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省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联考的成绩悄无声息地挂上了云汐一中校内网。没有任何广播通知,但每一个高三班级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绷,包括国际部A班。
迟长恩输入学号和密码,页面跳转。
成绩单最上方,她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数字——719分。
第六名。全省第六名。
她的手指在鼠标上停顿了一瞬,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班级排名依旧是第一,但总分比上次联考低了二十一分,是理综大题和数学大题出现严重计算失误。
她面无表情地关掉页面,合上笔记本电脑。
周围已经有细小的啜泣声和兴奋的低呼响起。有人小心翼翼地看向她这边,目光里带着探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常年霸榜各种第一的迟长恩,这次似乎失手了。
她没有理会任何视线,收拾好书包,起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骤然安静下来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黑色的宾利车依旧等在老位置。她拉开车门坐进去,报了一个商场的名字。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感受到自家小姐不同于往日的低气压,也没多问,平稳地启动车子。
她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逛了两个小时,什么也没买。最后走进一家咖啡馆,点了一杯冰美式,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她一口一口喝掉没有加糖的美式咖啡,直到杯子见底。
回到家时,别墅灯火通明,却比平时更安静。保姆接过她的书包,眼神有些闪烁,低声说:“先生和夫人在书房。”
迟长恩走上二楼。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迟华远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迟华远和宁清禾都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迟华远面前摊开着打印出来的成绩单,手指正重重地点在她的名字和排名上。宁清禾则抱着手臂,脸色阴沉。
“回来了?”迟华远抬起头,目光像刀子一样直直射向她。
“嗯。”迟长恩站在书房中央,没有靠近。
“解释一下。”迟华远把成绩单往前一推,“719分,第六名?这就是你给我们交的答卷?”
迟长恩没说话。
“说话!”迟华远猛地一拍桌子,厚重的实木书桌发出沉闷的巨响。“哑巴了?”
“考试的时候走神了。”迟长恩开口,声音平直,听不出情绪。
“走神?”宁清禾尖利的声音插了进来,“迟长恩,你知道这次联考有多重要吗?这是高考前最后一次大型模拟,你知不知道全省第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随时可能被后面的人超过,意味着你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
“一次模拟而已。”迟长恩淡淡地说。
“一次模拟而已?”迟华远猛地站起身,绕过书桌,大步走到她面前。他身材高大,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你说得轻巧!你知不知道我迟华远的女儿考第六名,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笑话我?我跟你妈在外面拼死拼活,给你创造最好的条件,不是让你给我们丢人现眼的!”
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迟长恩的鼻子上。她微微偏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厌烦。
“我看你就是最近心思野了!”宁清禾也站起身,走到她另一边,形成夹击之势,“是不是又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迟长恩,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外面抽烟喝酒,不要把我们当傻子。”
“我没有。”迟长恩说。
“没有?那这成绩怎么来的?”迟华远一把抓起成绩单,用力摔在她身上,纸张擦过她的脸颊,飘落在地,“理综和数学扣了那么多分!你的脑子呢?被狗吃了吗?”
“我们对你要求高,是为你将来好!”宁清禾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刻薄的尖锐,“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整天死气沉沉,像个殡仪馆里抬出来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就你这样子,以后怎么接管公司?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迟长恩的嘴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你笑什么?”迟华远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表情,怒火更盛,“你觉得很好笑?考成这个鬼样子你还笑得出来?我告诉你迟长恩,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女儿的份上,我早就……”
“早就怎么样?”迟长恩抬起眼,直视着迟华远,黑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畏惧,“像上次一样用皮带抽我?还是把我关在地下室?”
迟华远被她看得一怔,随即暴怒,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
迟长恩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现清晰的指印。她慢慢地转回头,舌尖抵了抵口腔内壁,尝到一丝腥甜。她看着暴怒的父亲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母亲,眼神里连那丝嘲讽都消失了,只剩下彻底的冷漠。
“废物。”迟华远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一事无成的废物!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女儿,真是丢尽了我的脸。”
“华远!”宁清禾拉了他一把,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但内容依旧刺耳,“长恩,你爸爸也是气急了。你这次真的太让我们失望了。高考要是也这样,你想过后果吗?你让我们以后在圈子里怎么抬头?”
