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真面白如纸,汗如雨下,萧珩低声问道:“不碍事吧?”
贾真咬牙道:“那米饼中有毒。”低头寻过自己药箱,翻出一包药粉吞下。萧珩目光往封七娘一扫,封七娘“哎哟”一声,捂住肚子,贾真将一包药粉抛过去,君无尘扬手接过。
方还山在门口冷笑道:“他二人倒是老实,不比你这只小狐狸。”
萧珩笑道:“你有毒,我也有毒,我没有吃你的毒饼,你却避不开我的毒剑,你若要把我们都杀了,只怕你也只有死在这山里了,因为不仅没有人替你撑船离开九蚣河,也没有人替你解毒。”
方还山面色铁青,心中犹豫不决。此时天光大亮,屋外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方还山面色一松,狠狠盯了萧珩一眼,道:“那就让你们再多活一日。”转身跨过刘旬腐尸,朝屋外大声道:“都过来吧。”
花灯见那几人走近,不由恍然大悟,指着方还山道:“你——他们——”
方还山阴笑道:“不错,他们都是几天前坐高家船来的,小姑娘,你总该知道,为什么这九蚣河接连翻船了吧?”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面色微变,道:“老五呢?”
为首一个黑衣人道:“昨日就不见了老五,也不知他上哪儿去了,可能在山里迷了路。”
方还山沉吟道:“罢了,先不管他——把这几人都带走……暂且不杀。”阴冷的目光向屋内众人环视一圈,冷哼道:“乖乖跟爷走,若是敢耍花样,就取了你们的狗命!”
雨后初晴,阳光渐渐炽烈,晒得人头昏眼花。黑衣人轮开一把大刀,将半人高的草丛砍出一条小路来,花灯与叶霜华垂头丧气走在他身后,萧珩扶着贾真,君无尘扶着封七娘,缓缓跟在她俩后面,方还山并几个同伙走在最后,一行人慢慢向山上行去。
走不多时,身后半人高的草丛呼喇喇一阵响动,方还山道:“是谁?”猛然转过身去,草丛犹自响个不停,走在最末尾的一个麻衣人却已不见影踪,方还山大喝一声,纵身直追,追了两步,又觉腿上伤口疼痛难忍,只得停住脚步,呆在原地。
片刻之后,远处传来一阵极为凄厉的呼声,转瞬间戛然而止。
花灯脸色发白,紧紧抓住叶霜华手腕,指甲都几乎陷进她肉里去。烈日当空,众人却感到一阵寒意自背心丝丝沁入,封七娘更是浑身发抖,旁边的君无尘轻轻拍了拍她双手。
方怀山面色阴沉,走上前来,半晌道:“你们,是不是还有同伙在这山上?”
叶霜华呸了一声,道:“我不小心上了这贼船,也只有自认倒霉……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话未说完,方还山已揪住她头发,往地上狠狠一摔,花灯呼道:“叶姐姐——”忙上前将她扶起。
方还山目中瞳孔收缩,举目四望,只见遍山绿野苍木,静止不动,方才一幕竟如幻觉一般,他良久方才摆摆手臂,道:“走吧。尽快赶到那村子里,兄弟们小心一些,别再出岔子了。”
众人只得打起精神,重又上路。道路渐渐开阔,不多时,前方几株参天大树下,隐隐现出几座破败屋舍,方还山旁边一人道:“就是这里了。尽头那间周家宅子,倒还算齐全,兄弟们昨晚便是在那里过的夜。”
花灯一路走来,只见处处残垣断壁,满目疮痍,走在她前面的君无尘似是力气不支,脚步渐渐有些虚浮。
一行人寂静无声,悄然穿过几片废墟,来到一座大宅之前,方还山推开白蚁遍蛀的大门,率先走入。君无尘面色恍惚,迈入大门之际,脚步微微一顿。
大门之内,是一个宽阔的庭院,院内杂草丛生,一口水井边的青石桌凳上,爬满了青苔,正中一栋楼房破烂不堪,屋檐楼角斑驳陆离,院子角落里一颗大树上,结满鸟窝,入目之处,一片荒芜败落之景。
方还山走到那石凳上坐下,呼出一口气,道:“打点水上来。”
那黑衣人应了一声,走到水井边,将木桶沉了下去。
众人此时均感口渴,不约而同,眼睛都望着那沉下去的木桶。
黑衣人“咦”了一声,叫道:“这水中有古怪!”方还山忙凑过来,往下一望,底下却深不见底,漆黑一片,那木桶沉沉,也不知舀到了什么东西,便使出气力,和那黑衣人合力将木桶绞上来。
“咯吱”声中,木桶渐渐升起,那黑衣人看得清楚,不由魂飞魄散,撒了手大叫一声:“老五!”方还山看了一眼,也是手脚发软,忙闭上双目,手中绳子一松,木桶咚的一声掉下去,片刻后溅起水花,传来一声闷响。
方还山定了定神,道:“你们昨天打过这井的水吗?”
