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名。”

艾玛还没有重见天日，就已经听前边巴赫先生的声音，唱出了自己的名次。这结果也太好了点，远远超出了预期。

不出所料，已经等候在通关区域的学徒，看面相大都不像善茬。

率先通关的，果然还是好战的武斗派啊。

卡塔丽娜和华筝都不见人影，艾玛赶忙锁定了自家学院的学姐们，快步过去汇合。

“不错啊艾玛，你居然闯过来了。那人偶很强呢！”

“好说……好说……谢谢学姐。”

这时候如果跟对方讲，其实避免打斗也可以通关，反而有点像是无谓的显摆。艾玛只能摆出最谦逊的姿态笑纳了褒奖。

这个等候空间是一个天然的水晶洞，周围全都是参差的巨大水晶，各种颜色都有，绝大多数是无色水晶和紫水晶。水晶的断面上反射出变形的、或大或小的人影。

艾玛照着学姐的样子，找了一根相对平滑的水晶柱坐下耐心等待。

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只能死盯着那个自己刚钻出来的通道。

……

直到第四十九个选手出来，也不见卡塔丽娜和华筝的身影。虽然这本在情理之中，毕竟低年级生“一轮游”才是正常情况。

可是艾玛还是有点焦虑。就算不在一起，可是知道有同伴在一起奋战，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鼓励。

“第五十名。第一轮比试结束。”

是谁？进来的会是谁？

艾玛喉头发干，眼睛眨也不敢眨。

一个娇小的人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带着一脸茫然，黑色的直发，墨色的眼睛。

是华筝！居然是华筝！

艾玛忍不住狂喜，跳起来跑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哈哈，又一个我们学院的小学妹！还是一年级的！”

学姐们得意地跟其它学徒炫耀着。其余学院通过第一轮比试的学徒中，虽然也有零星几个低年级，不过一、二年级的只有图林学院这两位，可谓硕果仅存、奇货可居。

沃瓦道斯学院，十一名。

雅德学院，九名。

图林学院，十三名。

卡姆波尔学院，十七名。

……

“肃静！”

陌生而威严的声音在水晶洞中响起，水晶簇在声浪中微微震颤。

接着，大家开始往后退。不是自己往后退，而是她们坐着的水晶柱在后退，虽然速度不快，可是感觉还是十分奇妙。

只一会儿的工夫，中间空出了一块平整、光滑的圆形区域，像一个打磨成镜面的宽阔舞台。

“看那中间！”

不知道谁忍不住叫了一声，大家赶忙齐刷刷地看过去。

虽然“舞台”的中央还是空空如也，可是在镜面的对面，有什么由远及近地在靠近。

难道是有东西从上边降下来的倒影？不对，艾玛抬头确认了一下，虽然水晶洞的穹顶很高，可是确实是有实体存在的。

刚开始还以为是眼睛在作怪，可是每次眨眼，那影子都更大了一点儿，是真的从下往上在迅速接近。

镜面魔法。

几道光束从“舞台”的下方透上来，照得整个空间闪闪发光，水晶洞变成了一座镶满了钻石的宫殿，精美而错杂、巨大而辉煌。

好华丽的亮相。

正当大家因为强光眯起了眼睛，一只巨大的龙从镜面中钻了出来，翅膀的扑动扯着空气发出巨大的声响。

巨龙……不，是一头骨龙。

虽然只剩下骸骨，可是还是保留着七分生前的威严。空洞的眼睛转向哪里，该方向的人就不由地冷汗直冒，大气都不敢出。

骨龙威慑了一圈以后，打着响鼻坐下。从它背上下来了一个人。就像从龙背上跳下来一只不起眼的虫子。

“我是第二场比试的考官，奥卡。”

现场一片安静。按理说这时候应该向考官问好，可是骨龙的出现让大家暂时忘记了礼貌。恐怕听清奥卡先生名字的人都没有几个。

“……这是忒休斯，曾经是一头雄性赤龙。现在是我的坐骑。”

“奥卡先生……你是……那位传奇的死灵法师？”

奥卡先生并不回答，只是冲着那位鼓起勇气发声的学徒微微一笑，算作是默认。

即使放眼整个杜马大陆，死灵术士也算是稀有的存在。这个方向的魔法研究需要消耗大量的尸体用来练习操控，而且一不小心就会堕入黑暗领域，伤天害理。落到那种境地，就算不遭魔法反噬，也要被悬赏、诛杀。

