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2018.7.2

如伏黑惠所言，虎杖悠仁最后还是回来了。

然后，他死了。

留下“你们要活得久一点啊”的遗言，含笑而终。

洁白的急救车呼啸而来。医护人员在“伤患”的同伴的恳求下，勉为其难的把失去心脏的死者送上了车。

“伏黑君，钉崎君已经没事了。”伊地知试图安抚失魂落魄的伏黑惠。她的视线扫过周围，突然发现水野莹人不见了。

千万不能逃跑！会直接判死刑的！

“伏黑君，莹呢！”

惊惧之下，伊地知直接叫出了自己在心里用的称呼。

“啊？水野莹？”伏黑惠此时才想起那个失去存在感的少女。他顺着回忆走向了学校大门口。

原以为远离战场的水野莹应该没事，没想到看见少女蜷缩着倒在地上的身影。黑色的发丝被雨淋湿，结成一条一条，趴在她的脸上，恰好遮住了她痛苦的神情。

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

片刻的愣神后，伏黑惠连忙转身叫喊：“医生！这里！请拿担架来！”

60

2018.7.3，东京高专，停尸间隔壁的休息室

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洁白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这是水野莹从昏厥中醒来后，感官给予她的第一回复。

窗户被牢牢地关上。没有风，纱质窗帘不会小清新的飘起，而是恰到好处的拦住晌午的阳光。

有点熟悉，却依旧想不起来。

水野莹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觉得现在自己精力充沛得有些陌生。她能感知到体内有一种源源不断的力量在游走。

那是什么？之前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有她一人的医务室里，没有第二者能给出解释。

一阵昏昏沉沉之后，水野莹总算清醒了些许。她艰难的从床铺上爬了起来，扫了眼周围。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似乎有人在低声威胁。

模模糊糊的传过来“全都杀光”什么的。

声音有点熟悉。但瞧着句式和内容，应该不是认识的人。水野莹果断做出判断，坐在床边揉了揉眼。

心脏隐隐约约的疼。

为什么呢？

门外大概隔了一条走廊的地方有人在吵架。

在吵什么呢？

内容极为反派的熟悉的声音突然停了。

发生了啥？

水野莹烦躁的按压自己的太阳穴，本就晕乎乎的脑子现在快成一坨浆糊了。

肯定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对了，虎杖。

金色瞬间点亮了她的眼眸。少女坐在床边，手掌下面依旧是熟悉的布料，视野中却一片漆黑——除了左边有一个小小的圆圈，正中央地方是停尸床，上面有一个少年不着一缕。

樱色的短发软趴趴的，失去了它原有的活力。

对了……水野莹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呼吸困难。她想起来了：虎杖悠仁的心脏被掏了出来，被丢弃在地上，如他耀眼的灵魂从世间消失。

距离上一次感觉到这种状况有多久了呢？五年？时间太久远了。机体不熟悉这种感觉，开始起反应：泪水止不住的流。强烈的窒息感颇为难受，又不到真正危险的地步。生理与心理上的痛苦交织，她整个人狼狈极了。

正当水野莹沉浸在悲痛之中时，冰冷的尸体开始自我修复。肋骨中央的缺口处肌肉蠕动，内里的脏器瞬间成型，然后伤口愈合。

少年猛的睁眼坐起，一脸茫然。

身边，对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五条悟指了指家入硝子的身后，示意对方不要一直盯着自己，回头看看停尸台。

“哈？”

兼职法医的校医回头，立即明白五条悟为什么突兀的住了嘴？

原来是诈尸了啊。

她被吓出了捧读语气。

从未目睹过复活的校医不知道自己是该了然还是该惊讶，一时间有些恍惚，握着解剖刀的手也不知该放哪儿。愣了几秒，她沉默的转过身，撇开脸不去看少年**裸的身体。

尸体还好，活人就算了吧，她没有长针眼的想法。

幸好刚刚没有下刀。

家入硝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即庆幸悟的学生重返人间，又糟心难得的实验素材飞了。

算了，这样也好。

她身后，师徒俩正兴致勃勃的击掌，丝毫不顾此时的场合。一旁的伊地知大概是被死尸复活的事情魇住了，睁大眼睛，立的像根竹竿子。

靠不住的男人。

翻了个白眼，家入硝子脱下自己的白大褂，忍无可忍的往少年身上一丢，吼道：“把衣服穿上再说话！”

