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熙儿“嗯”了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小手伸着让顾慎牵她。
顾慎没看明白幼妹的意思,也没往别处想,主要是幼妹自小就不和他亲近。
他径直问道:“做什么?”
杜鹃捂唇轻轻笑了,替顾熙儿回答了顾慎,“小姐是想让您牵着她的手。”
顾慎薄唇抿了抿,低头仔细打量幼妹的神色,她正仰脸望着自己,一双杏眼圆溜溜的,像是盛了期待。
在他的印象里,幼妹对他几乎是没有好脸色的,从来都是厌烦。有时他们兄妹也会在宅院里遇见,幼妹甚至连搭理他都不曾。
今儿倒是意外。
“长兄?”顾熙儿见顾慎一动不动的,心虚的同时也感到理亏。她平时是如何对待顾慎的,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了,也怪不得长兄不待见。
“我还未洗手,脏。”顾慎拒绝了,找的理由甚至都能谈得上随便。
顾熙儿眼瞧着顾慎越过她走了,有些无措。
守门的小丫鬟屈身给顾慎行了礼,又掀开靛蓝色绣竹叶纹门帘,“大少爷,您请进。”
顾熙儿慢悠悠的叹气。
像个小大人。
杜鹃关于小主子对大少爷的突然示好也很惊讶,但是她又生怕小主子难受,即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还是哄了小主子,“……大少爷爱干净,想来并没有别的意思。”
杜若也跟着附和,又有些担心:“小姐,您可不能因为大少爷不愿意牵您的手又闹起来。”
若是小姐真的闹起来……在大少爷和小姐之间,夫人自然是更加偏向小姐的,毕竟在夫人眼里,小姐做什么都是对的。她这点倒不怕,怕的是大少爷以后会更加的不待见小姐。
顾熙儿茫然的转身去看杜鹃,然后又去看杜若。
好一会儿。
她才说:“我不会的。”
她又不是前世的她了,底气自然也没了。这一世的重生,她主要是报恩,也不敢再肆意妄为。
顾熙儿说完,又坐在藤椅上往院子里看。
前世有关于瑶光院的记忆也逐渐浮上心头,她越看越觉得熟悉和亲切。
瑶光院是顾家正房,一溜五间的上房大院,左右是两间耳房。刷红漆的前柱和廊柱上雕了瑞兽和祥云。玉砌雕阑,美轮美奂。
正中三间打通了作为堂屋。左侧室是宋氏的内室。右侧室的光线较好,偶尔会被顾程明当作书房使用,里面大多摆了笔墨纸砚类的物件。
院子是南北走向的,以十字甬路为界线,两边是东西厢房。
院中央的假山设在一个水池里,周围砌了大理石,上面还缠绕了不知名的绿色藤蔓。水池里种了莲花,椭圆形的绿油油的叶子给人无限的生机。角落里还种了一棵半人高的月月红,盛开的花朵是紫色的,十分耀眼。
“小姐,您看什么呢?”杜鹃顺着小主子的视线往远处看,喃喃自语:“和往常一样吧,也无甚稀奇。”
小主子的性格变得太安静了,和以前的活泼开朗完全不同,就像是两个人一般。
顾熙儿笑了笑,“我觉得很好看,哪哪都好看。”
她死后,魂魄一直困在顾家祠堂,想看一眼母亲都不能,更别说好好欣赏瑶光院的景致了。
杜若拉了一把杜鹃的衣袖,示意她不要打消主子的兴致。
她笑着说道:“小姐高兴就好。”
主仆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气氛倒也融洽。
这时候。
顾程明抱着虎头虎脑的小儿子顾惟,身后跟着二儿子顾恒一起过来了瑶光院。
他英俊挺拔,身穿家常领口绣云纹灰色直缀,看起来风度翩翩。
顾恒是顾慎他们三兄弟里长的最像顾程明的。他是赵姨娘生的,年十二,个头到顾程明的肩膀高。
满院子的丫鬟和婆子都屈身给顾程明行礼。
顾熙儿也和顾程明问了好。
“熙姐儿,过来,让父亲抱抱。”顾程明看到了女儿,立刻把顾惟递给了一旁的乳母。
他喜笑颜开,大步走过去把呆愣着站在一旁的女儿抱在了臂弯里。父女俩是谁都能看出来的亲昵。
顾惟绷着小脸不高兴,父亲怎地一见了大姐姐,就对他不亲了?
父亲怀抱温暖,顾熙儿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伸着小胳膊搂住顾程明的脖子,呜呜咽咽的委屈。
她再是活了两世的人,统共也没有多大年纪,前世死的时候也不过八岁,底子还是个孩子。
父亲对孩子的宠爱和母亲又是不同的,母亲让孩子眷恋依赖,而父亲是让孩子有安全感。
顾熙儿死后多年都是无依无靠的魂魄,怎会不委屈害怕?她见到宋氏还能勉强撑着,此时见了顾程明却什么都顾不得了。
女儿哭的如此可怜倒是吓着了顾程明,他轻拍女儿的后背哄她,又看向杜鹃和杜若:“小姐怎么了?”
