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自己的老前辈及仰慕已久的偶像,瑞德不自觉绷紧了脊背,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他无意识的捻着手指,唇角紧抿,而他的眉眼间又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霍奇纳与罗西寒暄得差不多了,而他还没有下定决心要一个签名。
摩根看他这么犹豫不决,悄悄在后面推了一把。
瑞德一个没站稳——或者说顺势而为——撞到两人跟前,忐忑而拘谨的低下头,张张嘴不知从何谈起。
罗西看他紧张得快憋过气了,笑笑,对脸上尚带有一丝学生稚气的瑞德面带包容的说:“你一定是瑞德博士,高登可是经常跟我谈起你。让我想想他怎么说的,‘这绝对是我今生做的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之一,我把一名天才从研究所挖到了我们BAU,你知道吗,他智商187,有化学、数学和工程学的博士学位,还有哲学、心理学、社会学的学士学位……’。”
罗西手舞足蹈的模仿着高登的语气,热情洋溢,瑞德被他夸得都不好意思了,然后他坚定的补充说:
“准确的说我正在修哲学的学士学位,还没有获得。而且我每分钟能读两万个单词,拥有超强的记忆力……”
说着说着,他好像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声音渐渐低下来,尴尬的挠挠头。
“我,嗯,我是想说我喜欢你的作品。尤其是《探究犯罪者内心深处的秘密》,那个灭门惨案的案例,你是怎么发现凶手患有癫痫的?太机智了,就像上帝亲吻过你的额头……”他滔滔不绝的说着,眼睛越来越亮。
罗西笑看着夸个不停却认真得像是做化学研究一样的瑞德,心中很是受用,当然也被夸得有点脸红,幸亏他脸皮厚,别人看不出来。
霍奇纳与摩根在一旁看着逐渐放开了的瑞德,对视一眼,心中浮上一抹欣慰,都有一种儿子长大的欣慰感。
*
就在罗西被夸得飘飘然,并且给瑞德签名并送上祝福后,卡洛斯也终于来到宴会地点。
他随手解开衬衫上面的两个扣子,像在自己家一般惬意的走到餐饮区挑选几样吃食,然后坐到沙发上,边吃边随意的打量在场诸人。
就在他欣赏别人的时候,他也成了其他人眼中的风景,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的注意到他,并且开始关注他。
比起在场经常风里来雨里去以致于显得比较糙的警员们来说,卡洛斯就像是精致的瓷器。
定制的礼服服帖的勾勒着他的腰身,显得纤细而不孱弱,铅灰色的西裤包裹着他修长有力的双腿。几缕因久未打理而显得稍长的金色发丝落在他灰蓝色的眉眼上,淡淡的阴影刚好掩住他眼中的冷漠,使人不会产生太大的隔离感。
灯光给他披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光,瑞德眯眯眼迟疑的走到他身侧,唤道:“卡洛斯?”
卡洛斯抬眼,瞧见棕发的小博士,眉眼微不可察的舒展开来,却矜持的只是点点头客气的道:“Spenser,好久不见。”就像是平常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熟悉而不亲近。
瑞德对他疏离的态度有些失望,但是见到朋友的欣喜冲淡了他的心理落差,他端着咖啡坐下来。
卡洛斯调整一下坐姿,整个人显得惬意了许多,没有刚刚不自觉的警惕与戒备。
在两人不远处,汉尼拔斜靠在吧台边,一手插兜,一手端着威士忌轻抿,眼神却一直在注视着两人,在看到卡洛斯的小动作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是什么原理导致他对这位BAU的探员如此信任呢?或许卡洛斯本人都不知道在面对瑞德时,他的态度有多么特殊。
另一头的卡洛斯两人并不清楚暗中还有一位时刻关注他们的人,两人闲谈着,或者说是瑞德说,卡洛斯听。
悠扬的曲子好似慵懒的美人,随意而不经意间透出致命的风情,勾得人心痒。
卡洛斯舔舔因为发烧而干燥的唇,半眯着眼仰视瑞德,他焦糖色的眸子里闪着认真的光彩,二十三岁的大男孩却有着孩子的天真和科学家的一丝不苟,两者融而汇之,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那种越看越让人喜欢的气质。
这么多的岁月里,他很少能够见到这样的人,而拥有这种特质的人,无一不是各个领域顶级的大牛,他喜欢看着他们,看着他们一步步脚踏实地的走到顶峰,最后在世人面前自信的宣告自己的存在。
他们的灵魂都是发光的。
“我妈妈很喜欢你弹得曲子,可惜因为身体原因,她不能亲自前往,如今你不开演奏会了,更是没有机会了。”瑞德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表情,像是没有得到糖果的孩子。
卡洛斯直起身,望着他的眼睛说:“你有机会的,只要你说,我可以单独为你们演奏。你想听我弹琴吗?”卡洛斯的嗓音是一种清亮而明媚的音调,但是在他压低声音的时候,却会像大提琴般喑哑迷人,此刻他正是压低了嗓音说话。
瑞德皱着眉摸摸耳朵,说:“当然想听,但是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毕竟这是罗西的宴会,他们是客人,不应该这么随意吧。
卡洛斯耸耸肩,笑意盈盈的说:“come on,大卫不会介意的,他可是巴不得我给他涨涨面子。”
瑞德迟疑的跟着他走到乐队旁,只见卡洛斯与乐师交流了几句,很快就得到了允许。
卡洛斯指指不远处的座子,示意他过去坐。
随后,他的注意力集中到钢琴上,有一种人只要坐在钢琴前就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气质,令人不自觉静下来,等待他的演奏。
低沉的重低音从音箱中传出,如同荒芜世界无边的黄土,寂寥、空荡,灵魂在低泣哀鸣,盘旋的秃鹫尖利的惨叫,心一下子就沉下去,沉到地心好似永无天日,那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喑哑的琴声震得音箱“嗡嗡”振动,一点点加重,变得如鼓点般坚定有力,似一场甘霖落下,大地焕发生机,沉甸甸的心有力的鼓动起来,那些因为亲眼目睹惨案而无能为力的悲哀被一双手坚定不移的拭去,唯独留下那奔涌勃发的热血。
一望无际的黄土由远及近铺上一层绿意,阳光明媚而耀眼,代表生机的树木拔地而起,像他们的信念,无坚不摧。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长而清的音在大厅中久久未绝,绕梁三尺而尤有余味。
一时间,安静非常,好一会儿才有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渐渐连成一片。
宴会中那种隐隐约约的愁绪一扫而空,那些压在心底的压抑宛如拨云见天,在阳光的照耀下快速消弭,而感受最深的莫过于终日与各种残忍血腥案子接触的BAU小组成员。
BAU作为美国境内专门针对连环杀手设置的精英小组,每个成员身上都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沉重,这些沉重的罪恶是动力,也是压力,午夜梦回,噩梦中那些苦苦哀求的声音总是惊得人大汗淋漓。
大家彼此信赖,彼此依靠,互相慰藉,才得以在这条艰难的道路上徐徐前进,脸上带着笑意,但是笑脸下,是不停挣扎的灵魂。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深入了解恶魔的内心,所思所想皆为对方,罪恶的因子也悄悄爬上他们的灵魂。
最悲哀的莫过于凶手笑着说:“你是我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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