“伊地知！去把虎杖悠仁的衣服拿来！”

“好的！”

伊地知浑身一颤，下意识的敬礼，然后匆匆忙忙的去帮少年找衣服。

61

老同学并肩走出停尸间所在的建筑。

“啊……”

家入硝子双手插兜，米白色的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踏踏的声音。她以一种平直的语气抱怨，话中却带了点祝贺的意味。

“得修改报告书了。”

她暗示身旁的人：自己被增加了额外的工作量。

而身旁高挑的男性丝毫不忌讳自己正处于东京高专这个咒术界的政治核心区，坦白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不，不用改了。再度被盯上之前，要争取时间，让悠仁获得最低限度的能量。”

“硝子，麻烦你。书面上就暂时当悠仁死了吧。”

五条悟同样双手插兜。不同于家入硝子的下撇的嘴角，他扬着自然的微笑。不过是让一个从未接触咒术的人成为出色的咒术师，二十八岁的青年老师对自己十分自信。

阳光从右侧亲吻他的面庞，勾勒出侧脸的轮廓。

硝子瞥了五条一眼，淡定的收回目光。

“那，要把虎杖藏匿起来吗？”她有点好奇。

“不。”五条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在交流会之前，我会让他复学的。”

“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啊——夺走年轻人的青春，可是天理不容的行为哦。”

家入硝子眨了眨眼睛，想起被他们遗忘在休息室里的少女：“……那么，莹呢？”

五条悟轻快的步子蓦地一顿，笑容僵硬。头扭向左边，如同卡壳了的机器。硝子几乎听见对方脊椎咔咔作响的声音。

校医微笑：“悟，你准备怎么办？”

“我现在正准备去和她聊。”说着，五条悟拉下一点点眼罩，露出眼中那片纯粹而清澈的蓝。白色的睫毛忽闪忽闪，犹如扇子扫过人心。

温和纯净的笑容完全没有刚才的肆意张扬，把一切外露的锋芒都细心的收敛起来。

秘技——美颜暴击！

家入硝子和他结识十年，自然不吃他这一套，笑容依旧：“所以？”

“……我现在就去。”

62

规划路线并进行传送对五条悟而言如呼吸一般平常而轻松。他站回建筑物门口，理了理眼罩，又呼出一口气。

“吓死了吓死了。”他拍拍胸口，语气虚假。

然后变脸似的绽开笑颜，走到休息室门口，推门而入。

“嗨嗨——小莹醒了吗？我是五条老师~我进来了。”

白色床被里团着一个球球，有规律的起起伏伏。几缕黑色的发丝从中流了出来。显然睡得很香。

在见证了虎杖悠仁的复活后，水野莹感觉压在心口的巨石蓦得移开。沉重感稍稍散去后，蔓延而上的是疲惫与困顿，紧接着黑暗模糊了她的视野。

扰人清梦并不道德。

五条悟是有道德的人吗？

他当然有。

所以他用清晰的声音叫（吵）醒了睡眠中的少女，而不是直接上手掀被子。

白团子抖了抖，少女迅速坐了起来。视野还没有清晰，她就看向声源，眼睛微微睁大。

还没彻底醒过来。

五条悟笑容不变。他三两步走到床头，拉过一把凳子，娴熟的跨坐，修长的双腿曲起。双臂倒勾住椅背，双手交叉置于椅背顶端，整个人处于一种轻松自然的状态。

下颚抵住手背，他眉眼弯弯：“感觉怎么样？”

“嗯？”

水野懵懵的，不在状态。

“术式啦术式。”五条悟指尖对着自己的眼罩，由衷的赞美，“变成瑰丽的金色了。”

金眸眨巴眨巴，盛满了茫然。

“算了。”五条悟干脆利落的放弃这个话题。手头上没有镜子，不方便。他揉揉头发，语调低了下来。

“小莹，你现在的处境，伊地知应该告诉你了。”

