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十二

剑光如一泓清水,将来人的须眉映成青碧之色,长书看见他面庞,不由吃了一惊,长剑颓然垂下,颤声道:“师父,师公他——”

昏暗的光线之下,韩嵩面色铁青,如炬目光紧紧盯着她,沉声道:“长书,你在这里做什么?”

长书道:“我……”

韩嵩身后蹑手蹑脚闪出一人,正是刚刚那名侍药童子,他似是害怕已极,一手紧抓住韩嵩袖子,一手指着长书道:“掌门,方才我亲眼看见傅、傅师叔杀了……”

长书耳边嗡嗡直响,倏然变色道:“你说什么?”

那童子瞧见她面色,身体一颤,忙缩回韩嵩背后。

韩嵩面无表情,摸出怀中火折点燃,交到那童子手中,上前将天泉衣襟解开。他看了一会儿,又将天泉身体翻转过来,将手探到他肋下摸索片刻,眉头一皱:“师父身上没有伤痕,肋骨却已断掉,看来是有人用极重的掌力震伤了他,师父病弱,自然经不起——”

他霍然转头逼视着长书,厉声道:“为何下此重手?”

长书身子一震,头顶上犹如焦雷炸开,愣了一愣,涩然道:“师父,你——”

韩嵩雷霆震怒,疾言厉色道:“谷中有这般功力的,只有少数弟子,这里除了你外没有其他人,不是你又是谁?!”

长书不能置信,愕然看着韩嵩,韩嵩冷笑一声,指着那童子道:“方才他说你杀了师父,我还不太相信,可看这情形,已是昭然若揭,你不必再作狡辩。”

长书手足冰冷,握紧手中长剑,缓缓后退。

韩嵩步步紧逼,狭小的茅屋之内,她退无可退,背贴墙壁而立。

那童子嗫嚅道:“掌门,我……”

韩嵩道:“你先出去,回谷通知其他长老。”

那童子忙应了一声,退出茅屋。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屋中人影渐渐模糊,几乎对面也难以辨出眉目。

长书瞧着师父隐在黑暗中的轮廓,十多年来师徒相处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心头难过已极,眼中渐渐落下泪来,喃喃道:“师父,您要什么不可以?何苦如此?”

韩嵩厉声道:“这句话我正想问你,你要什么不可以?为何要杀了你师公?”一掌击出,拍在床沿边上,将那床榻一角拍得粉碎。

长书咬紧牙关,心下念头急转。

韩嵩高大的身形立在门口,夜风自外屋穿堂而过,将他衣袍吹得鼓鼓生风,他面上敛去了几分怒意,语气也和缓下来:“把你手里的剑交出来,跟我回谷再说。”

长书垂目片刻,双手一横,捧起莲心剑,低声道:“师父,请您信我,师公不是我杀的——”

韩嵩正欲接过她手中之剑,她却蓦然抬头,手腕一转,迅速拔出长剑,随势挽起一个剑花,莲心剑如青蛇吐信,挥出一道光幕,疾如风雷,攻向韩嵩。

韩嵩未料到她竟会突然发难,吃惊之余,身形不由略滞了一滞,长书飞旋回落,身子突然向左一顷,剑锋颤动,竟从他左股下斜挑而上,恰恰自他掌风空隙间穿过,剑势尽处,险些将他左耳削下。韩嵩勃然大怒,喝斥道:“你——”

长书已是孤注一掷,刹那间攻出数招,一剑紧过一剑,招招迅捷,剑剑辛辣。韩嵩只觉她剑法变化万端,灵活无比,一时瞧不出她剑锋走势,眼见那道青光如风卷落叶一般冲着他胸口盘旋而来,惊怒之下,忙侧身一闪。

她这一招却是虚招,趁他侧身闪避之时,凌空再是虚晃几剑,身子越过门口,直往屋外奔去。

她一阵疾风骤雨攻下来,韩嵩已适应了她的剑法路数,双足一顿,追出屋来。

长书听得身后树叶簌簌而响,似是狂风席卷而来,忙举剑回身一挡,“铛”的一声,肩麻腕痹,却是韩嵩已拔出北冥佩剑,那北冥剑威势猛觉,力扫千钧,震得两人身畔树叶如花雨般飘落。

韩嵩怒不可遏,他衣袍鼓荡,盈满真气,剑势一收,再是横空劈来:“傅长书!你竟然如此大逆不道!还不束手就擒!”

