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先知》(十四)

虽说柳半周平日里看起来不着调,但他目前是三人中的最强战力——如果吴玉章这个法师不开挂的话——毕竟他身负一个逆天的被动技能,哐哐掉血时有极大几率可以召唤出一个忠心耿耿、战力不详的前男友。

“我要去别的地方看看。”

青渊之不知何时已经把碍事的高跟鞋甩掉,她光着脚,一手夹着烟,一手拎着折叠椅,转动脖子,警惕地扫视了一圈。

现在这种情况,待在原地等待专业人士的救援显然是最好的选择,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走只会带来无法预知的麻烦。

想到这里,柳半周在心里双手合十,无比真诚地感谢了一下夏令。

柳半周虽与青渊之不怎么熟,但就工作经验而论,也知道她绝不是个能听进去别人建议的主儿。说好听,这叫心思单纯、性子犟;说难听点,就是暴虎冯河,做事不经过大脑。

况且,敌人再强大,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弄死他们。

但是,青渊之这个队友不受控啊,素来是伤敌皮毛、自断筋脉,你越是疯狂摆首让她撤退,她越是以为你让她冲上去玩命干,你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死在敌人手里还是她手里。

虽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但话又说回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柳半周偏过头,与吴玉章对上视线,努了努嘴巴,示意他赶紧想点辙,别傻站着看热闹。

吴玉章不接话,不吭声,找了张舒服的软椅一屁股坐下,好似十分不以为意地往后一靠,手持闪着银光的长刀,拿起桌子上一本毫无用处的菜谱,气定神闲地翻看起来,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将军气概。

柳半周无语,一口气堵在胸前,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僵硬的假笑,用“老公,你说句话啊”的哀怨眼神盯着吴玉章。

“管她做什么,她想死就让他去死。”吴玉章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不是吧,大哥?

你普度众生、彬彬有礼的贵公子人设呢?

又不是马上就要死了,你的人设怎么能崩坏得这么自然?

柳半周从来都没有这么盼望过宴祺赶快出现在自己眼前。

以至于如果吴玉章胆敢对宴祺胡言乱语,他觉得自己可以帮宴祺报仇雪恨,在吴玉章的脸上画几只绿豆眼儿的小王八。

青渊之一耸肩,扬起高傲的头颅,对着曾经的意中人,用鼻孔不屑地发出一声冷哼,然后提起折叠板凳就要走,浑身都洋溢着对自己八字硬度的自信。

然而,一个响亮的喷嚏声突然从桌子底下传来。

“谁在那里?”

青渊之大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凌空飞起一脚,迫不及待地差点连桌子带吴玉章一起踢翻。

可惜最后倒霉的还是柳半周,他没有吴玉章躲闪及时,眼睁睁看着桌子擦过自己鼻尖飞了出去,扑通一声砸在地上。

柳半周惊得头皮发麻,刚想口吐芬芳,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的人影直接扑向了他……他的怀里。

“靠……怎么哪儿都有你?”

柳半周快把牙咬碎了,脸色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精彩,白了又红,红了又绿,手拎起叶泽诗的后脖领,想要赶紧把他甩开,怎奈这小玩意儿像狗皮膏药似的粘在他胳膊上,一时间竟没能成功。

“哥,我还以为我今天死定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老天待我不薄,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叶泽诗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死乞白赖地抓得更紧,嘤嘤地哭丧着脸,不容拒绝地将身家性命全都托付给了柳半周。

虽说叶泽诗没有边界感,心眼儿还多的跟莲蓬一样,但柳半周早就将他划到渴望关怀、不知轻重的叛逆期小孩行列,看他自带着厚厚的一层滤镜,不愿意把他往坏了想。

不过,也就是他一人而已。

吴玉章和青渊之斜睨着柳半周身上小鸟依人的挂件,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和杀气,脸上也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能自证清白就弄你。

叶泽诗哆哆嗦嗦地缩在柳半周的身后,只露出神色疲惫的小半张脸,眼神落在地上,像是不敢与吴玉章和青渊之对视。

看看这场景……

“我就是来这里当服务员打工的,想攒一点生活费……宴会开始前我就来了……刚才就是一转身的工夫,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我很害怕,只能先找地方躲起来。”

听听这话……

任谁不得说一声,吴玉章和青渊之那俩人冷血无情,就会欺负无依无靠的老实人。

柳半周轻咳一声,刚想张嘴替自己身上的小挂件说几句话,耳朵却不由得微微动了动。他像是隐约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扭过脑袋看向空中的某一点,皱着眉,神情变得严肃警惕起来。

空气中藏着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它们窸窣作响,却很难引人注意。

柳半周面色一沉,来不及再做解释,直接给了吴玉章和青渊之一人一脚,自己则侧身搂过叶泽诗的腰,两人抱成一团摔在地上,在急促而猛烈的“枪林弹雨”中,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厨台后面,用胳膊紧抱住脑袋,尽可能地蜷缩成一团。