那黑衣人颤抖着道:“今天早上还打过水的。老五的尸体,应该是才抛入这井中不久。”
方还山道:“罢了,别处定还有水井,另取了水来便是。”黑衣人应了,不多时取来水,方还山看了萧珩等几人一眼,哼了一声,亦让人将水送过来。
几人喝过水,精神为之一振,方还山却将众人赶至楼房正屋之中,将门锁上。
不一会儿,天色慢慢变黑,方还山打开房门,进来升起火,丢了几个馒头过来,便坐在火堆边,将腿上所缠布条解开,看了看萧珩,缓缓撒上药粉。
贾真将那馒头捡起,查看一番,方道:“没有毒。”慢慢分与众人吃下。
风声鹤唳,不断摇晃着破落门窗,呜咽声中,似是传来惨呼之声,方还山猛然跳起身来,纵到门口将门打开,道:“什么事?”
黑衣人面露恐惧之色,喃喃道:“老、老三不见了……”
方还山喝道:“可看清楚了,是什么人?”
那人道:“没、没有……老、老三刚刚还在这里,就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方才好像是他的叫声……大、大哥,别是这山里真的有鬼吧?”
贾真与萧珩亦来到门口,院中只见树影斑驳,随着夜风不断晃动。
方还山目光望向院子里那棵大树,道:“胡说!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树巅轻摇,一道黑影倏然飞起,抛下一样东西,怪笑声中,转眼便不见影踪。
那件东西“啪”的一声摔落在地,方还山定睛一看,却是那老三的尸体,夜色下只见那老三面容扭曲,还未闭上的双眼中透出极度恐惧之色,胸口至下腹之间被撕开一条大口,血肉淋漓,内脏已被掏出,与水井中那老五的死状一模一样。
方还山只觉遍体生寒,他行走江湖多年,各种离奇诡异之事也见过不少,却从未有过一刻,如现在这般,自心底深处,漫上一阵恐惧之感。
贾真面上神色变幻不定,默默退至屋内。
方还山沉默一阵,道:“老二、老四,你们跟我进屋来。”进了屋,便将门窗死死抵上,那老二老四又将屋中四处查看一遍,方才在火堆边坐下。
花灯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见此情形,也知非同寻常,慢慢缩至墙角,紧紧靠住君无尘。
方还山眉头紧锁,心中心下八下,抬头见萧珩面上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由道:“你小子在想什么?”
萧珩道:“也没什么,只是在想这九蚣山草木横生,本应该是野兽出没之地,为何我们今日一路上山,却连一只老虎也没有遇见。”
方还山给他说得心头愈加烦乱,怒火上升,缓缓朝他走来,死死盯着他,沉声道:“你——给我出去!”
萧珩抬头,瞟了一眼他右腿,方还山冷笑道:“这一日之中,我的伤口没有任何异常,你那剑上,根本就没有毒药,我又有何必要留你性命?哼,那恶魔今天已拿走了两条性命,再加上你一条,想必也就够了,你挡他一挡,兴许他今晚就不来找我们了。”
萧珩轻叹一声,抖抖衣袍,跳起身来,道:“也罢,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去探探对方虚实。”握紧长剑,往门口走去。
叶霜华颤声道:“你……小心……”
萧珩一笑:“兴许那恶魔今日已经吃饱了,我送上门去,他还不要呢。”将门打开,头也不回出去。
他来到院中,面上笑容隐去,只静静沉思。不多时,脚底下轻轻飞来两块小石子,他心头方是一松,顺着那小石子飞来的方向,轻轻走去。
屋内一片静默,众人心下惴惴不安,各有所思,方还山侧耳细听一阵,并无动静传来,心下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终于渐渐放明,方还山吐出一口长气,起身走到门边,缓缓打开房门。叶霜华心头焦急,不由自主站起身来,往门外看去。
青石凳上,天青色长袍少年倚桌而眠,听见声响,缓缓睁开眼睛。
方还山眼睛一眯:“你居然还没有给那恶魔杀掉。”
萧珩微微一笑:“我早说过,那恶魔吃饱了,又或许他不喜欢吃我的肉。”
方还山哼了一声,狠狠道:“可别高兴得太早,给我进去,今晚还要借你性命一用。”
萧珩也不说话,慢慢起身,走入屋内。
方还山那两名同伴走出屋来,黑衣人上前低声道:“大哥!我们……还找不找?”