迟长恩静静地听着,脸上火辣辣地疼,但心里却像是冻住了一样,感觉不到痛,只觉得麻木,还有不断下沉的疲惫。
“从今天起,不准再出门鬼混,放学立刻回家,所有的社交活动全部取消,直到高考结束,你给我待在房间里好好反省!”迟华远喘着粗气,下达了最终判决。
迟长恩没有争辩,也没有求饶。她只是弯腰,捡起地上那张皱巴巴的成绩单,一言不发地走出了书房。
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可能还在继续的斥责。
她走到别墅区后面一个相对僻静的花园,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手指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试了两次才把烟点燃。
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辛辣的气息涌入肺部,暂时压下了喉咙里那股翻涌的涩意。
她看着远处别墅窗口透出的、属于她“家”的灯光,觉得那光芒冰冷又虚假。
父母恶毒的咒骂像毒蛇缠绕在耳边,嘶嘶作响。一支烟很快燃尽,她碾灭烟头,又点了一支。
迟长恩的视线被亮起的手机屏幕吸引。是沈岫发来的消息。
【长恩,看到成绩了?别在意,一次失误而已。明天周末,去放松一下?林婠宁找到个好地方。】
迟长恩盯着屏幕,没有回复。
沈岫又发来一条:
【对了,那个许染,这次考得不错,挤进年级前五十了。到处跟人说是你挡了她的路,要不是你家里在背后帮忙,她早就在重点班了。说得可难听了。】
许染。
那个靠着特招名额进来,眼神里却总带着一股让人不爽的劲儿,她看不顺眼,指使过沈岫她们去“提醒”过几次的女生。
迟长恩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停留了片刻。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泻的对象。
她拿起手机,回复沈岫:
【明天下午学校后巷,记得叫上林婠宁。】
沈岫立刻回复了一个兴奋的表情:【明白!早就该再给她点颜色看看了!交给我们!】
迟长恩放下手机,将最后一口烟吸尽,吐出浓浓的烟雾,烟雾模糊了她的面容。
周六下午的学校后巷没人,秋风卷着垃圾桶的酸臭味在空气中蔓延。许染刚走到巷口,沈岫就从侧面冲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往里面拖。林婠宁紧跟着上来,伸手捂住许染的嘴,另一只手死死按在她的肩膀上。
“你们干什么?”许染的声音被捂在手心,只剩模糊的闷响,她挣扎着要甩开两人,可沈岫和林婠宁的力气比她大得多,胳膊被攥得生疼,脚步根本挪不动。
迟长恩靠在巷尾的砖墙边,指尖还夹着半根没灭的女士香烟,看见她们过来,才慢悠悠把烟摁在墙上捻灭。她抬眼扫过许染,只是朝沈岫和林婠宁抬了抬下巴。
两人立刻懂了,把许染按在墙上,沈岫抓着她的手腕反扣在背后,林婠宁则按住她的头,让她没法低头躲闪。许染盯着迟长恩,眼里满是惊慌,却还强撑着没示弱:“迟长恩,你想干什么?我没惹你。”
迟长恩没答,只是忽然冷笑一声,抬手就朝着许染的脸甩过去。“啪”的一声脆响,许染的头被打得往侧边偏过去,嘴角瞬间破了,血丝顺着下巴往下滴。她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迟长恩的拳头已经砸在她的胸口。
许染闷哼一声,感觉胸口像被重物撞过,疼得喘不过气。
沈岫和林婠宁从没见过迟长恩亲自动手,如今第一次见她这般动怒的样子到觉得新鲜。
迟长恩没停,一拳接一拳砸下来,每一下都用了狠劲。许染开始哭,眼泪混着血往下流,挣扎着要躲,可头被林婠宁按着,身体根本动不了。沈岫在旁边看着,脸上带点兴奋,还时不时帮着推许染一把,让她没法避开拳头。
打了大概有几分钟,迟长恩的呼吸有点乱,却没显多激动,只是停下动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没说几句话就挂了,然后靠回墙上,看着许染蜷缩在地上喘气,眼神没什么起伏。
没过十分钟,巷口走进来两个男人,穿着花衬衫,走路摇摇晃晃的,眼神扫过许染时带着轻浮的笑。
沈岫和林婠宁看到男人,脸色有点变,往后退了两步,却没敢走。迟长恩朝那两个男人抬了抬下巴,语气平淡:“处理了,别留下太明显的伤。”
男人应了声,走过去把许染从地上拽起来。许染尖叫着挣扎,声音里满是恐惧,可力气根本抵不过两个男人。
两人别过脸,不敢看,只有迟长恩站在原地,拿出手机,对着那边拍了起来。镜头里许染的挣扎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男人的笑声在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等那两个男人走了,许染瘫在地上,衣服皱得不成样子,头发乱蓬蓬的,脸上又添了几道抓痕,眼神空洞得像没了魂。迟长恩走过去,蹲下身,把手机屏幕凑到她眼前,照片里是刚才的画面,清晰得扎眼。
她看着许染的眼睛,嘴角勾了勾,伸手捏住了许染的脸颊迫使她抬头仰视自己,语气还是平淡的:“你知道的,照片对我其实没什么用处,弄死你于我而言只是招招手的事,这次是一个教训。”
迟长恩很少会说这么多话,沈岫看了一眼林婠宁,眼中是藏不住的震惊和对许染的不屑。
许染没有回答,也可以说她没办法回答。她只是躺在地上浑身发抖,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迟长恩收起手机,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对着沈岫和林婠宁说:“走了。”
两人立刻跟上,没再看地上的许染一眼。巷子里只剩下许染的哭声慢慢散在空气里。
其实迟长恩找来的男人并没有对许染做什么,她还没傻到挑衅法律,只不过是让两个人撕了衣服打了几下,并没有做过火的事情。不过只是这样也足够许染喝一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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