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仵作慢悠悠地搅着碗里的鸡汤,略显疲惫的眼神渐渐涣散,他抬眼扫向对面,心中暗暗钦佩这位心思缜密的年轻女子,语气略显凝重地说起了案情。
“说起这个啊,事情还得从那天晚上说起。钱满堂的尸体就是被陈梅第一个发现的,因为总是骚扰陈梅,方主簿也怀疑过她丈夫,但钱满堂死的时候他在家睡得正香,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他咕噜咽下一口鸡汤,温热的液体让他稍微振作了一下,沉思片刻,复又道:“至于陈梅自己,自从发现尸体后就受了不小的惊吓,几乎天天闭门不出,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大夫也看了不少,都说只是受了惊吓,开了不少药,但就是迟迟不见好。”
李观尘听着,眉宇微蹙,眼神深沉地注视着刘仵作,若有所思地问:“嗯,那有没有可能,凶手其实是个女人呢?”
刘仵作愣了一下,汤匙停在半空中,目光里带着一丝讶异:“女人?不太可能吧?”他轻轻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钱满堂脖子上的刀口又深又整齐,这种下刀的力度,寻常女子怕是做不到。”
“但陈梅家不是卖猪肉的吗?”
刘仵作一滞,握着汤勺的手顿了顿,嘴唇翕动着似要反驳,但随即又沉默了片刻,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
他低声道:“这……的确是。但她家杀猪的活儿一直都是她丈夫在做,陈梅从没沾过手啊。”
李观尘垂眸沉思,轻轻敲打着桌面。
刘仵作见饭吃的差不多了:“好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李姑娘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留在这里跟我一起当仵作?”
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李观尘轻笑,摇头婉拒,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多谢刘仵作的好意,但是我这人自由惯了,不适合在一个地方长时间呆着,这事儿了了后,不久我就离开去下个地方。”
刘仵作失望地摇头叹息,喃喃道:“可惜,可惜了……”
“对了,陈梅家住哪儿?我打算去看看她的病,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刘仵作眼神中掠过一丝狐疑,打量了她一会儿,似乎想看穿她的用意,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东街有一家馄饨铺,就在馄饨铺的旁边,她家门上挂着卖猪肉的牌子,很显眼。”
李观尘道了声谢,随后站起身与刘仵作告别。
她轻轻按了按微微发胀的肚子,今天这顿鸡汤倒是让她有些撑了。
现在午时刚过,心里盘算着,现在要是去摆摊已经有些晚了,干脆直接去陈梅家看看吧,说不定还有新的线索。
她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巷中,周围寒气微微袭人,街角的枯叶在风中瑟瑟作响,衬得巷道越发冷清。
————东街————
阴云密布,冷风从东街吹来,吹得人骨子里发凉。街上行人稀少,显得分外寂静。寒冷中,只剩些老旧的店铺招牌在风中摇晃,间或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李观尘脚步放缓,眼神在一家低矮的房子上凝住,门楣上挂着一块写着“卖猪肉”的木牌,微微摇晃,带着些许阴森的气息。
她犹豫了片刻,抬手敲门。
敲门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响起,一下又一下,良久之后,正当李观尘想要放弃的时候,‘吱呀’一声,大门突然打开了,一张疲惫的脸探了出来。
开门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壮硕男人,身上裹着件破旧的棉袄,棉絮从几处破洞里钻出,显得有些寒酸不堪。他脸庞粗糙,头发也有些不修边幅,神色带着几分警惕,眼眶乌黑,显然是长时间未曾好眠,整个人像是被疲惫和焦虑压得喘不过气来。
“找谁?”男子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扎着奇怪辫子、穿着灰扑扑衣服的年轻姑娘,语气谨慎的问道。
此时的他,显得有些局促,目光在李观尘的身上游移不定,仿佛在揣摩她的来意。,
李观尘微笑着,向后退了一步,自我介绍到:“你好,我是个大夫,听闻这家的夫人生了重病,没有大夫能够医好,便想着前来一试。”
男人听完并未露出喜色,反倒露出几分质疑,眉头紧锁地盯着李观尘,打量她年轻的面庞,男人犹豫了片刻,最终皱眉道:“你看样子年纪也不大,那些老大夫都治不好,你能行吗?”