长书咬唇不语,只虚应了两招,回身便走,眼见韩嵩飞步来追,紧咬不放,她忽然张大双眼,朝着茅屋方向大声呼道:“师公!”

韩嵩虽已确信天泉老人早已气绝,听她如此一呼,也不由微愣了一愣,长书趁机转身奔出丈许,韩嵩盛怒之下,大喝一声:“哪里走!”北冥剑卷起呼呼风声,剑气横扫而出,周围落叶皆化作利器,向前疾射。

长书左腿给那剑气扫中,一片落叶亦如极薄的刀刃一般,深深嵌入肌肤,她咬牙负痛,疾步飞奔至天泉涧的临渊之前,毫不迟疑,朝着那天泉池水往下一跳。

韩嵩气得面色铁青,他不谙水性,追到崖边,只得停住脚步。

那泓天泉池水距离崖边约莫十余丈深,长书跌落到池水之中,高高的水花立即四处溅开,她探出头来,深吸一口气,又扎入水中,游过宽阔的池面,顺着水流往对面的下游游去。

韩嵩目光冷凛,俯首注视着那抹身影,摸出怀中一只竹笛,吹出三声尖利哨音。

哨音破空而出,回旋在茫茫山谷之中。

宁疏本约着柳平并几名弟子,趁夜溜到后山林中,准备将厨房中偷来的两只鸡烤了来打牙祭,几人在树下刚刚扒光鸡毛,听闻哨音便在不远处的天泉涧边,只得将鸡抛下,赶忙来见韩嵩。

韩嵩见几人来得飞快,面色稍霁,沉声道:“你们几人即刻沿着天泉下游,沿岸搜查傅长书的踪迹,她刚从这里跳下,受了伤,走不了多远——我先回谷,通知其他弟子搜山。”他顿了一顿,又道:“她若顽抗,你们也无需客气。”

柳平应了一声,率先跳入天泉池水,其他弟子亦不敢多问,忙跟着鱼贯而下。

长书游了多时,估计已下到山腰,便自水中探出身来,抓住岸边斜伸过来的一根树枝,颤抖着爬出溪水。

晚云散尽,高阔苍穹之下,山林尽黯,夜色凄迷。

她钻入水边树林,寻了一处隐蔽之所,抱膝坐下,撩起裤管,将嵌入腿中的那片树叶拔出,又撕下一块裙摆,将伤处紧紧缚住。

山间夜风渐紧,树影纷乱,她的心却比树影更乱。

她在水中听见了那哨音,知道韩嵩已发出指令,过不多时,青锋谷弟子便会倾巢而出,四下搜寻她的踪迹,是以寻到干燥的落叶,也不敢生起火来。

她身上本已湿透,夜晚风凉,更是觉得从身体到心里,都冻结成冰一般,牙关不断打战,浑身瑟瑟发抖,只得盘膝而坐,运气在体内穿梭两个来回,这才渐渐解了身上的寒湿之气。

她睁大双眼,遥望着天泉老人那座茅屋的方向,脑中只翻来覆去思索道:“师父怎会突然如此?这么多年,他克己修身,虽然有些独断固执,执掌青锋谷以来,行事也算公明,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师公究竟是不是他害的?如果不是,为何他正好在那时出现?如果是,那他为什么要作出这等事来?还有,他又是从哪里得知萧珩已经找到了那几把剑?莫非是萧珩这趟北厉之行出了岔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将疑思按下,心道:“如今还是先想办法下山,再作打算。”顾不得衣袍湿重,站起身来,蹒跚着往密林深处走去。

她走不多时,回首一望,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已在附近的溪水沿岸亮起,蜿蜒成线,嘈杂声中,数名弟子高举火把,正沿着她的足迹细细搜寻而来,她吃了一惊,心道:“怎么来得如此之快?”

她腿上有伤,又在水中浸泡多时,行走之时颇为不便,心知迟早会被追上,干脆停下脚步,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闭目养神,静待力气恢复。

她坐了一会儿,便听见远处宁疏大声道:“我瞧师妹不是往这边走的,这脚印定是她故意留下,好教我们走错路,咱们不如再到下游看看去。”

柳平却道:“这倒未必。师姐受了伤,我们又来得快,她哪里有时间干这事?我看沿着这脚印走,一定能找到她。”

宁疏干笑两声,打了个喷嚏,忽骂道:“妈的,都五月了,怎么晚上还是这么冷?”

