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姜三三,不是家中排行老三,只是生我时阿弥说当时脑子里没蹦出来其他字来,觉得三三顺口于是就叫了这个名。
大胡子 ,我的阿爸。
为啥叫大胡子,纯粹跟着阿弥一块叫的,大胡子打从我记事起就不会说话,阿弥总是欺负他讲不出话来,故意在他耳边说好多事情,有时是他们年轻时的遭遇,问他这个为啥,那个为啥,有时是东家长李家短.....
阿弥说大胡子欺她在先,害她丢尽了颜面,所以现在轮到她欺负他了。
立春
阿弥她要和大胡子去极北之地,寻一位年少时遇见的鬼医圣手,路途遥远,不便带我,已传信让我去荻原城穆家暂住时日,给大胡子瞧好这不会讲话的毛病。
我才不信,早些年不看,现在倒急着瞧病去,指不定又同前些时候一样诓我,白骗我攒得金叶子……
感觉像是去定了般,开始张罗起来,让我狐疑,我试探问起,能不能寻个伴儿一块和我去穆家,在出发前一天,阿弥竟央大胡子去蛮姑家,真带了喜子来。
喜子同我从小一起长大,阿弥讲我们待一天是废话篓子,待久了就琢磨这怎么找事闹乐子,喜子最爱干的就是和我打赌,看谁猎兔子多,看谁跑的快,诸如此类,乐此不疲.....不知道她到底随了谁,也没见蛮姑和欢伯谁的赌瘾这大……
半月前,喜子打赌猎兔子,赢了我极其珍爱的狐狸毛帽毡,那可是我蹲了好几个久才猎到的,打那以后一连几天戴着,去我家碍眼,连同阿弥都打趣我,撺掇喜子再赢我那一件外袍,凑成一身,岂不威风,天杀的,我那狐狸毛招谁惹谁了。
天还蒙蒙亮,阿弥一会从里屋进到外屋,一会从外屋进到里屋。
“该起了,太阳晒屁股了”
“喜子也起了,就你还赖呢”,伸手一摸,身侧被窝还带着一点未散的余热,昨夜我们叽叽喳喳遭阿弥好一顿催促,今日倒是起的比我早了,稀奇。
“你不吃饭,大胡子可不能空肚子赶路,还下着雪呢,冷的很呀”
“饭在不吃就凉透了......”
“姜!三!三!给!老娘!起床!!!”好吧,我承认,这句好使些。
雪花飘飘,冷风嗖嗖,牛车吱吱,大胡子在前头坐着,时不时拿起腰间的葫芦嘬上一小口,长鞭一甩,溅起一溜泥夹雪的水滴子。
喜子翘着腿,贼兮兮的从身后拿出一牛皮软壶,微开的壶嘴急冲而来,“你闻,香不香”嘿嘿一笑问道。
生怕大胡子听见喜子的声音,急急一眼瞟过,未动丝毫,鼻尖轻凑,未等吸气,冷气夹杂一股浓烈冲鼻的酒香丝丝划入。
“你早起就是为这呀...”,我比划着她完了的手势。她反到得意的指了指带的行李,伸出三根指头,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放心都用软皮壶装的,整整三壶”,“空的罐子全用雪填灌满了的”,一副她办事你放心的样子,滋啦一小口,摇头晃脑的闭目养神起来。
等回来,肯定是要还的,免不了一记蛮姑妙语连珠的,就是不知隔壁已耳背的刘嬷这次还出来拉架不。
风雪渐起。
大胡子的肩头白了小一片,站起,伸手替他拂去,把斗笠顺势戴到他的头上,并排坐下,打手语问他还有多久到达山风谷外。
扭头笑着望我,一惊,不妙,果不其然紧紧捏住我被冻得泛红的鼻头,呼吸不了,急急伸手打掉,气急转身回到牛车内道,“让阿弥别忘了给我写信,别忘了”本想再说些什么,不知被哪个字噎住,酸了一下,生怕后面再哪一个字从齿缝里歪歪扭扭不受控的挤出去,变了味儿.....
