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去哪儿?”三人刚拐出安置的院子,裸着上半身的咸霸手持金刀忽然拦在他们面前,他眼角还挂着眼屎,像是睡梦中突然被人叫醒一般,看到他们三人,面色不善道:
“大晚上不睡觉瞎跑什么,赶紧回去!”
“我问你,你可知道冠城为何会变成一座鬼城?”齐珂甩出腰间的长鞭,厉声问道。
“老子知道个屁!赶紧回去!要下山可以,等明日一早,老子亲自送你们下山!”他的眼神一闪,但很快疾言厉色地吼出声,这一声,招来原本已经休憩的猎鹰,有两只尖声嚎叫着飞过来,在几人头顶盘旋。
“冠城中药人无数,死去的百姓大多都是因为没有挺过三重仙路的,可是如此?”谢明手中的蛊虫不安地扭动着,他握紧拳头,咸霸抹了一把脸,神色中带上愤恨,但还是梗着脖子大声道:“都说了,老子不知道!你!!”
话音未落,手腕一痛,手中的金刀脱手,等再反应过来,那把刀已经紧紧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他惊出一身冷汗,微微侧头,向玉一张貌美如花的俊脸出现在面前,他轻笑道:“哥哥劝你一句,还是说实话,对我们都好,你也知道……”他把刀又抵近两分,咸霸的脖子上被压出一道血痕:
“你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不介意先杀你,再下山。喂!……你别哭啊!喂!我说你…… ”向玉还想再威胁几句,谁料咸霸嘴一瘪,居然又开始啪嗒啪嗒掉起眼泪。
“珂珂~”向玉委屈回头,有些不知所措道:“我忘记这货眼泪多。”
“你!”齐珂一看见咸霸眼角落下的泪珠就头大,她下意识看向谢明,后者抿抿唇,提剑走上前,十分僵硬地在咸霸裸着的壮硕的上半身上拍了拍:“别哭了!”
“呜呜呜!!”咸霸哭得更伤心了,天上飞着的猎鹰忍不住低头啼叫。
“你说你……”谢明哄孩子一样戳戳咸霸硬邦邦的胳膊:“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这天霸寨哪里是个土匪寨子,你们分明就是正规军,我听闻有一军队,名为虎尾猎鹰,是唯一一支以女子为教头的军队,你们明面上是那‘’兽皮战袍鹰隼狂,神佛避道金刀扬‘的第一匪寨天霸寨,实则就是那支虎尾猎鹰吧。”
咸霸的哭声不止,谢明继续道:“那你不否认,我就当你承认,以你在寨中的地位,想来在军中也是位将军,既是将军,兵在其颈也自当无所畏惧,哪有将军和你似的,哭成这般?”
“你们这些个没良心的!”咸霸听到谢明的话,哭得更伤心了:“老子哭才不是因为脖子上架把刀!”
他斜眼看向向玉:“今天你就是把老子杀了,老子都不掉一滴眼泪!老子是伤心,你们……呜呜呜……你们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心带你们上山避难,你们还这么对老子,呜呜呜……心好痛……呜呜呜!你们以为我们不想管冠城百姓吗?是比起魔教那帮杂碎,他们更不想让我们管!呜呜呜……我们什么办法都用了,都扮成土匪打家劫舍掳人了,但那些蠢货宁死不从,我们有什么办法?呜呜呜呜呜呜……你们现在看到的寨外那些安居之人,就是我们能救下的全部!”
“何意?”齐珂快步上前,咸霸看到他气势汹汹的样子,身子一抖,竟然没忍住,打了一个声音和气味都可谓是惊天动地的响嗝。
“魔教以冠城百姓为药人,实验长生不老之法,就是你说的……嗝~”咸霸止住哭声,但大概方才大哭的时候吃了风,打嗝不止:“三重仙路,那些死去的百姓就是没能扛过第一重仙路的,我们提前救下了一批,现在冠城中剩下的,大多都是药人,我们也试图带他们上山,躲过魔教爪牙,但他们不愿。云小白脸……云太傅下令,不可对百姓用强,我们也无法。”
”为何不愿和你们上山?”谢明不解。
“想长生不老呗!嗝!”咸霸哼了一声:“每扛过一重仙路,他们就觉得离长生愈近,何人不想长生,嗝~哎呀,妈呀!嗝~”
“那今晚魔教有何动作?”齐珂掌中运气,打向咸霸胸口,替他顺气,咸霸抚摸着胸,用力咽下两口口水,想了想,道:“应该是接上一回进入第二重仙路之人继续去泡药浴,药浴需泡七七四十九天,上一回应当只泡了十三天便中断,今日应当是要接回去续上的。”
“为何中断?”向玉收回刀上的力道。
咸霸摇头:“不知道具体缘由,不过凭老子聪明的脑瓜子,老子猜想是与你们在沧澜城搞出的动静有关。”
“?”
“中断的时间大约就是七日前,魔教中若不发生大事,应当不会中断试药。”
“七日……”齐珂蹙眉,忽然与向玉异口同声道:“魔教攻昆山?!”
“若真和我们有关,便也只有魔教攻昆山,可这两件事为何会有关联呢?”谢明大脑飞速运转,忽然转头看向齐珂:“阿姐,魔教从你身上夺走的红木盒子?”
“那是假的!”齐珂沉声。
“若非要扯联系,这么说,魔教原以为能拿到所想之物,故而停掉试药,但后来发现盒子为假,才又继续启用药人。”向玉顿了顿,忽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难道说,魔教以为盒子里有长生不老药不成?”
