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南市,雨。
时间已经入了酷暑,闷热难忍。
梅南一中里,原本要上的体育课,也因为雷电翻滚的云,而被停止,学生们叫苦不迭。
本来就因为高中学业繁重,想着体育课可以好好的放松一下,没想到因为天气原因反而上不了了。
朱弦在学校的厕所里,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头短发,刘海厚厚的遮住了自己的细长的丹凤眼,身材干瘦,皮肤呈现麦色,穿着已经洗的发白的校服短袖,显得整个人真的很不美观。
后背上,还有些星星点点的血迹,像是用圆规或者是笔戳出来的。
不细看,真的看不出来。
朱弦一头黑色的齐耳短发,配合着她干瘦的身材,显得头很大,看上去,很像一个快烂掉的豆芽菜。
她低头,只是默默的开着水龙头,洗着外套校服上的墨渍,汤渍,笔墨,还有……唾液……
因为只有他们班是体育课,所以眼下很少有人会经过厕所,朱弦搓洗着衣服,空荡的厕所里没有声音,无形里给了她足够用来悲伤的空间。
泪水不自觉的掉落,与水池里的水攒到一起,流进了下水道,流到了那个脏污的地方。
伤心过度,啜泣声没控制住的微微变大,朱弦惊恐的捂住嘴巴,颤抖着肩膀,不敢哭的太大声,生怕被人听见。
“喂。”
背后突然间传来一道颇为慵懒的声音,朱弦受到惊吓,转过身去。
一个身着黑色短袖的男孩,正站在她的面前,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细碎的黑发有些贴在脸上,看样子,像是被热的有些不舒服。
毕竟,教室都没有空调,更别说厕所了。
男孩身形瘦削,个子高挑,校服外套被他抓在手里,朱弦看到,他出来的时候,不慌不忙的把香烟和打火机塞进了口袋里,丝毫不在乎学校未成年禁止吸烟的校规,而后又睨了她一眼。
“你在这干什么?”
男孩走近她,说话的瞬间,朱弦闻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可是配合着他身上原本的那些不知名的味道,莫名的没有那么让人作呕。
“我……我在……洗衣服。”
她说话时,声音如同蚊子哼一般,男孩听不清,他拧眉,声音略大:“抬起头!大点声!你他妈声带落家里了?”
朱弦被吼的浑身战栗,却也听从命令的抬起头,这时,她看清了眼前的人。
那人五官优越,模样俊秀,可这不可一世吊儿郎当的气势,分明是学校全体老师最头疼的问题高中生—— 许肆。
这人是学校出了名的混混头子,专混□□社会的,和那些学校里小打小闹的人不一样,传说他还捅过人,但是家里条件好,给点钱就过去了,谁都不敢惹他。
她本来就被同学欺负着,如果眼下再加一个混混头子,往后的日子,她会不会死?
见她盯着自己发呆,许肆冷声道:“说话!”
“洗衣服!”
朱弦被喊的迅速回神,赶紧回话,生怕惹到这位祖宗生气。
许肆扫了一眼她手上的湿衣服,又看了看旁边的门头标识,嗤笑一声:“来男厕所洗衣服?勾引人手段挺新鲜,我发现你长得不美,想的倒提挺美。”
闻言,朱弦这才慌张的抬头确认,果真是她走错了地方,进了男厕所,方才哭的没看见道,进错厕所了。
她迅速弯腰,不断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看错了,真的很对不起……我这就走……”
许肆看她溜得快,冷笑一声,倒也不甚在意,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胃药,拿出一粒就着自来水顺进肚子里。
而后把已经吃完的胃药盒子扔进了垃圾桶,又把校服外套随意的搭在肩膀上,摸了摸胃部舒缓一下,离开了。
班级里因为没上成体育课,就改上了自习课,也不知道体育老师是不是有事,现在不在这里,班级里就开始闹哄哄的。
朱弦坐回自己的位子,屁股刚落在,就疼的尖叫一声,全班寂静的盯着她。
低头看去,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放了一颗图钉,她没注意,坐了上去。
她身后的两个男生低头笑,笑声在安静的班级里格外的明显。
朱弦握紧手里的钉子,眼神即胆怯又愤恨的盯着眼前的两人,咬着牙,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眼睛也在这个时候,雾气升腾。
意识到朱弦那轻微的反抗意图,两个男生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瞪着她。
“恐龙妹,你这么看着我们做什么?这图钉跟我们可没有关系,怎么?怀疑我们?我们可是大大的良民啊~”
这番模仿电视剧里的语气,引来了全班的笑声,无人在意她是不是正在被霸凌。
是不是他们做的,其实一目了然,这两个人在她的身后一直欺负着自己,从一开始的扯头发,到现在的放图钉,期间污言秽语从未间断过。
朱弦看了看四周,她那些朝夕相处的同学们,个个都对她冷眼相对,静静地观看着事情的发展,没有一个人打算出手帮她。
“你们在干什么?”
