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正月,长安城满城的红灯笼被士卒们挨家挨户取了下来,一直到天明时分,从城东宫城内传来绵长不绝的钟声,众士卒整队,和迷茫的城中百姓一起将目光投向远处巍峨的皇城。

不会儿,南城门轰的一声巨响开了,威严的武将,杀气腾腾的黑甲士卒,皆骑着骏马从城外踏入城内,从城门到宫城的沿路百姓纷纷避让,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百姓们纷纷躲进了屋子,紧紧关上门窗。

京城里洪福楼的掌柜招呼着小二收拾,自己去了门口,正巧碰上那骑着良驹的黑甲将士率着人马疾驰而过,掌柜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不是北边的杨将军吗?”

一边凑过来看热闹的小二傻乎乎问了句:“谁?”

“骠骑将军杨问......”掌柜的尚未反应过来,呢喃说了句,“这不对劲啊......”说罢脸色一变,回头斥了一句小二,让他把门窗关好,不一会儿,掌柜去柜台取了些东西,又忙忙召集了店中的小二,让大家先各自回去。

掌柜带上洪福楼的门便匆匆往家赶去,等到了巷口,便远远看见妻子站在门口探望,看见他才像是松了口气,妻子连忙招呼他进来,眉头仅仅地锁着。

掌柜心下一紧,想着:怕是真出什么波及到主家的事了。

午时,从宫城里传出来的厮杀声才渐渐停歇,长安城里的街道上才慢慢出现几个身影游荡,消息灵通的早已跑回家去告知四方邻居了。

掌柜在家中坐立不安,绕着院子里的那颗梨树来回走,等午时,一个瘦弱的身影从半开的院门闪躲进来,夫妻二人定睛看去,是个瘦弱的娘子,二人大惊。

掌柜妻子连忙上去锁好了院门,转身扶着小娘子走到了屋子里,掌柜的紧跟其后。

等进了屋子,小娘子把身上的包袱一卸,递给掌柜,同二人说:“福叔,今日我家遭了难,不定会牵连你等,祖父的意思是让你们尽快离京,有多远走多远......”

“这究竟是什么事?”掌柜大惊失色,“主家对我们恩重如山,我怎愿留下你们独自离去!郑公岂不知我们心意?”

小娘子苦笑,说:“并非如此......如今家中已无人可用,是以祖父令我来同福叔道一声别,有件事还需要福叔帮忙......”

掌柜夫妻目不转睛盯着小娘子,她说:“今晨皇后娘娘得了一女——”

“我们郑家倒了,那个孩子,在宫里活不下去。”

次日朝堂,皇帝下旨罪责内阁首辅郑奉,郑氏一族斩立决,首辅门生故旧皆为牵连,整个朝堂上下风声鹤唳。

首辅郑奉乃先帝旧臣,朝堂上皇帝身边的内臣总管太监宣读郑氏罪责,首罪便是谋逆。郑首辅年逾半百,御林军围困郑府十日,破门而入时,府内人除却下人仆从,尽数服毒自尽。

郑氏皇后亦在治罪之列,皇帝下旨废后,自此将其禁于冷宫,太后怜惜郑氏所出公主年幼,故而仅仅免去封号食邑,养于何贵妃膝下。

——正和十八年。扬州。

正是春光明媚时,扬州地处江南,风景秀美,城外小桥流水,一派祥和。

广陵城内有一富商,姓王,根基深厚。

自从当年王家的大少爷从城外带着那个美人月娘回来,已是时隔五年。王家园子里的月菊都开了几番,又枯了几番,那个美人月娘却在某一日后,消身匿迹。

这一日府里府外都热得要命,那往日里总是来后门口蹲着的黄狗被几个身披黑甲的侍卫赶跑后远远地在转角趴下,那几个侍卫就在那门口定定地守了起来。

王家府中的小厮丫鬟来来往往,满头沁出密密的汗,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大动静。这是王家的后院,此时园子里的花正是鲜艳的时候。远处从前门来的是管家,跟着常在老太太身边侍候的一个嬷嬷,匆匆穿过花园,穿过观景亭,到了老太太的房前。

那嬷嬷轻轻地进去内房,把老太太扶了出来。老太太身着褐色金翠边扬州织锦绣外袍,头发花白,她抬起那双老眼,缓缓看了看管家,问:

“前些日子来访的那位可有安顿好?”

“老夫人放心,老爷吩咐了,一切都安排妥当着呢。”

老太太沉吟片刻,又吩咐:

“那便去请几位大人吧,王家事宜皆准备妥当,还请那位殿下派人来取物件。”

管家道:“是,这就去。”

管家找到大少爷,传达了老太太的话,王大少爷便立刻动身前往客栈去了。

广陵城的客栈设在城内的东西之地,隔了一条河便是颇为热闹的扬州城内的市集,人群热闹,其中还有戏台子搭在河边正演着百年前的开国皇帝的故事。

客栈里反而颇为冷清,大堂里的人围着桌子坐了两桌,全是带着刀剑的披甲侍卫,楼上的一间上房门口还站着个侍女,显然,里面便是这些人的领头了。

屋内的是个面容虽是娇俏但略显苍白的娘子,趴在窗子边看着对面,她头上的发冠簪式很是简单,样式却极为不凡。她从窗子正好能看见对面的烟火人间,也能看见通往客栈的桥上的一切,此时,一个身着富贵的男人带着一个小厮正从桥上过来。

她转身便唤了门外的侍女进来,穿戴衣服发饰,一切弄好,她对着铜镜看了看满意地微微笑了一下。她着一身玄色绣风云锦裙,同那侍女道:“扬州州府外的地方,据说前些年也是有匪贼的?”