奥卡先生不但是一位正大光明注册的死灵术士，更是得到封号的法师——骨龙的奥卡。他已经很久没有传出新的消息，没想到这次比试现身担任了考官。

公爵作为本届大赛的主办者，考官都由效忠于他的术士担任。那么这位死灵法师如今就应该是……

不用想也知道，观战区那边此刻应该正哗然一片。

格威斯公爵真是好手段，先是用宏大、铺张的工程先声夺人，接着又在比试中途祭出这么一位“大人物”，这样整片大陆的贵族恐怕都得以他马首是瞻了。

奥卡先生挥了挥手，光束变得柔和起来。接着，光柱被打散，缓缓蔓延到洞穴的每一处，把空间照得亮亮堂堂。先前没注意到的远方也逐渐清晰可见。

这水晶洞比先前艾玛估量得还要大得多，就像一个盛开着千万朵银花的空间，一个瑰丽的幻境。

“我不像巴赫先生那么喜欢动脑筋，弯弯绕绕的考验项目懒得去想。我大概看了一下，你们剩下的人里边每个学院人数都差不多，那么就干脆自然分组吧。”

差不多？艾玛环顾四周，卡姆波尔学院的人数足足是雅德学院的两倍！这位考官不是懒得动脑，而是压根就没想过要考虑实际情况吧！

奥卡先生显然听不到也不在意学徒们内心的腹诽，继续说着他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这一场比试非常简单，就是在我的宠物攻击下坚持到……到这个沙漏的沙子全部落下吧。”

只见他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响指，凭空变出一个水晶沙漏来。沙漏上装饰着骨骼元素，一看就很符合这位死灵法师的审美。

听他的口气，就连这一场比试的时长都像是临时决定的。

“奥卡先生，可以问一下你的宠物是什么吗？”

“当然可以啊，不用太害怕，都是些可爱的小东西。”

奥卡先生拍了拍忒休斯的胫骨，巨大的古龙打了个响鼻，抬头仰天长啸。

虽然只剩下骸骨，没有了龙息，也不能再弹动舌头口吐龙语。可是古龙的叫声还是纯正的龙吟，从骨头的振动中发声，是能让一切生物颤抖的魔音。

学徒们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只见“舞台”的镜面又一次发光，下一刻，又是四头骨龙穿越了出来，在半空中扑腾着光秃秃的翅膀。

虽然个头只有忒休斯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可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赤龙骨龙，尖锐的龙角，粗壮的四肢，巨大的展翼。

“我好像忘了说，我发现忒休斯的时候，他身边还有四个孩子。这可怜的一家子……也算是一穴同眠了吧。”

“是龙啊……还是曾经的古龙！怎么可能对付得了……”

学徒们发出一片哀嚎。古龙生而知之，从出生开始就智力超群、魔力充盈。

就算是变成死灵法师的骸骨傀儡，它们的力气、速度也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那黑洞洞的眼眶，那满口锋利的牙齿，光是用看的就觉得毛骨悚然。

“有点出息好吗？又没让你们和忒休斯战斗！”

奥卡先生大吼一声，显得有些不悦。

“我现在开始数到一百，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就会开始分头攻击。”

小家伙？可爱的？

这时候，赶紧逃走，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才是最要紧的事情，没人有闲工夫留下来吐槽奥卡先生。

四大学院的学徒很有默契地分别逃向四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千万不能让骨龙产生交集”是大家的共识。要尽可能让它们分开得越远越好。

奥卡先生就像捉迷藏的孩童那样，懒散地靠在忒休斯的脚边，大声念诵着数字。

图林学院的学徒们找到一处水晶簇特别粗壮的所在，果断开始布置防御法阵。

光靠水晶柱防御古龙是不可能的，这时候必须赶紧使出看家本领。

“艾玛，华筝，你们现在立刻继续往前，尽可能多探查几条线路，要选狭窄一点儿的。等下一旦抵挡不住，我们就必须继续逃亡。”

发话的是本次领队的学姐艾薇尔，是被院长寄予厚望的一位选手。

吩咐完两名相对而言魔力低微的学妹，艾薇儿马不停蹄地开始布置法阵，规划全局。虽然奥卡先生数得很慢，可是留给她们布阵的时间非常紧迫。

“既然是赤龙，生前是火龙的可能性就非常大，对火属性的魔法很可能是免疫的！”

危急关头，艾薇儿头脑依然非常清醒，直接叫停了一名学徒的动作。

“画土系法阵，流沙阵打头，在中心附加尖刺术法。不光是地面，两侧的墙上、穹顶上也要。用风系法阵配合，增强攻击力！”

好可靠的学姐。艾玛和华筝相视一笑，然后同时取出怀中的纸鹤。

不必藏私，拿出看家法宝——飞行魔法，用最快的速度探查。

“哟！真的很能干呢。”

艾薇儿看着两位学妹风驰电掣地飞远，一边挥舞魔杖布阵，一边由衷地夸奖。

水晶洞地形非常复杂，还好艾玛已经能精妙地操控纸鹤，否则三两下就要碰个头破血流。

考虑到要让所有人一起通过，而骨龙则不能顺利前行，那么通路的直径选择就非常微妙。

艾玛和华筝用魔杖划出荧光色的路径，选择出最适合撤退的方向，还要注意不能偏离太多，以免遇上别的学院队伍。

腹背受敌，才是最惨烈的境况。

“一百！”