一名青衣弟子举着火把,当先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大声道:“她在那里!”宁疏与柳平听说,急忙抢上前来,合力扒开一丛枝弄,踏入前方一片狭小林隙。

星光撒入林间,自林梢落下点点跃动的微光。

长书面色苍白,长剑横在膝上,正一动不动坐在树下。

柳平上前一步:“师姐,请跟我们回谷。”

长书睁开眼,站起身来:“我若是不跟你们回去呢?”

柳平道:“那便得罪了。”

他曾在浮稽山中与长书共同对战连云庄,知她剑术高超,因此不敢怠慢,缓缓后退两步,低声喝道:“摆阵!”

七名弟子应声一字排开,长剑同时出鞘,但见剑光闪动,寒芒漫天,柳平一声令下,七剑同时攻向长书,霎时间人影交错,剑光纵横,将长书上下左右封得死死。

长书清叱一声,长剑一振,轻轻将攻向喉间的一把利剑拨开,身体翻转间,反手一带,又拨开两剑,继而俯身一掠向前,“呲”的一声,剑锋将柳平胸前衣襟划开一条长口。

柳平心下一凛,忙后退两步,七人阵型变化,微作调整,再度攻向长书。

正在此时,苍梧山中忽然警钟大作,那浑厚钟声铛然而鸣,响彻空谷,荡入众人耳中,众人齐齐吃了一惊,不知不觉停下动作,一人惊呼道:“藏剑阁出事了!”

长书仰头一望,只见远处苍茫山巅之中,一团红云裹着万丈火焰,卷起冲天火舌,滚滚浓烟中,噬天烈焰嚣乱狂舞,将藏剑阁顶上大片苍穹染得血红。

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宁疏忽向长书眨了眨眼睛,长书会意,长剑夭矫而上,刺入宁疏左肩,宁疏大叫一身,身子踉跄一跌,重重往旁边柳平身上一倒,柳平不备,手中长剑正好被他撞飞。

七人阵型立时大乱,长书振作精神,剑光横扫之中,连连刺中众人穴位,那几名弟子轻哼数声,俱都软倒在地。

宁疏捂住左肩,倒在树下不断呼痛,柳平孤身难支,不多时腿上也中了她一剑,只得眼睁睁看着她收剑离去。

山谷之内,枕剑、问剑、倚剑和沉剑四阁的弟子齐聚在归宇殿前,韩嵩正待下令展开搜山,忽闻藏剑阁起火,大惊之下只得改变主意,带领众弟子速往藏剑阁救火。

幽深沉寂的大殿之外,亦是风过澜兴,看守思过殿的弟子纷纷奔走相告,窃语不休,议论之声传入暗冥室内,阖目静坐的萧珩蓦然睁眼,快步走到高墙的天窗下方。

他仰首望去,只见那两尺见方的铁栅格外,天空正烧得彤红艳绝。

三更之后,藏剑阁的大火终被扑灭。

韩嵩面色凝重,立在藏剑阁东阁之外。浓烟呛鼻,灰烬四处飞扬,众人身上都披着厚厚一层黑灰,垂头丧气,打着呵欠忙着善后之事。

沉剑阁季枫长老在东阁内清点完藏剑数量,便来见韩嵩。

韩嵩道:“东阁内的藏剑,数量可有差错?”

季枫长老道:“万幸,数量没有差错,一百八十八剑,没有一剑丢失。”

韩嵩脸色稍缓,暗中松了一口气:“有劳长老了。”

季枫顿了顿,迟疑道:“不过西阁内室的大部分资料史籍,却在这场大火中尽数化为灰烬……”

韩嵩早已料到,只摆摆手:“知道了。明玉呢?叫他速来见我。”

不一会儿,明奕长老板着脸将明玉带来,明玉一身玄色长衫上被烧焦了好几处,头上几绺黑发也被烧得焦黄弯曲,一张俊脸上被黑烟熏得乌漆抹黑,看上去十分狼狈。

他身畔悬着秋水剑,到了韩嵩面前便倒身下跪,低声道:“弟子失职,愿领责罚。”

韩嵩面无表情,隔了半晌方问:“失火原因,可查清楚了?”

明玉道:“乃是有人不慎,在西阁中失手跌落了烛火,西阁藏书甚多,是以火势一起,便难以遏制。”

韩嵩沉默片刻,沉声道:“西阁内室所藏的资料史籍十分珍贵,早就叮嘱过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你是藏剑阁阁主,怎能放任弟子这般大意?”