方怀山急速回头,怒道:“找!为何不找?既然来了,岂有空手回去的道理?老二,你与老四,是不是想跑?”
黑衣人忙将手乱挥,惶恐道:“没有……我们……都听大哥的。”一面说,一面往墙角慢慢退去,忽然与老四一起,纵身跃上墙头,道:“大哥!性命要紧,我二人对不住你了——”话未说完,方还山手中两点寒芒,嗖的一声飞来,正中两人背心,那两人晃了两晃,跌倒在墙外。
方还山骂道:“没用的东西——”想了一想,转身走入屋内。
他将众人环视一圈,缓缓道:“大家也看到了,那恶魔委实有些难以对付,你们也别想跑,只怕一走出这屋子,就被那恶魔抓了去,开膛破肚——”见众人脸色苍白,面现恐惧,又道:“如今也只得我们联起手来,将那恶魔杀了……我方还山,在此立誓,若是能找到这山里的宝藏,一定与诸位同享!”
叶霜华道:“你找到宝藏,到时又要杀我们怎么办?谁会相信你立的誓?”
贾青沉默不语,萧珩道:“如今这个情形,只怕我们非得联手不可了。”
君无尘懒懒道:“联手可以,不过我们可不想要那什么宝藏,杀了这恶魔,还是想办法尽快下山要紧。”
贾真面色沉重,良久方轻轻点了点头。
是夜一更时分,乌云掩去月光,风声大盛,树影摇曳,鬼哭狼嚎的风声中,远远传来几声极轻的怪笑声,飘忽不定,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
那笑声飘到屋外,便停住了。良久幽幽响起一声阴测测的语声:“这猫捉耗子的游戏,倒是有趣得紧……”
那人明明在屋外,这声音听起来却像是贴着众人耳根背后发出一般,几人相互对望一眼,心中俱是砰砰乱跳。
只听“啪”的一声,门板四裂,火光映照下,一人已站在门口,身子极为瘦小,半白须发长长垂下,掩住面庞,只余一双阴邪鬼魅的眼睛露在外头,说不出的诡异,那蓬乱的头发和破碎的衣服上,到处沾满深深浅浅的血迹,竟似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一般。
众人给他眼光一扫,均是遍体生寒,方还山壮起胆子,大声道:“你是什么人?我那些兄弟,都是你杀的么?”
那人双手负于背后,轻轻点了点头,邪邪笑道:“不错,我好久没有吃到新鲜的心脏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慢慢道:“滋味真不错……”
方还山大喝一声,双臂一扬,几点银芒自手中向那人射去,那人形如鬼魅,轻飘飘避过,阴笑一声,伸手朝方还山抓来,方还山急速后退,贾真抖开长鞭,缠上那人左足,萧珩长剑亦在同时,攻向他右脚。
那人口中笑道:“有意思!”身子在空中轻轻一翻,踢开萧珩长剑,空手将贾真长鞭抓在手中,“咦”了一声,道:“你也来了?”
贾真面色铁青,手腕疾抖,飕飕两声,长鞭自他手中收回,再度缠上他双足,方还山纵身飞起,左脚踢向那人胸口,萧珩剑光一闪,自他身侧,斜斜刺向肋下。
眨眼之间,三人同时攻来,那人轻哼一声,腾空一跃,君无尘伏在梁上,几支木箭破空发出,那人也不见如何避让,身子一闪,已欺身上梁,怪笑一声,往君无尘抓去。
君无尘见木箭落空,往下一跃,他怕那人伤到花灯和封七娘,待双足落地,便往门口奔去,那人叫道:“一个都不许跑!”纵身追到院中,萧珩抡开长剑,雪亮银光似暴风骤雨,自那人背后攻上前去。
那人一面追,一面转过身来,长鞭似猛蛇出洞,趁他转身之际绞住他右足,方还山随即飞身纵来,贾真忽在他耳边低声道:“水井!”方还山会意,半空中双足/交替,脚脚踢在那人胸腹之间,片刻间便将他逼至水井边。
君无尘却在此际大喝一声:“不可!”萧珩一愣,贾真却已松了长鞭,方还山再是一脚踢下,那人闷哼一声,跌到井里,方还山忙抛下一个石凳,再与贾真合力,将那石桌抱起,盖在井口。
众人这才呼出一口长气。一阵沉默后,萧珩望向贾真,道:“贾郎中,你认识他?”