侍女眉眼生动,语调颇为平和地应道:“回殿下,是有匪贼,听萧大人说是五年前越州兵乱时留下的乱兵流氓,不过年前卫小将军带兵来清缴余党顺带清了匪贼。王家知道此事,特意出了千两银子,在扬州各地办了个善堂专门帮扶那些受匪贼侵扰、有难的孤儿百姓。”

那女子眼珠转了转,不在问,起身便向屋外走去。

客栈里的大堂,王大少爷带着小厮进来,先是一拜坐在一张桌子边的一个身形高大的侍卫,“萧大人,家中事已备,殿下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妥当了。”

萧侍卫看了眼楼上,“殿下随后便来,还请稍等。”说完敲了敲桌子,两桌子侍卫站了起来,“尔等中两人先去王府换一换守门的弟兄,其他人路上睁大眼睛,莫要让屑小之辈近了殿下!”侍卫们握刀称是。

不久,有个高个的女子带着侍女下了楼来,她打量看了一眼王家老爷,见此人一派稳重打扮。

这打量的目光让王大少爷心感不妙,便道:“拜见公主殿下,草民前来接殿下去僻舍。”他把头沉沉低下。

公主一言不发,示意萧侍卫出发,路过王大少爷出了客栈。背后王大少爷呼了一口气,这位公主就是大周皇的第三位公主,封号单字一个瑞,民间传闻说是年少病弱,行事古怪,任凭心意。

早传年前长安城里和臣子家的小娘子起了争执,当下就让侍卫给提到湖里,大冬日里湖里寒意森森,吩咐侍卫在湖边拽着那娘子,淹不死却也上不去,直给人又惊又冷得昏了过去,也不知真假。这位公主想必是仰仗体弱多病,故而如此,王大少爷猜测。

他自知如今不是唉声叹气的时候,忙匆匆跟了上来。

很快到了王宅,公主瑞在王大少爷的带领下很快便到了前院正厅,此时,那王府的老太太再次核对厅中物件的信息。

公主瑞早前派人同老太太交代过,先下她身边的侍女上前开箱盘点,不一会儿便回来回禀说:“殿下,确实无误。”

公主看着老太太,想起了她来的主要目的——何八娘子。

五年前她年岁方才十三,何八娘子已是十八,因着随父兄到越州驻守,早年定下婚约因此一直拖到十八还未成婚。

天灾**难料,何家人不曾想越州都督起兵,越州何家人死的死,逃的逃,但逃出来的大都没了消息,何八娘子就这样在逃出越州的路上没了影子。

公主出生时先天不足,到了十三前每日仍是离不开药罐子,因为生母难产而亡,她养在何贵妃膝下。

何八娘子是何贵妃的堂妹,何八娘子的父亲是何家三老爷,还没有调任越州时,她常常进出宫廷陪伴贵妃左右,因此三公主也是常常能见到她。

时隔五年,公主对何八娘子的印象已是不大深刻,倒是她的未婚夫陈奉年在京城里名声显赫,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七年前的少年状元郎,如今刚卸职护卫宫城的羽林将军,去了兵部任职。

当年听闻越州噩耗,陈老夫人一直在琢磨着给小儿子陈奉年另寻婚事,不想小儿一日拖一日,恼得老夫人气急。

眼看两年三年过去,陈奉年念着未婚妻毫不动摇,陈老夫人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是为小儿子的婚事急了起来,打交道的夫人们也都心知肚明。后来陈老夫人也掌眼了些娘子,看中了一个,不曾想还没和小儿子坦言,小儿子就在京城里找到了何八娘子的踪迹。

皇帝近年来行事莫测,听陈奉年将此事禀告,思索片刻,出人意料点了深宫里何贵妃膝下养的另一位排行第六的公主随同去,说是六公主与何八娘子情同姐妹,该去接一接。

可谁知最后是同岁的三公主带着侍女随同出了城,六公主不见了影子。

到了扬州的广陵城,同行大理寺官员钟寺丞去衙门查看卷宗才知道,何八娘子是五年前到的扬州广陵,后来成了王家姨娘,如今尸骨难寻。当时,兵部侍郎陈奉年感觉天都塌了,人,快疯了。

钟寺丞着人询问,找到了当年旧人,如今是扬州声名显赫的富商。

钟寺丞拿着宫中的信物到了王家,问话时便问:

“老夫人可记得几年前府上有个叫月娘的女子?”

“月娘?这倒是不大记得……敢问这是何人?”

“记不得……那也无妨,前些时候圣上的圣旨向来老夫人接到了,圣旨上那位身陨王家的何八娘子,就是贵府上月姨娘。

月娘本姓何,是越州何氏的小娘子,排行八,是以称为何八娘子。五年前越州起乱,何八娘子逃至扬州,因着人事险恶被卖进了王宅,成了王家的月姨娘。后来在三年前死在府中的池子里。我等此行一是接何娘子会京,二是一查当年何娘子为何会成了府上月姨娘。”

这话一说,倒是让老太太想起了这月娘是何人。

一修

3.5二修

3.7三修

2021.10.23 四修(我觉得这一定是最后一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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