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上招

司月转身见无人只得抬头,顶楼窗口探出一个头来,随后见她用大弓勾住檐角跃出屋子,随即借力弓脚带离檐角,一朵血红的花自天上落下。司月觉得奇怪:“这几日在清客,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怎么,你忘了我可是‘大贵客’了?是了,倒是我忘记你可是大忙人了,整天东奔西跑,哪里有时间带管我这个小人物?”穆芊芊收好长弓,解释道,“青流说这儿风景不错,能驱散阴霾,思绪也清晰许多。”

“青流……”想必就是那男子,见他不在司月也好说话,只是在此之前非得先调侃她几句,“他是你谁啊?这么依着他。”

“他是我……”穆芊芊移开目光看向别处,左手不自然地摩挲腰间的剑柄,表情有些淡然,似乎已经麻木了一般,“未来的夫君。”

早猜到有这个答案,司月只是略作惊讶:“你从前可不是这么想的。否则退了与他的婚约,却与此人成婚……难道不觉得好笑吗?还是说你被他迷了心窍?”

穆芊芊微微歪头,笑着反问:“也许是真心喜欢呢?”

司月摇头。穆芊芊也沉默不说话。

“你还要骗……”

穆芊芊抢先答道:“他救了我,也因我得了恶疾,险些失去双腿,我必须还了这恩情。”

司月道:“恩情?所以你就要和他成亲?你可以给他钱财、给他灵丹妙药,什么东西不能给——非得把你赔进去?还是说你本就……”

穆芊芊轻轻叹口气,不再多说。司月看着穆芊芊的眼睛,换了个话题:“你可知我会窥忆之术?”

“知道,你们通……族人都会用的印术。”

司月继续道:“你想不想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那时不知为何,我能看到他的记忆,也许是托你的福。但我奉劝你一句,他不是好人。至少,与你不是一路人。”

“你什么意思?”穆芊芊看了她许久,最后叹了一口气,“我能分得清,大概,他……的确无……”

“是吗?”司月打断她的话,“先前,我们二人还从未见过时就要我信你。还诓我去了清风楼。如今我所说的,你并未求证也不信我,大约是他与你相处的时间比我长?”

司月还要说下去,穆芊芊抬手示意她停下:“你们的符印术式,我大抵已经知晓,所以不必劳烦你。你所说的,我心中……会有分寸的,但今日我来不是同你说这些……”

说着,穆芊芊取出一只铁皮外壳卷轴出来扔给她。司月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穆芊芊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司月打开卷轴,几行金字从卷轴中升起来:

「屋岚国送往清城陌巷张记药铺五十箱七万五千支杯酒剂被劫

任务:寻回杯酒剂并查明劫药者信息

酬金:一千灵源石

发起人:穆芊芊」

司月拎起卷轴晃了晃,打趣道:“怎么才一千?你堂堂格世也手头紧了?这么点就打发了我,不如到我这儿来,我罩着你!”

穆芊芊笑着解释:“可惜我太贪昧下许多,否则还能让你尝些甜头。不过是要面上写个数才能过司刑寺那关,原先只想写一百昧下更多,奈何我良心未死不好看你受苦。况且与这种俗物相比,你真正想要的不是一些有用的消息吗?”

司月也被她逗笑了,索性接过话茬来::“还是格世有远见,这样的俗物怎么能与一个好名头相配,实在是我无知,至于你说的有用的消息,比如……?”

“天城外南行五里山西村旁有一水天境,那里有你想知道的。”

司月在心中记下,面上依旧惹嫌:“还要我自个儿去寻地方,你倒是乐得清闲自在!”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这毕竟是消息,我碰不到摸不着的,怎么送到你面前呢?再说,这毕竟是私事儿,我本就分身乏术了怎好去搅你的场子?嗳,你若允了,往卷轴里头注入些许灵力即可,司刑寺会记录在册。此外……”穆芊芊取出一个皮革制的小腰包扔给司月,“这里头有我多年来收集的灵器,算是一个小小的补偿。不过里头的东西要是坏了还是要赔的,毕竟这年头的修者挣钱可真不容易。”

“这倒不必……”

穆芊芊心满意足收回锦囊,又与她说明接下来的安排后才拱手道别:“今日我就告辞了,免得大掌柜的看我不顺心。”

司月:“……”

“上招丫头!”刘婆子在屋里头催她,“还不来收拾东西?待会儿就走了——”

司月再看了穆芊芊一眼,穆芊芊回了一个笑绕过司月往客栈外的马车走去。

她应道:“来了——”

此行于天城北门东行一百二十里的山西村,即刘婆子住所。司月为自己编造了一个身份,刘婆子见她孤苦,不假思索提出让她搬来与自己同住。

这小村子不过百来口人,精致的草屋、泥屋随意散落在各处,反而不像普通的村子。据小道消息——司月得来舆图所载——村子里的一般是天城富贵人家,到这儿来不过是过过乡野生活。

村子旁依着一面宽阔的湖泊,湖中鱼类颇多,这些鱼大多是村民筹钱、司刑寺组织募捐得来的钱再去市面上买来的鱼苗,经村民们的照料与流经此处的追江的滋养,鱼儿甚是肥美。村民们除了自己捞几尾回家去炖了吃,也会在闲时捕一箩筐挑到天城去卖了,得来的钱也不全是自己收下:先给学堂的堂长一小部分,余下的则买来米粮、干果,给各家各户送去一小份——其间百年也未曾出现过什么私吞的事儿发生,倒也是难得。——依旧是小道消息,若有亏损自有天城不差这几个闲钱的富贵人家补上。

