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谁在注视阴暗的厕所:0】

挣脱回忆后再度清醒，该散场的早已散去，即使是脚下的车厢也在通关后瓦解离析，化为灰烬。

“可，既然它，既然始作俑者都已经死了，那为什么那个女孩还要创造这个梦境？”

纪年提出的这个问题，同时也是困扰戚哑良久，她先前想不通的一点。

如果只是为了寻仇，会造成如今把已死之人复活成怪物，无差别牵连所有在场的同学，把自己的信息完全抹去，甚至在不通关之前外人对此一无所知的场面吗？

一切都太弯弯绕绕了，前面关卡的设置根本不足以让一个普通人摸索到最后的真相，也不足以将罪恶之人的罪行昭告天下。

但是现在她隐约明白了一点。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至少这个梦境，并不是她自愿创造出来的。”

无脸女孩，三位受害者，剩下的全班同学，以及她，都是被用心之人编织进故事里的一环，谁都无法挣脱命运，像戏剧中的人偶被随意摆弄。

三个人是谁杀的？烧死全班同学的火又是谁放的？如果说最开始觉得凶手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个不存在的女孩，但仔细思考才发现。

完全没有必要，也完全办不到。

她成为了最不可能是凶手的人。

独立在整个案件之外的幕后的黑手又会是谁？【屠夫】究竟是新的牺牲品还是幕后之人的手笔？

幕后之人也是拟术的拥有者，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除非调局以外的拥有拟术的人还会有哪些？是局内的人犯案吗？但她只是个入职时间不到十天的新人，对于这个领域的信息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那人的拟术是精神控制？网络控制？控制黑影瞬移？如果真的这么离谱到能够轻易毁灭世界，那她的拟术和别人比起来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玩，对比惨烈。

此刻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史诗般的打击，她不想思考了，想直接把核变区干爆。

戚哑抓了抓头发，决定暂时先把线索什么的抛在脑后，随着她打开通往下个场景的门后，身后的车厢一点一点被黑暗吞噬，绿色的出口标识逐渐由远及近地熄灭，列车内的场景崩塌瓦解。

门的那边是一间白色的发着强光的空间。

和车厢场景比起来更统一，四周都是瓷砖通铺很协调，没有能够看到外部的窗户，天花板墙壁与地板材质相同，有一种进入单向隧道的孤寂。

只有他们所在的入口有强光，面前更远的地方光芒便渐渐淡去，最远处有一片黑暗笼罩，由于光影的视觉原因让人感到恐惧而不敢上前，总觉得黑暗之中会出现什么东西。

戚哑环顾了这个场景，这里好像是类似洗手间的地方。

四周全封闭，很压抑，很窒息。

一片巨大的长方形镜子贴在左手边的墙上，镜子下方是长条的洗手池，色调同样是白色，金属水龙头和下水道过滤网整齐排列开来。

干净的不像是卫生间，像是摄影棚里的样板房。

镜子中反射出他们三的身影，戚哑平静，剩下两人都带有不同程度的畏怯，人天生对镜子相关的事物有一种先天的恐惧，由于心理暗示可能会产生幻觉，觉得镜子中有诡异的东西，或者看到自己的面部特征变得模糊扭曲。

而他们的右手边是一整排的厕所隔间，每一间的门都被紧紧地关上，门锁标识都为红色有人状态，不知道里面有着什么，先前遇到盘羊的阴影导致戚哑根本不好奇里面的内容。

三人陆续走进门里后，林景轩下意识看向身后，却发现他们刚刚跨过的门框如今被一堵厚实的砖墙封得死死的，见此鬼打墙般的场景他没忍住抖了抖。

“怎么了？”戚哑回头看了他一眼，“需要镇定剂吗？”其实就算林景轩回答不要，但为了防止他精神失常戚哑往往会在关键时刻采取强制措施。

映射在核变区里的普通人往往只是他们的精神体，攻击精神体相当于攻击大脑，具有不可逆的损伤，但是药物和剧本干涉的作用会显示的更明显，催眠直接作用在思维上，纪年就是一个被催眠的很好的例子。