贾真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他便是我大哥贾清。”
停了一停,低声道:“大哥早年与我家人走失,曾误入邪派之内,修练魔功,这魔功须得活人内脏精血方能持续,后来我父亲找到他,便废去他魔功,多年以来,大哥修身养性,未曾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三年之前却有一人来找大哥,说是要请大哥去帮忙找什么宝藏,大哥便偷着下了山。”
“我父亲见大哥一直未归,便叫我下山来找大哥。我下了山后,沿着他足迹一路向南,一直到了这九蚣山下,我功力低微,不敢独自上山,便在九蚣河畔,做了一名郎中,暗暗寻访。哎,大哥果然在这山里,这几年来无人约束,想必狂性大发,又开始修炼那魔功了……”
萧珩道:“你大哥跌到这井里,想必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可有办法能制住他魔性?”
贾真面上神色复杂,摇了摇头:“我瞧大哥这摸样,狂性比当年更甚,怕是没有什么办法了——对了,无尘,你方才为何说“不可”?”
君无尘面有忧色,半晌道:“这水井怕是只能困住他一时,如若这水井之内有暗道的话……”
方还山沉着脸道:“这水井里有暗道?”
君无尘勉强一笑:“我也只是猜想,凡事皆有万一,大家不要放松警惕。”
众人点头称是,萧珩道:“进屋再说吧。”四下里望了望,方才随众人进了屋。
贾真面色严肃,坐在火堆边道:“大哥修炼这魔功,及其厉害,我下山之前,父亲曾对我说,如若大哥重修魔功,便将其诛之——”
话未说完,君无尘忽然朝房梁上看了一眼,方还山左手一扬,却射下来一只老鼠,众人刚松了口气,花灯忽然一声惊呼,面现惊恐之色,指着方还山,说不出话来。
方还山心头一寒,只听两声怪笑声自耳后传来,阴风大盛,还未及转身,一只手已拍向他后心。
方还山肝胆俱裂,双目瞪得如铜铃一般,向前直直跌倒。萧珩长剑在手,一连三剑刺出,几乎在同一时间,分别攻向他左肩、肋下和右腿,贾清哈哈大笑道:“有点意思——好,不和你们玩了!”将方还山尸体一掷,便抓向萧珩长剑。
萧珩面色沉静,剑招再变,一时之间,只听得剑风霍霍,长剑来无影去无踪,变化万端。一片剑光之中,君无尘欺身而上,张口吐出一口酒箭。
贾真清叱一声,长鞭亦同时出手,那贾清怪笑一声,将头一偏,避过酒箭,右手抓向长鞭,在手上绕了两圈,贾真收势不住,被他拉过来,胸口中了他右手一掌,痛哼一声,立时向后重重飞去。
萧珩长剑却在此时,刺入贾清左肩,他心头正一喜,却见贾清阴测测哼了一声,右手握上剑刃,“噼”的一声,竟将那长剑硬生生折断,拔出断剑,反手一刺,没入君无尘右胸。
萧珩心头一沉,贾清左掌已至,拍向他胸口,他被这重重的掌力一击,身体不由自主向后疾飞,撞到墙上,重重跌下。
他剧痛之际,似听得顶上横梁轻摇,忙连咳数声,顶上方才没了动静。
贾真气若游丝,勉力开口道:“大哥!回头是岸,你,不要再杀人了,跟我回去吧……”
贾清仰头怪笑数声,道:“回家?我为什么要回去?你知道么?这宅子底下,有数不清的密道,你知道这些密道是通往哪里的么?哈哈哈,这山里,竟有一座王陵!哼,只怪我功力不够,数次被那王陵内的机关弄伤……”
君无尘见他面色激动,忙向缩在屋角的花灯使个颜色,花灯会意,扶住封七娘,慢慢往门口移去。
贾清面色一变,纵起身来飘到门口,怪笑道:“哈哈,这山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正好你们几个送上门来,真是太好了!我吃了你们的心,才好增加我的功力……”说话间,竟飞到院中,将那覆在井口的石桌,搬来重重顿在门口,堵了个结结实实。
他这才拍拍手,过来抓起方还山尸体,利刃一般的双手扒开胸口,掏出血肉淋漓的心脏,送入口中大嚼。一面吃,一面环视众人,阴笑道:“你们,都是我的盘中餐,一个都跑不了,哈哈……哈哈哈……”
鲜血顺着他须发不断滴下,那暴戾的双目中一片血红,比修罗地狱里的恶鬼还要恐怖万分。