山风谷外
穆府马车已在等候,小厮一一作揖。
喜子来回跺着脚,斯哈用手捂着冻红的耳朵,一溜烟钻进马车,没一会儿掀开围帘,漏颗脑袋,叼着半块点心,口齿不清,含糊道,“这点心好吃的很,快来尝尝,三三,你站着不闲冷啊”
另一边大胡子整理着牛车小厮搬运行李的痕迹,一抬手抽出本是铺在马车上的褥子,披在身上,一裹,跳上牛板车,控制牛车掉头,潇洒挥手,驱牛向山上走去。
牛车渐行渐远,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变成一点,向右一拐,连点的踪影都辩别不清,和山峰谷的雪、被雪覆盖的树融为一体……
马车内
“三三,你看看这点心,颜色和模样怪好看嘞”,喜子的声音响起,“三三,你快看看呀!”不知道她哪儿来得急性子,硬生催促我。
“嗯,好看”,实在无心去看,随意道了一句。
“姜!三!三!”一声急斥,硬生生逼咽了要夺眶的泪珠子,感觉眼泪顺着鼻腔涌下,有点咸还有点微甜……
“唔”
“咳-咳-咳-咳……”
“姑娘是否不适”,估计听见马车内的动静,响起小厮问候的声音。“不碍事,不碍事,喝水急了些,咳-”我答道。
“喜子你要噎死我吗,咳-咳-”,我极力压低咳嗽声小声道,愣圆的一块点心被喜子硬生塞进嘴里,喉咙里感觉都是点心的碎渣。
“甜吗”,那俩大眼睛滴溜溜的盯着,似乎并不理会我刚才残渣四散的窘态。
“甜!咳-咳-”
“甜的要人命呢!咳-咳-”
“诺~茶水”,一盏竹节样式的温热茶碗递到眼前,塞到我手里,抬眸瞧她,却和没事人一样又在碗碟里搜罗其他样式点心,或看或嗅或闻。
“唉~”我轻叹一声,紧紧盯握在手中的竹节碗,一单片还未落到碗底的茶叶随着水波一上一下,似乎听见她说什么,回神正准备倾耳细听,眼前便出现喜子咬了半块带着些许牙印,露着黑糊黏稠夹心的淡绿色只半片残竹的点心。
“这块咋样,带夹心的嘞,”我点点头表示味道可以。
“你没觉得有股子怪味~”又拿起碟中的另一块疑惑地咬了一小口,摇摇头。
嘴里那半块还未咽下,看她竟又打算递过来,我指着衣服上低落一坨圆乎黑点,偏头看她,示意放碗碟里,别再给我了。
夜渐渐黑了,马车还在不停的往前走着。车内一时无声。
我问,“喜子,你想家吗”,没有应答,不一会儿,一声小小的抽噎声断断续续从她那儿传来。
“什么嘛,明明都一样,还鼻子上装大葱,死装……”
“其实~白天吃那半块点心,我也没觉得咋好吃”,抽噎声渐渐停住,只听见那侧噗嗤一笑,拧了下鼻涕说道,“睡觉!”
荻原城外
“姑娘,前方便是城门了”,小厮声音悠悠传来。
喜子侧躺还未坐起,掀开马车侧窗帷幔一角,人流涌动着朝前方的城门去,感慨怕是山风谷人全来都不及这儿三分之一。
马车慢慢靠近排队的车流和人流,槽乱的声音丝丝飘入,一抱孩子妇孺安抚着伏在肩侧啼哭不止得孩童,紧紧盯着不断向前地人流,身后卖糖葫芦串儿的货郎,一下没一下逗弄这,见哭闹不止,取了一串糖葫芦,让他自抓去。
入城,已过晌午饭点,主街上除挂幌子的商铺开门迎客,街边摊位已寥寥无几,只见那货郎担寻了个角落,席地而坐,靠在担上假昧,没有了叫卖声的主街道,哒哒地马蹄声是越发明显……
马车吱吱走着,小巷蜿蜒不见底,几声悦耳童声入耳,几缕阳光撒到的地方,有三两孩童,你来我往踢键子玩儿,不知道哪个没控好力度,竟直朝一黄褂小孩而去,哇的一声,纷纷围了上去,只剩踢的愣在原地,茫然抠着小手……
马车接连过巷,终在一家巨大匾额的府门前停下。红色鎏金大字清晰可见,穆府
“姑娘,穆府到了”,小厮声音响起。
喜子坐起,伸伸懒腰,未等小厮拿下马凳,掀帘跳下马去,转身递上手来,眼目微垂,眼角处带着昨夜呜咽时的半点腥红,一言不发。
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到嘴边反倒是只哈出一团白气……顺手握住,跳了下去。
“吱呀”,小厮轻叩鎏金门环辅首,看清来人,大门微敞,行出两三人向马车而去,后一着粉衣女子向我们徐步走来,微微弯身,做请的姿势,“姑娘,请随我来”。
入府,自府门而进,行过一段青石板铺的路,过一迎客厅自右拐去,穿过形似圆月的拱门,来到一侧半开场的游廊,往右是一层密麻的竹子,透过缝隙能瞧见来时的府门连着一排规整的房子。
行了一段,来到游廊尽头,又向北而去,地势渐起,至高处有一六角亭,“姑娘,姑娘”,丫鬟声音响起,循声望去丫鬟和三三早已从右侧凭空多出的四五台阶而下,忙收起望向六角亭的目光,急忙而下,紧跟上去。
视野渐宽,露一小院,三字匾阁,清心居。
入院,四下白芒芒一片,空无一物,只漏出北屋被清扫过雪的青石板地面,东侧院墙外漏出少许枯黄落上雪的竹子才显的不那么寂冷。
入内,中屋连着东西两间侧房,清一色的木质家具,小厮放下行李,随丫鬟一同离去。
将将坐下,自称夫人院里的紫衣丫鬟从外迎来,“姜姑娘,夫人现下午休未醒,还请见谅,夫人酉时已为姑娘备下餐食,姑娘舟车劳顿,还请稍作歇歇”,说罢,招呼身后粉衣丫鬟端来一盒精致点心盒放在方桌上,离去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