“不无此种可能。”齐珂的脸色越来越严肃:“但他们发现得也太晚了吧,七日前抢走东西,今日才恢复药浴……。”
忽然,谢明吃痛地“嘶”了一声,他摊开手,掌心中的褐色蛊虫竟然露出尖牙狠狠咬了他一口:“你们的人有危险!”谢明抬眼看向咸霸:
“要么,率人和我们一起下山救人,要么,打晕你,我们自己下山,赶紧选!”
“你这是…… ”咸霸吃惊地看着谢明手中疯狂咕蛹的小虫。
“蛊虫异动,你们的人见血了!”谢明沉声。
咸霸抿紧嘴,呼吸声十分粗重,胸前的肌肉一起一伏,像是很难下决定似的,忽然,他猛地一跺脚,捏紧拳头愤愤道:“他奶奶的,抗令就抗令,抄家伙,咱们走!”
“就你一个?”齐珂看他直接从向玉手中把金刀抢过来,提步往寨门的方向走。
“老子一人可挡千军!还不走?”他挥头招呼三人:
“走啊,莫再喊旁人,就你们仨,人越多越不方便,跟老子后面,咱们抄近路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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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冠城城门紧闭,他们悄然飞跃而入,落在冷清的街道上,耳边是夜枭的低鸣,令人毛骨悚然。
街道两侧店铺门窗掩闭,无人影晃动,店铺门前挂满了白幡,随风飘荡,白色的布条在昏暗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街巷深处偶尔传来几声哀乐,更添几分阴森。
四人敛住气息,贴墙而行,脚下的青石板路上,散落着零星的纸钱,随风飘散,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四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和焚烧纸钱的淡淡烟味。
谢明摊开手掌,越往城中走,蛊虫的动静越小。
“难道人在城外?”咸霸有些急,他扒着谢明的手,死死盯着没什么动静的蛊虫问道。
“不会,城外没有人迹,最新鲜的痕迹是白日我们留下的。”谢明摇头,领着三人继续往里走,路过白日那家招待他们吃早食的店铺,齐珂身手轻轻推了推木门,用口型道:
“没关紧,进去看看。”
四人闪身进屋。
“无人。”向玉出声,还在门口的时候,他的气息就已经探进去,等确认这间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后,他吹亮一个火折子。
屋中陈设与白天几乎没有区别,谢明走到众人前面:“被褥下还有余温,烛蜡未干,刚走不久!等等!”他忽然轻声“啊”了一声,猛地张开手掌,方才已经快要没有动静的蛊虫居然又开始扭动起来,它像是十分痛苦一般,仰面朝上痉挛着。
“这是……”咸霸心头一紧。
“开!”齐珂抢先一步,手掌蓄力,猛地打向空中,“啪/啪/啪”几声,随着呛人的烟尘飞扬,屋中的橱柜悉数打开。
“咚!咚!”两声响,有东西倒落在地,四人捂住口鼻,扇开面前的灰尘,地上赫然倒下两具尸体,身体僵硬,脸朝下着地,一人身穿天霸寨惯穿的赤膊兽皮马甲,一人身穿着黑色斗篷,头微高,脸下有一张面具。
“老霸!!”咸霸大惊,上前就要去查看那具天霸寨的尸体,被齐珂一把拦住:“小心!”
“人走不久,但两具尸体已经完全僵硬,当心有毒!”向玉四处翻找有没有什么能挑开尸体的东西,齐珂忽然出手,手中飞射而出一条绳镖,镖身没入两具尸体的大腿,另一端的绳子一勾,将尸体翻转过来。
“绳镖?”谢明看向齐珂手中的兵器。
“向阿慈要的。”齐珂耸耸肩,几人上前查看。穿斗篷之人的面具也被齐珂打下来,和那个“老霸”一样,这两人虽无气息,但是光从表面根本看不出死因,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是何功法?”齐珂用绳镖划开两人的衣服,身上同样无伤。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一旁的向玉忽然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你是耕耘呐?”谢明无语地瞥他一眼:“这就怕了?胆小鬼!”
“不是这个意思!”向玉反驳,但被齐珂接过话茬,她也觉得耳后阴风阵阵:“除了我们和魔教,这城中还有第三方势力,在我们到来之前,动了手。尚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我们又在明处……”
“小心!”齐珂话音未落,忽然心中一凛,手中的长鞭瞬间出手,几乎在同时,身边三人,除了没有武器的向玉,其余二人纷纷甩出身边的武器,直冲从窗外飞射而入的木兔叉箭而去。
就在兵刃相碰的一刹那,向玉如一阵风似的冲向门边,抄起桌上的烛台,“唰”得亮开架势,原本已经熄灭的蜡烛瞬间重燃烛火,那跳动的火苗竟然化作一柄燃烧的巨刀,破门而出,门外响起刺耳的“铛铛铛铛!”
声音止息的刹那,齐珂眼睛微眯,凭借向玉指出的方向狠狠甩出血月,窗外红蓝二色光芒大绽,听到“砰”得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到屋顶上,射向屋中的箭雨也停了下来。
齐珂赶紧追出门外,屋外,向玉粉衣飘飘立于屋顶之上,见三人出来,他这才缓缓转动脑袋。
“向玉!人呢?”
“不是人!”向玉低头看向齐珂的眼神带上几分惊奇,对,是惊奇,而非惊恐,他张了张嘴,兴奋道:
“珂珂,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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