高速射来的“子弹”几乎扫荡了整个会场。此时此刻,每个角落似乎都在回荡着“砰砰砰”的巨响,仿佛连空气都颤动着,发出悲鸣。尤其是那面硕大的蔷薇花墙,只消片刻便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只剩下漫天的、遍地的破碎花瓣混在翻涌的尘土中。

终于,“枪声”越来越稀疏,直至完全停歇。

柳半周和叶泽诗狼狈地撅着屁股,惊魂未定地对视一眼。

这时,他们才意识一个问题——没有硝烟味,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刚刚飞来的竟是数不清的、有大有小的碎玻璃片。

柳半周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几步开外,各自躲藏的青渊之和吴玉章虽挂了彩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只见他们拧着眉毛,对柳半周不约而同地竖起了中指。

不过,两人骂得内容似乎不太一样。

吴玉章骂他:见色忘义的狗东西。

青渊之骂他俩:不知廉耻的狗男男。

柳半周哀叹一声晚节不保,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绯闻对象。

叶泽诗雪白的皮肤仿佛透着寒气。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他依然觉得叶泽诗这人其实应该凶残得很,他上一秒可以轻佻地与你**,下一秒也可以像吴玉章剁鸭子一样剁掉你的脑袋。

柳半周觉得更心累了。

妈的,别人处个对象而已,怎么给我处出了这么多个爱恨情仇。

叶泽诗一时怕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在脸上拍了拍,想让麻木的肌肉快点动起来。他见柳半周把脑袋缩了回来,大着舌头,有些焦急地问:“他们俩还活着吗?你看见那怪物了吗?”

“他们命硬着呢,都活得好好的。”柳半周摸了把脑门上的冷汗,四下张望着有没有趁手的武器,“但怪物没看到,应该换位置,朝我们来了。”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叶泽诗往前爬了几步,靠柳半周更近,坐起身子,不知从哪拿了一个托盘当盾牌护在胸前。

柳半周啧了一声,嘴角微微抽动,“你当自己是美国队长吗?在玄幻小说里玩科技改变生活?”

叶泽诗白了他一眼,从身后又拿出一个锅扣在自己脑袋上,“多苟一秒是一秒……说不定怪物最后杀累了,看我主动给他磕了两个响头,一高兴就把我给放了。”

“你就不能有点骨气……哎哟,我艹,有东西来了!”

柳半周话说到一半,头皮猛地一麻,像只乌龟似的从厨台后面伸出脑袋,果然看到在自己的正前方有个异常庞大的身影,并且一看就知道它不是个正常人。

柳半周心中一惊,比量了一下自己和怪物的尺寸,不由得锁紧了眉头,心觉他们四个加起来恐怕都不够挨它一巴掌,于是立刻没出息地大声嚷道:“吴玉章,吴玉章,你叫宴祺了吗?你可别给老子玩宁死不屈那一套,否则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吴玉章用力地喘了几口粗气,握紧手里的长刀,眼神中透出一股狠戾,“叫了……但在他来之前,我们得努力活下去。”

“咚、咚、咚……”

在万籁俱寂之中,那怪物的脚步声格外缓慢但沉重,就像是一只皮球被用力地砸在地板上,落地,弹起,又落地,又弹起,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令人焦躁恐惧。

众人收紧心神,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就像是被一双无形之手死死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快要停滞。

柳半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心脏止不住地怦怦狂跳。

“呜呜呜……”

“呜呜呜……”

仔细一听,竟然是小孩细细的哭声,听上去凄惨得令人心碎。

“青渊之,你别……”

柳半周下意识的警告还没说完,青渊之果然已经从掩体后面蹿了出去。

他一拍额头,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傻×。

“我……靠……”

青渊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超乎想象的东西,吓得声音都变调了。

柳半周伸手敲了敲叶泽诗脑袋上的锅,郑重地嘱咐道:“别给哥添乱,躲好了,别出来。”

叶泽诗一脸担心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柳半周和吴玉章对上视线,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探出半个脑袋,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双目圆睁,倒抽了一口凉气,同时发出与青渊之一样的感慨,“我……靠……”

在幽幽的月光之下,一个高大肥胖的孕妇怀里抱着一个畸形的婴儿,像一座小山似的蹲在取餐台旁边,用手抓着碗中的食物大快朵颐。

孕妇的脑袋上包裹着肮脏的纱布,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裙子,**着脚,露出的青黑色皮肉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和凝固的血迹,肚子上插着一把剪刀。

而它怀中的婴儿长着一个足有身体两三倍大的青黑色的脑袋,满嘴利齿,肚子上的脐带将它与孕肚连在一起。它时不时就会发出像小猫一样的哭声,然后挥舞着胳膊,用尖尖的指甲将孕妇的胸脯抓得皮开肉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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