一句话吓醒了水野。少女木讷的睁大眼睛，手不由自主的拽住被褥的一角。她试图从青年的神色中分析出点什么，可惜都是徒劳。五条悟不变的笑容完美无缺，捉摸不透。

关于那个问题的答复，水野莹已经做好了决定。无论如何，她想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想回去，回家。

凪阿姨和顺平，她想回去他们身边。

“安心吧。”五条悟柔声安抚，“做出你自己想的决定就好。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会保住你的。”

要不是最近咒术界发生的事情太多，水野莹不会被如此草断的下了判决。好歹是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孩子，五条悟自信的肯定面前的少女没有诅咒师那般污浊的灵魂。

“为什么呢？”水野不明白。自己对五条悟来说应该只是一个毫无关联的普通人，为什么要为了自己和所在组织的高层对抗呢？

心生感激是一方面，茫然是另一方面。

帮助一个或许为恶的他人——这是为何呢？

人类不是自私的种族吗？冷漠与毫不关心，忽视与冷眼旁观。家人彼此关怀是出于家庭联系，朋友相依相伴是有所谋求，咒术师保护普通人也有着他们的理由。

感情需求，道德束缚，法律所迫，经济来源，自我满足。

这个人做出这么多事是为了什么呢？

虎杖悠仁的事情，水野莹也略有耳闻。具体的事情不清楚，除了一件事：他是整个咒术界的隐患，一旦爆发便是世界级的灾难。若非五条悟护着，虎杖悠仁不可能和现在一样享受普通男高中生的生活。

大约会被关在阴暗的地下室里直到死的那一天吧。

以前好像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不过那个学生现在不在国内。

水野莹停进了坐在床上，面色平静，无悲无喜。

唯有旁观的视角才可以意识到她此时眼底的冷情。

五条悟之前就凭借六眼分析出水野莹的性格。她的柔软与温和建立在不触及底线的的基础上。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好相处，但难以交心。

特别是现在这个情况——从4月份以来就过着莫名其妙的生活。被黑井秋带走，被高专监管，如今又面临无理的判决。青少年的自我调节能力说强不强，说弱不弱。能随遇而安，压抑自己的情感一直到现在，水野莹的性子其实蛮有韧性了。

还不爆发吗？

这种时候还是自己到了极点，然后自然而然的宣泄会比较好。被外人引导不是不行，但自己调节过来对未来更有意义。

原本想趁少女心绪波动的时候趁虚而入的老师心中失望而面上不显，回答得义正辞严：“妄图夺走年轻人青春的家伙都是不可饶恕的，不管他是谁。”

听上去不像是五条悟会说的话。

但确实是五条悟会说的话。

青春被威胁了的年轻人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便保持沉默。

判断出少女不觉得这个理由足够充足，五条悟思索了0.1秒，果断的抛出了另一个并不是很重要的原因：“我们两家在千年前有关系。”

“诶？”

“你们家的先祖有来五条家学习，还差点成为家主夫人。”五条悟左手手指屈起，虚虚托住下巴，把自己从家族历史上扒的各种八卦娓娓道来。

“青梅竹马，同门师兄妹。双方都是咒术师，经常一起合作出任务。如果不是你家先祖在当初讨伐宿傩那场战役中身亡，估计你会五条家的血脉。”

“先祖……”

“水野名姬，奇怪的名字。”一点都不像平安京时代的风格。

没有受五条悟的打岔影响，水野莹迅速抓住了重点：“我的先祖是咒术师？”

“是哦。”

五条悟含笑直视水野莹，趁着少女在纠结，趁热打铁：“来试试看咒术师的生活，如何？既然恢复了咒术的天赋，不如学点什么，之后就算要过普通人的生活也有了基本自保能力。”

“从高专毕业的学生有不少人选择了普通人的生活。有一个小我一届的学弟就去坐办公室了。”

老师的谆谆教诲挺有道理，说得水野颇为心动。她最后挣扎了几秒，妥协的点头。

从最初略恼的不情不愿，转变成如今勉强的心甘情愿。

窗外，轻而微弱的风拂过窗户，犹如赞同的掌声。

4000！我做到了！

以前埋好的暗线都准备废弃掉了，结果咒回136话的更新把这条线又拉回大纲

（是千年前的人物线，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印象了）

笑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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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