而依着湖泊的是片片良田,时常能看到壮汉、妇人或是孩提在田间干活儿,孩子也许只是在田间玩泥巴、抓泥鳅。村子的另一头则是延绵不断的山脉。

以上皆是刘婆子口述,至于真实景象状况还有待考察——二人出了天城时太阳已落在山尖尖上,与青峦耸翠互相推让迟迟不肯退场。城外的百里路,不知走了多久才见到投射在山间崖壁上的点点农家灯火,也幸而一路上都有琉璃灯为她们指明,不至于几声狼嚎就将四只小狗儿吓得瑟瑟发抖。因为夜色深沉,故而不知其景象如何。

绕过重重大山,两人总算到了目的地,上招也正剥完一整袋的果仁,递给驾车的小娃娃。小娃娃原形是一只青鹿,通身散发着温柔的青色光芒。

青鹿常常将灵魄幻化成人,而司月眼前的这只——一个戴着草帽的小娃娃,时不时偷瞄她几眼,被司月抓包了还不忘扯下帽檐遮住自己的脸,一味往旁边躲——看人形大小,估摸着原型是只小鹿。青鹿与化形虽分二者但仍神魂一体,人们常常通过化形的反应探知本体情绪。

青鹿一族本来是生活在青崖源一带,几乎与世隔绝。长年受着天地灵气的滋养,渐渐都有了灵性,甚至能听懂人族的语言。也正是如此,后头才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不知是哪只贪吃的小青鹿遇上了哪位误入此地的好心人喂了它几枚果仁,小青鹿带着剩下的果仁回到青崖源,让众青鹿都尝一尝这美味;不仅如此,这只小青鹿的修为也因这果仁大大提升。

不知是谁的功绩,如今青崖源已成了古迹,青鹿们大多离开了青崖源来到人群中谋生。依着人族的以物易物、以力换物的规矩,青鹿们心甘情愿地拉起了车,酬金按路程远近、货物轻重而定,少给了可能还会被列入青鹿族的黑籍。通常只需在上车之前让青鹿看一眼地图和目的地,就能准时到达,况且其化形模样或俊或俏,因此也颇受人们喜欢。

只是眼前这只……不太简单。小鹿么?不知他使得什么法子。

司月闭上眼,靠着车小憩。姑且由之。

化形收好司月给它的那袋果仁,驱使不怎么听话的本体去河边喝水解渴,化形只学得一二分模样,故作轻松坐在车上数果仁,动作十分撇脚。一察觉到有一道目光投来,也不抬头看看视线从何处而来,只是迅速拉下草帽檐遮住自己。

司月收回目光看向刘婆子。化形待那道视线移开后才漏出脸来悄悄看司月。

刘婆子到门口时却踌躇起来。上招见她没有动静,也下了车走到她身旁,问道:“怎么了?莫不是钥匙还落下了……”

“不不……我从不上锁的,只是……”刘婆子扭捏了许久,最后还是在上招疑惑的眼神中推开那扇陈旧的木门,无数静默的灰尘瞬间苏醒直扑她们二人。上招呆滞一瞬后就被刘婆子拉到一旁听她解释,“啊呀,怎么落了那么多灰?不过才几天没回来……”

刘婆子挥着手打散飞尘,一边还不忘偷偷观察上招的神情,生怕她发现什么。上招仍是捂住口鼻不住地咳嗽,紧紧皱着眉,意识到刘婆子用意后也乖乖配合她演这一出戏。

“上招丫头,你且去檐下收几捆干木头进来,我先去淘米!”不待上招应声,刘婆子匆匆走进屋子里。

上招微微低头就看到了檐下的几排劈好的木头,走近时才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厚厚的灰尘和密密的蛛网。她收回伸出去的手,心中大概清楚了,也不拾柴火,而是径直走进了屋子里。

屋内仅一只生锈的烛台燃着微弱的灯火,周围依旧是黑压压一片。放着烛台的木桌、木桌旁的长凳,还有各类大小家具物什都落满了灰,只地上还有新的痕迹——一行崭新的脚印,尽头是在草屋的另一端——厨房里的刘婆子正忙活着找打火石。

只是,还有米吗?

上招站在原地静静等着。不过片刻功夫,刘婆子放下受潮的打火石,起身向她走来,道:“这俩破石头!不过几天未用就坏了!”

刘婆子在她面前站住,故作思考或许是认真思考一番后绕过她往马车走去。而后上招听刘婆子无奈道:“眼下只能去学堂了。丫头你快些来,咱们这就去学堂!”

上招应了一声立即跟上刘婆子。外头饮水解渴的青鹿也回来了,正在车前等她们。

化形见二人回来了,立即往一旁挪了挪,左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她们坐下,随后立即拉下帽檐遮住自己。上招等刘婆子坐定后径直走向化形,问道:“可以坐这儿吗?”

化形扭捏地厉害,双手紧紧拉着帽檐,轻轻点头,然后往里挪了挪。

上招坐上去时忍不住隔着草帽揉了揉了化形的脑袋,冲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后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双手垫着脑袋继续闭眼小憩。而那只青鹿不为所动。

又过一炷香功夫,青鹿停在学馆门前。上招抬头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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