体育老师进门就看到三人对峙的这一幕,当下心里有些火气。
才从校长办公室回来,校长说今年的骨干教师里没有他,他都不知道在这学校里教了多久了,年年都没有他,礼也送了饭也吃了,就是杳无音讯。
现在回来,又看学生要闹事,气不打一处来。
看见体育老师过来,朱弦决定勇敢一次,她拿出手里的图钉,可依旧如声若蚊蝇,还微微哆嗦。
“他们在我的椅子上放图钉。”
体育老师听见后,不耐烦的问了眼前的两个男生。
“张强,陆源,是你们干的吗?”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是真的被冤枉一样,大声的为自己辩解。
“怎么可能,老师,我们还是学生,怎么能感干出这种事来?朱弦你不要诬陷我们。”
“我没……”
反驳的话还没开口,体育老师就摆了个安静的手势,又随便敷衍了几句,就算过去了。
她因为总是一副被欺负也不懂得还手的样子,所以那些人变本加厉,也被人嫌弃,加之被针对,就没有人和她做同桌。
现在刚坐下,后面的两人又开始踹她的椅子后背,朱弦静默,不再说话,也不再申诉了。
渐渐的,学生们的声音又起来了,张强和陆源在她的背后小声的辱骂着她,以她来取乐对方,开着色情玩笑,说要把她的肚子搞大,用笔在她的背后画着一对耻辱性的话语和图案。
这些,从她开始刚上初中就开始了,高中更是变本加厉,原因,既简单又可笑,就单单是因为她好欺负,长得又黑又小。
简而言之,普通又不好看。
为什么长得不好看就要被欺负,这究竟是哪来的道理?
开始她还会哭,从早哭到晚,但因为成绩不上不下,老师似乎也很以貌取人,对她的事情充耳不闻。
她的父亲早年因为工地事故,早逝了,开发商赔了一些钱,却没有多少,妈妈也早就改嫁了,她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他们年纪大了,朱弦也不知道能怎么开口。
初中的时候,朱弦因为和爷爷奶奶闹别扭,自己拿着仅剩的钱,坐车去另一个城市找妈妈,找那个属于她却又缺失的母爱。
辛福的小区里,快乐的一家四口,她朝思暮想的妈妈,有了另外一个家庭,印象里快要模糊的妈妈,在别的男人怀里,笑的真的好开心。
那一刻,她也就明白了,她不是被爷爷奶奶强制夺过来的,是妈妈不要她了,她是被抛弃的。
她的背后无人,所以,朱弦只有忍,否则,只能迎来那些人更惨烈的报复,她真的很想高中快点过去。
谁说人之初,性本善的?
撒谎。
因为她的告状和反抗,张强和陆源心理不爽,如鲠在喉,放学之后,就给她堵在了楼梯口。
张强把腿横在她的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看她的眼神里,布满了嫌弃。
“胆子不小啊,敢打小报告了?恐龙妹,看来你还是没有懂我们的规矩啊?”
朱弦抱住书包,低着头,身体不住的打颤,眼睛偷摸的扫视着周围,看看能不能有机会逃走。
她的意图被身边的陆源看了出来,他一把扯住朱弦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顿时,麦色的脸庞就露了出来,张强咦了一声。
“真尼玛丑绝了,我要是你,都不想活在这个世上,朱弦,你要不赶快去死吧?省的拉低我们班的颜值。”
他们身边的几个同行的小混混,一起哈哈大笑,朱弦也是怕他们报复,所以,特地等到很晚,没人了才敢走出来,没成想还是被人抓到了。
她受不了这种对待,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苦苦的哀求。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她哭的悲痛,一张干瘦不大的小脸,全部皱在一起,张强不满的闭上眼,怒道:“闭嘴!哭的丑死了!”
朱弦被吓得哭声立刻止住,却还是咬着唇瓣,不断的抽噎,陆源的眼里划过一丝猥琐,他低头。
“朱弦,看你长得这么丑,估计长大了也嫁不出去的,这辈子要是没有见过男人,是不是死不瞑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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