但是林景轩似乎有些不一样，他的精神体即使处于学生时代期间，里面也含有失控的杂质。

“……我还是不能接受。”林景轩阴沉着脸，表情凝重的能滴出水，“为什么不能抛弃剩下的那些没用的家伙自己逃出去？凭什么我的命要和废物绑在一起同生共死？”

纪年讶异：“……你可是班长诶，这么想抛弃集体自己活下去像话吗？”

“别人的命与我何干？班长不过是一个学生时期的职位，没有义务管理全班的生死，人各有命，难道我要挡在别人身前阻止他们被杀吗？”

纪年被噎住了，她不想和林景轩争论，因为争论没有任何意义，再怎么样都是窝里斗徒费功夫。

“很简单，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没有第三个选项。”戚哑只是看了他一眼，“不满的话可以选择和我动手或者逃跑，但在那之前我会把你打晕后拖走。”

但林景轩依旧无法反抗戚哑，因为戚哑比他厉害，即使学生时代也一样被压制，但人总会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要求更加苛刻。

戚哑拿着手电筒转过头看向那面光滑的镜子，就看见了鱼群在镜中游弋。

密密麻麻的鱼群点缀在镜子中，浅蓝色的小鱼缓缓摆动尾翼聚集在一团，遮挡住戚哑倒影中的脸，将镜面漾出一圈涟漪。

像在水族馆里观赏一个没有水的鱼缸，倒是很有艺术性，很漂亮。

不舍地打开相机页面，戚哑已经很熟练了。

镜子变成了一张粘贴在墙上的黑板，黑板上用各种红色的粉笔乱涂乱画，内容实在是看不太懂。

【别让言语成为刺向他人的利刃】

【别让不善成为禁锢他人的牢笼】

【别让恶意成为轻易伤人的耳光】

而她举着手机往别处看，就看到无数的摄像头对准了自己。

天花板上，地板上，墙壁上的摄像头随着他们的所在位置而移动，摄像头中央的LED显示灯发出微弱的红光，像眼睛在呼吸。

有一种被很多双眼睛监视的感觉，厕所又是很私密的地方，巨大的反差感让人浑身不自在。

而这次的【隐喻】，有些不一样。

她在相机中透过了那一扇扇紧闭的门，看见了厕所隔间里的内容。

隔间里很黑，灯光几乎被彻底隔绝在外面，只隐隐约约能看见有一个人影蹲在厕所里，抱着头，厕所隔间四面的墙壁上涂满了红色的乱码，阅读上面的内容时，字眼实在刺目。

异类█滚█婊子█没家教█废物█呕█蠢猪█下流█恶心█虚伪█丑陋█卑鄙█滚█不知廉耻█贱█白痴█土█无能█弱智█没用的█卑鄙█无耻█丑陋做作█懦夫█恶心

神经█低能█傻缺█去死█不配█蠢猪█不配待着█你为什么要上学█狗屎东西█不要脸█你就是装的█

█你没妈妈█脏死了█活着浪费空气█哈哈哈哈哈哈█

大概每一个厕所隔间里，都被涂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字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她？？笑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这么没用啊█??????？哈哈哈？??,? u????

那些恶毒的话语被随意粘贴在每一个角落，像是街边的小广告一样随处可见，可以预见它们从人类各式各样的嘴中喷出，化为子弹。

但在她看见这些内容后相机的页面直接闪屏关闭了，像是被什么电磁设备攻击，她的手机瞬间变成了花屏。

搞什么？还带ban技能的？

戚哑还没来得及惋惜彻底变成发光板砖的手机，前面第四间卫生间的门就自己打开了。

里面没有蹲便器，没有马桶，只有一张桌椅。

桌椅是教室里常见的木质面加铁质腿，使用痕迹很多，桌面上布满了各种用彩色马克笔涂鸦的文字

/怎么就你最装/打扮的这么丑还偷东西/一脸穷酸样/清纯装给谁看呢/＊人就是矫情/

恶意的言语往往最伤人，但只是见到这些字甚至还不能切身体会她所经历的万分之一。

三人站在厕所隔间的门外，戚哑拿着手电筒上下扫过了整间厕所隔间，看着那张被涂抹的不成样子的桌子，感到有些惋惜。

“这就是下一个故事。”