明玉抬首,脸上愧疚之色甚重:“是。的确是弟子疏于防范,幸好一直以来,西阁内室的藏书都有备份,损失大部分都可弥补——弟子愧疚难当,请允弟子辞去藏剑阁阁主一职。”

韩嵩面上阴晴不定,长叹一声,道:“大火既已扑灭,此事暂且不提,天泉师父的后事还待处理,等处理完后,我与几位长老商议后再作定论。”

长夜将尽,苍穹之东,已是微现曙色,归宇殿中却仍然灯火通明,肃穆而坐的众人,面上皆是一副沉痛疲惫之色。

韩嵩强打精神,交代了天泉老人后事,说到天泉死因,众人皆是长吁短叹,梅音长老道:“我瞧傅长书回谷以来,也算安分守己,不似以前那般,怎会突然作出如此忤逆之事?莫非鬼迷心窍了?”

韩嵩冷笑道:“若非心中有鬼,她又怎会畏罪潜逃?她向来心高气傲,争强好胜,两年前逐她出谷,一定心埋愤怨,对青锋谷怀恨有加,或许这次回谷,早就是有备而来,与外头什么人相互勾结了也说不一定。”

众人听他如此一说,也觉有些可能,当下俱都沉默不语。

此时柳平与宁疏在殿外求见,韩嵩即刻道:“叫进来。”

柳平一瘸一拐进了殿门,便低着头道:“弟子惭愧,不能拦住傅师姐——”

韩嵩怒道:“没用的东西!即刻起,不必再唤她师姐,我青锋谷,没有如此狼子野心、大逆不道之徒!其他人呢?”

宁疏捂住左肩,在旁惴惴道:“傅长书剑法太过狠辣,我们不是她的对手,封昱他们几个伤得更重,弟子斗胆,先让他们回去处理伤势了。”

韩嵩沉默不语,放在扶手上的手掌青筋暴起,紧握成拳,显见愤怒已极,宁疏和柳平只垂着眼看着那只手,心中七上八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半晌,韩嵩拳头渐渐放开,一拍扶手,沉着脸道:“罢了,她既然能从我手里逃走,也不怪你们拦不住她。柳平,你即刻给各地的弟子传下追杀令,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也要给我找出来!”

柳平应道:“是。”

梅音长老道:“傅长书受了伤,应该逃不了多远,不如我先带问剑阁的弟子下山追截,她既有可能跟外人勾结,想来还会有其他对青锋谷不利的阴谋,这是大事,不容疏忽。”

韩嵩颔首道:“也好。师父后事还得由我主持,藏剑阁的善后之事我也分不开身,那就有劳梅音长老。”

明玉站在明奕长老身后,听到此际,忽然闪身出列,对着韩嵩长辑到底:“藏剑阁失火,弟子难辞其咎,恐怕只有辞去藏剑阁阁主之位,才能以示正听。弟子愿跟随梅音长老,下山追拦傅长书,将功补过。”

韩嵩思索片刻,望向明奕长老,明奕本对自己这长徒甚为爱护,但他这次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也不好再为他说话求情,只得板着脸点点头。

梅音喜道:“明玉一向能干,有他帮我再好不过。”

韩嵩点点头,便对明玉道:“那好,藏剑阁便先由你师父代管,你与你师父交接完毕,便去问剑阁吧。”

明玉得令,回了秋水居稍作收拾,又去长书房中,找到她放于床下的那块黄铁,到枕剑阁来找宁疏,想问问当时情形。

宁疏卧在床上,呼痛连连,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长书从后山走的,我故意放的她,你可不要揭穿我——哎呦!好痛……”

明玉微微一笑,看看他肩头:“这点痛都忍不得?”

宁疏道:“长书脾性虽不好,也总不至于要害师公,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你若见了她,就叫她赶快逃命去。其他弟兄们找到了她,可没我这么好心。”

明玉笑道:“好好养你的伤吧,我走了。”

宁疏待他一走,马上从床上翻身坐起,摸出枕头底下一包瓜子,一面嗑,一面暗笑:“又可以逃几天早课了……”

明玉到问剑阁中报了到,找到梅音长老请示:“我刚刚问过宁疏,傅长书是从后山走的,我先走一步,去后山看看。”

梅音只道他心急求功,点头道:“好。我待众弟子整装完毕,便在后头跟来。若有情况,随时与我联系。”

明玉一刻也未耽搁,迅速自后山一路下了苍梧山。

傍晚时分,他来到山脚下一处小镇,找到一间望水而临的客栈,投宿之后便来到客栈楼台上,闲坐喝茶。

夜深风静,乌云四合,一人悄然来到他身后,他放了茶杯,转身道:“跟我进来。”

两人进了屋,明玉将门栓上,看着她问:“怎么回事?”