杜鹃和杜若相视一眼,她们也不知道呀,小主子刚才还好好的。
宋氏正在堂屋里和顾慎说话,听到外面的动静也忙不迭的走了出来。
她伸手要接过丈夫怀里的女儿来抱,无奈丈夫不依。
“好熙儿,快别哭了,母亲的心都被你哭的揪起来了。”宋氏看不得女儿这个哭法,眼圈都红了。
顾程明抱着女儿往堂屋里走,还不忘记低头和女儿说话,“熙儿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告诉父亲,父亲为你撑腰便是,咱们谁都不怕他。”
宋氏也紧跟其后。
顾慎刚才是跟着母亲一起出来的,只不过他站在母亲身后,一直没有言语而已。
他当然看出了幼妹的不同,但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顾恒却走到顾慎的身边,低声问道:“长兄,妹妹怎么了?”
要说顾熙儿在顾家受了委屈,应该是不可能的。顾家上至长兄,下至才四岁的顾惟,加上二叔家的几个弟兄算在一起……也没有人敢惹她的。
毕竟阖家就出了这一个女孩,上面几个长辈都是如珠如宝疼爱她的。
顾慎摇头,“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不过记忆里的幼妹好像没怎么哭过。她一向任性骄纵,想做什么没有人拦她,想要什么也一定会得到,似乎也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她哭。
顾惟小嘴一撅,张开胳膊让顾恒抱他,大姐姐有父亲抱着,他也想有人抱。
顾恒还没答应呢,顾慎就替他拒绝了。
顾慎瞥了一眼顾惟胖到没脖子的白嫩脸蛋,声音清冷:“自己下地走路。”
顾恒嘿嘿地笑,也跟着说道:“恒哥儿是个男孩,不能让人抱来抱去的。”
他说话间,还上手捏了捏顾惟胖到一节节的藕臂,“再者,你也太胖了。”
顾惟年岁还小,又一直对身为长兄的顾慎畏惧,即使再不愿意下地走路,也还是哼唧唧的让乳母把他放在地上。
等顾慎再次走进堂屋时,顾熙儿已经不哭了。
顾程明笑眯眯的坐在主位上,和被妻子搂在怀里的女儿说话:“熙儿又瘦了些,下巴都尖了。”
女儿刚才哭着说“好想他”,他心里熨贴的软,这会儿的心情也是极好。
“可不是嘛,病了几日连着胃口也不好,还是得请大夫给她好好瞧瞧。”宋氏叹口气,又问丈夫:“你今儿难得休沐,去陪母亲坐会了没有?”
清早刚起来,二弟便打发人过来唤了丈夫过去二房,说是有要事相商。
“去了,从二弟的书房出来就去了。”顾程明端起手边的盏碗,抿了一口热茶水,“母亲的头风又犯了,说是昨儿一夜都没有睡好,折腾了大半宿。她心里还是惦记着熙儿,你明儿带着熙儿过去幕斋堂给母亲请安吧。”
顾程明的母亲顾贾氏,住在幕斋堂。她生了三个孩子,二女一男,一个女儿嫁去了长安,一个嫁去了宛平陈家。
宋氏应“是”。
她想了想又说道:“等王大夫来府里给熙儿诊病了,让他也给母亲把把脉。”
王大夫就是王鸣远,和丈夫也是熟识。
顾程明点了头,又问起顾慎的举业。
顾慎一一都答了。
顾程明对长子还是很满意的,他够聪明又上进,连教导他的先生都说他明年考中举人是没有问题的。
顾恒一向对读书不感兴趣,他总也背不熟文章,为此教导他的先生也头疼不已,还专门找过顾程明说过。
顾程明亲自教导了顾恒几次,最后发现真如先生所说,他也没有办法,只盼着顾恒能读书明理就行。
有的人,可能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
好在他的嫡长子争气,庶子不行就不行吧。
顾程明看了一眼分明在躲避他的二儿子,摇摇头也没有说别的。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午餐。
饭桌上,顾熙儿分别给顾程明夫妻俩还有顾慎夹了菜,满满都是诚意:“都是甜甜的,好吃。”
她喜欢甜口的,觉得吃起来心情好。
顾程明夫妻俩自然不会说别的,这可是女儿第一次为他们夹菜,他们欣喜都来不及。
倒是顾慎,他盯着面前碟碗里的拔丝鸡蛋看了半天,又看着幼妹眼底的殷切希望,到底也没有说出他不吃甜食的这句话。
他囫囵的吃了,又喝了一大口茶水才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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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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