她充当了解说。

“【黑羊】成为大家共同攻击的对象后，各种谩骂和侮辱就会像雨一样落下。”

“孤立，嘲笑，随处可见的审视的目光，就这么理所应当地让一个人承受，只因为所有人攻击的对象是同一人，所以这种事情就没人觉得不对。”

他们拉开座椅，甚至抽屉里都涂满了字，其中有一句话在此刻格外显眼：

/没说话记你名字怎么了我是班长想记就记/

戚哑和纪年齐齐回头看向林景轩。

他连忙矢口否认：“我不记得我说过这种话了，我连她是谁我都不认识。”

林景轩看着眼前的场景咽了咽口水，他皱起了眉，而后干巴巴地道：

“但是……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会有人被这样欺负还无动于衷啊，她为什么不反抗任凭别人欺负啊？”

戚哑冷漠地抬起头，然后反问林景轩：“你在高傲些什么？”

“你认为不是霸凌的行为就没有造成过伤害吗？你看不见的东西就不存在吗？你就这样冠冕堂皇地先在受害者身上找不对吗？”

林景轩梗着脖子，他继续道：“我只是在陈述我的猜想，正常人受到欺负难道不会寻求帮助吗？她为什么不寻求帮助？软弱不就是在助长霸凌，被霸凌也是有原因的，我觉得这个女孩的问题显然更大。”

真是毫无逻辑的推断，对眼下的线索没有一丝帮助。

戚哑后悔了，她刚刚就应该把林景轩腿打断然后拖着人出去，要么就给他来一针镇定剂让他根本说不出话。

“不想死就闭嘴。”她只能口头制止他，“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推理，小心祸从口出。”

经过上一个关卡的经验，戚哑其实十分提防周围各种怪物可能出现的地方，镜子里，隔间里，水池里。

她紧紧抓着身边两个人的手，做好了紧急时刻一拖二的准备，开厕所隔间门时谨慎的生怕有东西冲出来，反复回头查看镜中的场景和黑暗没有变化后，才缓缓地推开一半隔间的门。

但是事实表明，她心理准备还是少了。

在他们短暂地争吵后，余光中，戚哑突然感受到，卫生间远处的阴影变多了。

因为林景轩都话短暂分散了注意力，而现在，她察觉到一股微妙。

之前的阴影在第十个隔间开外，黑暗远远到不了他们的脚边，而现在已经蔓延到了第四个隔间。

阴影在繁殖？？

在她回头的刹那，那团模糊的看不清的黑暗就贴到了隔间门外。

一瞬间，黑暗如潮水一般涌上来，无数只人手从黑暗中相继伸出，捂住人的眼睛，嘴巴，鼻孔，将人头摁进黑暗里。

就像被黑暗的潮水吞噬，溺死所有身处光明的人。

“这是什么？？”“啊啊啊啊啊——”

反应过来后，只剩下两声被惊吓过后的尖叫，潮水穿过掌心的缝隙，身旁的人早已不见。

但是阴影不像那些核变体，更像是穿过身体的列车，紧紧地包裹住她的全身，一下子便将三个人彻底冲散。

戚哑试图用蛮力挥开那些阴影，但是手穿过了黑暗，什么也没有抓到，她努力瞪大双眼寻找其他两人的下落，却什么也看不见。

手电筒的光，各种电子设备的光在这里毫无用处，就像眼前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布，这片黑暗比世界上任何无光的地方都还要吸光。

戚哑朝着周围挥手，想要抓住两人的踪迹，明明刚刚三人的位置靠的那么近，现在却什么也无法抓到。

“纪年？林景轩？！”

没人回应。

黑暗之中，不仅是视觉，听觉和言语也失去了。

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强烈的无助感和恐惧感蔓延全身，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未知的边缘，她在虚空中呼唤，却迷失了归途。