李观尘微微一笑,神色坦然:“既然已经请了那么多大夫,也不差我这一个,万一能医好呢?不如让我试试,如果医不好的话,我不收你诊金,你看怎么样?”
男人思索片刻,神情放松些许,心中有些动容。
“行,你进来吧。”
李观尘迈步入院,院子狭小简陋,地上杂物横陈,院中一个斑驳的木案板上,沾满了凝固的血渍和肉末,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息,显得格外阴冷。
“姑娘大概也听说我媳妇儿的病情了吧?”男人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无奈,低头领着李观尘向里屋走去。
“听说些许,但希望你能再详细说说,具体情况如何?”
男人叹了口气,带着李观尘进入里屋。
屋内温度很高,空气中混杂着浓重的中药味儿,炉子上还放着药炉,在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蒸汽氤氲。靠窗的床榻上,坐着一个消瘦的女子,双眼空洞无神,披散的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盖着厚重的被褥,双手紧紧抱着一个枕头,一直摇来摇去。
这样子确实是有一种被吓得精神失常的感觉。
男子随后给了李观尘一把椅子,用手指了指床上的女人。
“那就是我媳妇儿,唉,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她就一直这样,不跟任何人说话,就一直这么坐着,晚上睡觉也是如此,中药也喝了不少了,但一直就是没什么效果。”
李观尘一边听一边细细的观察床上这女人,她的面容隐隐带着青灰色,眼眶深陷,这些都是没有休息好的症状,看着也没有中邪的迹象。
“你能跟我说说那天她发现尸体之后的情形吗?”
男子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疲惫的双眼中透出懊悔与无奈,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妻子,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苦涩。
“唉,说起来都怪我,那天晚上我喝多了,非要嚷着吃村口的馄饨,然后她就出门去给我买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突然就跌跌撞撞的从门外摔了进来。”
“然后呢?”
男子的眼神闪烁着不安,片刻后低头掩饰地搓了搓手。
“她那时跌进来,全身发抖,脸色吓得发青,嘴唇一张一合,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男子闭上眼,似乎不愿回想当时的情景,“她只说……死人了。”
“后来呢?”
这男人在隐瞒些什么。
男子喉结微微上下滚动,抬头看了李观尘一眼,眼神迷离,最终叹了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她说发现了死人,我当时酒都被吓醒了,忙不迭地去报了官,可后来也没什么动静,现在还没查出来凶手是谁。”
外面似乎变得更冷了,屋外风声呼啸,吹的门有些晃动,有丝丝寒风透过门缝吹了进来。
李观尘面色平静,却盯着男子不放,缓缓开口:“大哥,你还是都跟我说了吧,不要再隐瞒了。若不将真相说清楚,你媳妇儿的病根儿就无法对症,如何能治?”
男子像是被看透了一般,面色惨白,额头渗出一层冷汗,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犹豫片刻,他眼神挣扎,终于颓然低下头。
男子深深望向了床上的女人,然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压低声音:“这……你跟我出来吧。”
他缓缓带着李观尘穿过冷清的院子,走向后院的厨房。天空阴云密布,寒风中夹杂着一丝潮湿,看起来又要下雪了。
李观尘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紧跟着男子走入狭窄的厨房。
厨房狭小破败,墙上挂着一排大小不一的刀具,有些刀刃已经磨损得卷了边,显然是用了许多年。桌上堆着蔬菜,几个土豆和干瘪的萝卜歪歪斜斜地摆在一旁,还有些残破的碗筷杂乱地堆放在角落,似乎许久无人收拾过。
男子有些不安地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姑娘莫要见怪,我们家地方小,也有些凌乱。”
李观尘淡淡一笑,毫不在意地随意坐在男子搬来的木凳上。男子缓缓坐下,双手握紧,目光变得阴郁低沉,似乎在酝酿着一段沉重的回忆。
“姑娘,我接下来跟你说的,只求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李观尘微微点头,轻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他人透露分毫。”
哦?终于来到了重点了。
男子的眼神更加暗淡,喉头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握着膝盖,仿佛正在承受某种痛苦的煎熬。
“其实这件事追究到底还是要从两年前的那件事说起......”
李观尘挑眉,看来这次终于可以知道两年前那件事的全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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