原地。
他们互通了名字,李娇出头来问他们三人姓名,那两人小声说了,李娇“喂”了一声,李婵才知她是在问她。
李娇重复:“父皇有给你取名字吗?”
“李婵。”
李娇有大儒教导,怎么不知道这个字的含义,于是细细来看李婵容色。
她内着窄袖棉衣,外批了一件纯白兔毛的披风,微微低着头,沉静如一汪清水,容色姣好,哪怕李娇在宫中看惯了美人,李婵这副相貌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人坯子了。
李娇哼了一声,不做声。
李婵并不回应。这样的争执毫无意义。
片刻后,郑青槐去而复返,手中已经拿了一本卷宗。
那五个孩子瞬间停了声音,紧张地看着郑青槐,就连他们身周同样说小话的孩童也悄了声音。
郑青槐皱眉,狠狠皱眉,厉声呵斥道:“肃静!”
李婵站得近,气浪自头顶刮过,随之而来的便是大气也不敢出的安静。
郑青槐松了一口气,眉头散开,恢复平静,“叫到名字的站到我身前来。”
“离国离都人,李娇。”
“离国离都人,李婵。”
“离国离都人,甘雨怡。”
……
林林总总百人整,来自二十几个不同的国度,衣着不一地站在了李婵周围。
郑青槐自我介绍了一番,就带着李婵等百人去往内务堂领取杂物,东西简薄,新棉被褥一床,枕头一个,冬季内外衣物鞋袜三套,木盆一只,面巾一根,皂子三块,以及一个刻有籍贯、年龄、名字、年月日的小木牌。
这分家伙事的动静,莫名让李婵想起来上辈子读大学时刚入学置办家底的记忆。
而后,郑青槐带着他们去分了住处时,更像了。
单排向的泥巴青瓦屋子,整整齐齐地复制粘贴了上百处,占了好大一块地,不注意就要迷路在里面,全朝向东边,角落里一扇单开小门算是给泥巴屋子分了正反,和门一个方向又一致地开了两扇大窗,唯有挂在单开小门上的木牌编号算是外表的唯一不同。
李婵看得头皮发麻,不是路痴也挡不住这么整齐的建筑群啊。
唯一庆幸地就是建筑物放得整齐,随便站在哪个路口都能一眼望穿整个宿舍区。
唯一不太像的就是她上辈子读大学时住的是单人间,而这里却是十二个人的大通铺。
李婵进了宿舍,一眼扫过,提着被褥就到了最里面的床位铺开家伙事。她身后,十一个女孩子面面相觑,李娇率先跟上,学着李婵的动作给自己铺场。
但她选的位置却离李婵最远,在另一边靠墙的位置。
动作极不熟练,扫一眼做一下,还是她身边的一个小姑娘看笑了,帮着她把床位归置好。
李婵心想,她都要修仙了,咋滴待遇还不如上大学啊?
她们学校再怎么拥挤也是个四人间,上床下桌的单独床位,这怎么来了修仙界待遇还下降了。
想一想以后要面对十个叽叽喳喳的小鸟儿,李婵就觉得人生的盼头有了。
她怎么知道?
就铺床放东西这一会儿时间,房间里已经吵得她头疼,这最少都还要相处一年的时间,她可怎么过啊。
做完这些,李婵一屁股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窗户大开,冬风吹进来,让她头脑一凉。
和她同样动作的还有甘雨怡,李婵和这个沉默寡言的同龄人对视一眼,竟然看出来了些同命相连的苦恼。
认识到有人和她同样痛苦,李婵也不那么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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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道院道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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