奥卡先生抬高了音量，手指轻轻一抬，沙漏翻转，一道极细的沙线开始坠落。

四头骨龙一边狂吼，一边飞了出去。整个空间都开始掉落水晶的碎屑。

“啧！开始了。华筝，我们回去！”

在极有限的时间内，艾玛和华筝勉强探索出了三条通路，每条都可以在中途提供四次以上的屏障。

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去支援学姐们，略尽绵力。

骨龙冲到图林学院的防御前几乎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法光随着它的到来暴涨开来。

地面变得柔软，土壤灵活地涌动起来，一边往下陷落，一边形成尖锥攻击。

这就是土系魔法的妙用。

虽然不像风系和火系那么尖锐、犀利，也不像水系那么灵活，可是土系绝对是最适合用来防御的术法。可以瞬间筑起坚实的墙，也可以化作要命的陷阱。

艾薇儿闭上眼睛，再睁开的片刻，双瞳已经变成了白色。

她神识离体，开始集中所有学员的力量，全力施法。

只见水晶洞的墙上生出两只巨大的手，握成拳头，向骨龙挥出，那些杂乱的水晶就好像变成了拳套上的尖刺，更添威力。

骨龙面对呼呼而来的拳头，不急不忙，也不躲闪。

它减缓了飞行速度，脖子往后一缩，然后猛然一伸。

龙吟！震耳欲聋的龙吟！

艾薇儿无法控制身体，耳朵被震得淌出一丝鲜血。可是她还是没有让神识回归，而是继续坚强地向骨龙出拳。

骨龙的龙吟一波接着一波，而且并没有减弱的迹象，拳头的力量被抵消了大半，上边的水晶也被吹飞得所剩无几。

眼看着快要和骨龙相撞，力量终于达到了微妙的平衡，双方都开始滞空。

拳头四周出现了巨大的肉眼可见的能量波，土被不断吹飞，可是又从后方持续补充上来。

骨龙愈发用力地挥动翅膀，扇出骇人的强风。

“它怎么还不换气！不对，它已经死了……难道就不用换气，可以一直吼下去？”

艾玛死死捂住耳朵，开始为艾薇儿学姐担心起来。

她虽然勇猛，可是这样拼着□□受损，持续输出法力，又能坚持多久？

【可恶！一定要打到它！一拳！一拳也好！】

虽然艾薇儿的□□目前像一个空洞的人偶，可是艾玛还是能听到她灵魂在虚空中发出的怒吼。

“支援学姐！驱动辅助法阵！”

艾玛大喊一声，唤醒了已经被眼前场景吓呆的众人。

骨龙近在咫尺，只有学姐一个人在勉力出击。其他人除了往法阵输出源源不竭的法力，一时间都忘了该做什么。

“驱动风系法阵，卷起地上的水晶簇，攻击骨龙的翅膀，要集中在骨头连接的关节处！”

既然没有□□，骨头又坚不可摧，那么关节就是唯一能进攻的要害。

还能做些什么呢？

“华筝！接着！”

艾玛突然抛出一条像绳索一样的东西，华筝赶忙接住。好凉！是一条冰造的锁链。

这是艾玛在参赛前恶补的术法——冰的造型魔法。只要不断输出魔力，锁链的长度理论上就可以无限延长。

虽然锁链看起来只有两指粗，可是硬度可以达到精钢的标准。

当然，创造大量这样硬度的冰，艾玛也是在不要命地“燃烧”自己的魔力。

“跟我去锁住它的嘴！”

艾玛说完操控纸鹤飞了上去。只要躲在学姐挥出的巨拳保护范围以内，就不至于被龙吟震到无法前进。

她每离华筝远一点，锁链的长度就拉长一点，在华筝反应过来跟上的时候，锁链已经有了相当可观的长度。

艾玛飞到拳头的侧面，深呼吸，集中注意力，从声波造成的破坏中判断出力量的方向，然后咬紧牙关，挑选了一个角度飞出去。

力量好大！纸鹤一下子就失去了掌控，像是巨浪中的纸船，开始疯狂旋转。

艾玛要的就是这旋转的力量，让她有机会快速来到骨龙身旁。

万幸，她对方向的判断没有失误，顺利被“卷”到龙首附近，在混乱中找到机会，把锁链套在了龙嘴里。

“就是现在！华筝！转圈！”

艾玛开始和华筝朝着反方向疯狂旋转，用尽全力。锁链一圈圈地在龙首缠绕。

这多少给骨龙带来了一些不适，它那森森白骨组成的巨大前肢拍出，像是在驱赶两只恼人的苍蝇。

一心难以二用，专注攻击前方的龙吟瞬息之间偏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