众人心中一阵恶心,却身受重创,提不起丝毫力气。花灯与封七娘缩在屋角,手足发软,瑟瑟发抖,叶霜华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贾清吃完方还山的心脏,似是舒服之极,抬起头来,鬼魅一般的双眼中满是得意之色,纵上那屋子正中的一张龛案,盘起双腿,双目缓缓闭上。
贾真向萧珩低声道:“大……这恶魔吃完一颗心脏后,运功理气,需得两个时辰,他这魔功,命门便在眉心,你……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来这九蚣山,若是能逃得性命,便即刻下山去吧。”
贾清微微睁眼,看了贾真一眼,怪笑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如今已经不需要再运功理气了,命门在眉心又怎样?你们有本事杀我么?哼,你既向着外人,下一个我便吃你。”说完,又慢慢闭上双目。
不知不觉间,日头东升,又慢慢西移,屋中不见天日,弥漫着血腥之气和死亡的气息。
花灯在极度的恐惧之中,忍不住靠在君无尘肩头轻轻啜泣。
贾清坐在龛案上,饶有兴味地环视自己的猎物,舔了舔嘴角,幽幽道:“只剩下五个了,哎,下一个,是吃你们哪个好呢?罢了,先睡一觉再说……”
黑夜再度笼罩,一片死寂中,花灯忽道:“无尘哥哥,我,我想睡一觉,等我睡一会儿,这恶魔要吃人,你就让他吃我吧……”
君无尘紧紧拽住她的手,道:“花灯……”
花灯哭道:“无尘哥哥,我,我不想再受这折磨了,还不如早点死了,也好过在这里受这种煎熬。”
君无尘叹了一声,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道:“睡吧。”
花灯闭上双目,迷迷糊糊之中,似是有轻微的响动,睁开眼来,一片黑暗之中,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贾清立时睁开双眼,疾向房梁飞去,“吱呀”一声,却是梁上一只老鼠溜了过去。
他看了看屋内,五人仍在原地,并无动静,他轻笑一声,坐回龛案,道:“好了,我也休息够了,你们,哪个先来?”
月光在此时拨开重重黑云,淡淡透入这被死亡笼罩的黑屋。
花灯吸口气,正要起身,君无尘捏紧她右手,低低道:“花灯,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希望……你听我说,那恶魔坐着的那龛案下,有一条密道,我去将他引开,你与七娘,去那密道里躲一阵吧。”
花灯泪光闪烁,摇头道:“不要……”君无尘拍拍她手背,缓缓站起身来。
此时,那一直缩在角落的叶霜华,却抢先一步站起身来,慢慢朝贾清走去。
她头上的玉冠不知何时早已跌落,此刻黑瀑般的长发垂落下来,掩去了她面上的神色,不过一两日之间,她的衣袍竟已松了许多。
贾清大笑一声,伸手将她抓到身前,另一只手,抓向她的胸口。
便在此时,一抹银色月光,自房顶漏洞中投入龛案之上,那“叶霜华”忽然抬起头来,身子急速沉下,一柄两寸见长的锈剑,自她背后一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不偏不倚,正正刺入贾清眉间。
鲜血,自贾清双目之间,顺着剑锋一滴一滴落下,沁入桌下泥土之中。
贾清不能置信,朦胧之际,只见那陌生的脸庞上,一双清亮的眼眸冷若寒冰,寒意自那两点星瞳之中漫出,转瞬间呼啸而来,将他全身淹没。
花灯喜极而呼,只见雪白的月光中,那少女盘膝坐于地上,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剑柄,不曾抖动半分,直待贾清轰然倒地,洁白如玉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方才微微一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二十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