她伸出手，试图触摸到任何可以给予安慰的物体，但指尖所及之处只有冰冷的空气，触觉的缺失让人更加感到深深的孤立无援

人的本能在渴望光明，渴望温暖，渴望有人能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给予一丝慰藉。

不，冷静，戚哑，停下来思考。

思考……

这个阴影明显和断电时的黑夜不一样，那它是什么？

颜料？滤镜？还是某种液体？但是物理质感却没一个能对得上，既然是梦中，那她是不是该往抽象的方面想？

……言语？

【别让言语成为禁锢他人的牢笼】

戚哑停在了原地。

该怎么逃避他人攻击的言语？

她摸着自己的脸，手掌划过眼睛，嘴，而后试探着捂住自己的双耳。

在手缓缓贴上耳畔之时，眼前的黑暗逐渐消失了部分，露出脚底的白色瓷砖。

【捂住耳朵，就听不见那些话了】

她当机立断，从兜里掏出卫生纸，揉搓成小团，然后分别塞进左耳右耳。

猜对了，眼前可见的范围扩大了。

但是眼前的范围还是很小，可见不到半米，她无法判断现在是否还在刚刚的卫生间里，很可能像先前被列车撞了一样强制切换场景，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到两个剩下的大活人。

点开剧本页面后，视网膜前浮现一行字。

【集域内受核本源干扰人数：3】

【未检测到明显核波动】

还好，都活着就好。

她开始凭借着眼前很小范围的光亮向前，像一个盲人第一次凭借盲杖探索这个世界，每一步都要权衡再三，几乎是脚底贴着地面往前。

抬脚时都非常小心，生怕踩到不平坦的地面或绊脚石，脚尖微微抬起，避免与地面产生不必要的摩擦。

她在脑子里构造了一个平面地图，先左转九十度向前，碰壁后前进两步，转到身后再继续向前直到碰壁。

好在卫生间的构造没有变化，和他们刚进来时的样子差不了多少，戚哑凭借极强的方向感和构想能力地毯式搜索。

终于找到后，并没有消耗多长时间。

先找到的人是纪年。

她抱头蜷缩着蹲在一处空地上，浑身颤抖，这样的姿势能稍微得到一点点安全感，却不敢轻举妄动。

戚哑拍了拍她的肩，她重重地抖了一下。

“戴上这个。”蹲下的戚戚哑二话不说摁住挣扎不止的人，将她拥进怀里，捂住了她的耳朵，而后把纸团塞进人的耳朵里。

眼前逐渐恢复部分光亮，纪年眼泛泪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戚哑：“呜呜……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戚哑轻轻摇了摇头，用口型对她说道：“还没结束，我们走吧。”

她将人搀扶起，而后两人继续向前寻找落单的林景轩。

刚刚找到纪年后方向感有些混乱了，戚哑脑子也快因为高强度思考而爆炸，她们只能摸索着前进。

在黑暗中前行久了，意志力被逐渐削弱，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无形的阻力搏斗，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

花费了更长的时间后，戚哑率先听到的是剧本的警报声。

【警告！十米内检测到不明生命体波动】

【警告！十米内检测到不明生命体波动】

【警告！十米内检测到不明生命体波动】

【核污染程度：15%】

【危险级别：F 】

祸不单行。

戚哑石化在了原地。

她目光下移到地板，看见了一双深蓝色的运动球鞋，那是林景轩的，但是林景轩的脚为什么是悬空的？

完蛋了。

戚哑深感不对劲，而后她深吸一口气向上看去，黑暗就像是幕布拉开一样瞬间减退了，随着黑暗物质又一次的褪去，她看见了。

一只四只蹄子都是订书机的【岩羊】

它的眼睛是细长状的，面颊上覆盖着一层灰色绒毛，正用壮硕的前肢箍住一个人形生物，嘴角咧到耳根处，颗颗尖锐的牙齿上滴下几滴血渍。

它要杀了林景轩。

梦的性质其二：抽象性。

看到有宝疑惑为什么正常人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前面就有说过啦只要是靠近呀呀的大部分人精神都会稳定下来，是剧本的用处哦，不然大喊大叫崩溃到处跑就根本不能继续副本了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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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屠羊校园（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