长书面容憔悴,取下头巾,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良久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明玉叹了一声,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梅音长老带着大批弟子,很快就会赶来,你有什么打算?”

长书将茶水一饮而尽,默然片刻,涩然道:“我想去找萧珩的哥哥颜雪……真钢剑和断水剑,你是不是已经拿出来了?”

明玉自床下取出一把长剑递给她:“你瞧瞧。”

长书拔开剑鞘,看了片刻,面上隐现一丝笑意:“这是真钢剑。断水剑呢?”

明玉将腰畔的秋水剑拔出:“在这里。”原来他那秋水剑鞘里装的竟是断水剑。他合剑入鞘,笑道:“我若带着三把剑走,太过招摇,所以把断水剑放这剑鞘里了。”

长书笑了笑,面色渐渐凝重,缓缓道:“……明玉,我瞧这情形,师父定是要得到越王八剑才会干休了。你能不能想办法通知萧珩,叫他在思过殿里不要着急,千万不要把他找到的几把剑交给师父。我找到颜雪和孟卿,会跟他们商量,只要我们想办法凑齐八剑,解决完越王墓之事后,便会把八剑交回青锋谷,让师父还他自由。”

明玉想了一会儿,道:“萧珩那里,我自会想办法跟他联络。你放心,掌门既是有心得到越王八剑,只要他一天不交出,他也不会对他做什么。不过——你有把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齐八剑,再铸一把假的混在其中交回青锋谷?”

长书苦笑:“没有把握也得试一试。只是……连累你了。”

明玉不以为然道:“我早说过,藏剑阁主之位本不是我所愿,如今脱了那牢笼,我求之不得。对了,你那块黄铁,我给你带来了。”

长书轻抚真钢剑,细细看了片刻,展颜道:“用这黄铁来铸真钢假剑,倒真是合适,只是这真钢剑剑身宽长厚重,一块黄铁不够,还需得拿到另一块。也罢,反正要去连云庄拿转魂剑,另外那块黄铁也正巧在连云庄里。”

明玉面有忧色,半晌低声道:“梅音长老那边,我尽量想办法拖住,只是师父已下了追杀令,各地的弟子都会来追剿你,你千万小心。”

长书颓然坐下,扶住额头喃喃道:“师父他……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令他如此?”

明玉瞧着桌上烛火,缓缓道:“那天早上,天泉师叔曾让我在西阁内室里找一些东西给他,这些东西,是你娘当年秘密留下来的……”

长书惊道:“我娘留下的?是什么?”

明玉苦笑摇头:“表面上只是普通的铸剑心得,想来你娘用了些手段,把要说的藏在那里头,只是我看不明白。”

短短一日之内,变故接踵而来,平静已久的青锋谷,已经很久未曾迎接过这般滔天巨浪。谷中上下议论纷纷,处处可见弟子交头接耳,韩嵩忙着天泉老人后事,自是无暇加以管束。

暮色之中,一名弟子端着饭碗,绕过空旷的大殿,敲了敲一间暗室的门,吆喝道:“吃饭了!”走到墙角,自狭窄的墙洞里将碗塞进去。

他正待缩回手,却觉手腕一痛,里面的人劲力奇大,死死扣住他手腕,厉声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他痛得额上汗水涔涔而下,忙道:“傅、傅长书犯上作乱,杀了天泉长老,现已叛逃出谷,掌门已下追杀令,说就算抓不到她,也、也要把她尸体带回来……”

里面的人一声不吭,只是沉默,手上力道却越来越大,如烙铁一般,几乎要将他手腕掐断,那弟子疼不过,颤声道:“可、可以放了我么?”

他手腕一松,里面那人沉声道:“你去找掌门,说我要见他。”

片刻后,韩嵩赶至思过殿,摸出钥匙打开大门。

昏暗光线下,萧珩嘴唇紧抿,站得笔直,见他进来,微微欠了欠身:“师父。”

韩嵩上前两步:“你要见我?”

萧珩直起身来,平静道:“是,弟子想通了,愿交出揜日、悬剪、却邪和灭魂四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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