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热闹,各色摊贩挤在路两旁,楚郁费了好大功夫才从人潮中挤出来,李何如早早顺着两边遮阳篷畅通无阻地到达老楼楼下,这会手指不耐烦地叩着:“你真慢。”
楚郁拍拍挤皱的衣服:“做鬼真自在,想去哪去哪。”
“我现在就能让你做鬼。”李何如冲她举起爪子,楚郁笑着往后一躲:“说起来梅枝的脖子能变长,是因为她是被吊死的原因吗?还是鬼都能自由控制身体变化?”
“人死后化成的鬼魂基本会维持原样,死前什么样鬼魂就什么样,不过会因为不同死法导致身体有不同变化。”李何如垂目道。
“所以还是因为被吊死的原因吗……”楚郁说,她有些好奇李何如是怎么死的。
然而李何如身上各处都像正常人,脖颈没勒痕,手腕完好,不知身体有无伤痕,总之除了她皮肤太过苍白外,与正常人无异。
“你会……变成什么样。”纠结一番,她选了个委婉的问法。
“想问我怎么死的?”李何如嘴角上扬。“那你可看好了。”下一秒,李何如消失了。
楚郁面前刮起一阵血雾,细细密密的血珠子爆炸在眼前,混着落日余晖,好似血染透半边天,她的虹膜都被映红了。
没等她从排山倒海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李何如一个旋身,血雾消失地一干二净,一切归于宁静,她眉眼弯弯,掂起不存在的裙摆,优雅地冲楚郁行了个宫廷礼。
楚郁觉得头皮发麻,好似有人轻抚过她大脑皮层般诡异,被打成血雾?这是什么死法?
“酷吧,我挺喜欢这样,看不出死因,也够吓人。”李何如打量着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的手指说。
楚郁沉默片刻,她伸手揽住李何如,抱了抱。
动作很轻,李何如想要推开她时,她已经松手了。
老太的窝棚已经修复了,远远望去甲壳虫一般吸附在老楼角落里,她瞧见二人,佝偻着身子冲她们挥手,孩子似的。
“我们找到了她,但她不愿意见你。”李何如冷酷道,老太眼里的光灭了,她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双手托着脸不住地摩擦着。
楚郁靠在一旁,心有不忍:“我以后会经常和她见面,或许能再调解,你有什么瞒着我们的事吗?说出实情我们才能帮你。”
李何如手隔空掐着老太的脖子,面带微笑:“她好糊弄,我没那么好惹,再不说实话我就打碎你的魂,叫你死了也见不到梅枝。”
二人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老太抖如筛糠,终于开口:“我们本来是约定好,我在楼下等她,但是我等到后半夜,跑去了码头。”
楚郁听到这微微皱眉:“你为何要去码头?”
“还能为什么?她贪生怕死!背信弃义,缩头乌龟,狼心狗肺的东西,亏了我当年对你那么好!”尖利骂声从窝棚顶传来,楚郁眼前一白,一坨白色物体便随着李何如的手被猛掷到地上,结结实实砸出个大坑。
竟是梅枝,梅枝被揍得鼻青脸肿,根本看不出原来的少年模样,她气疯了,脖子被李何如用凳子腿卡住,嘴却不停,毒蛇似的用言语的獠牙狠刺老太。
老太突发耳聋般,不顾梅枝的咒骂,踉踉跄跄冲她爬去:“梅枝?你是梅枝,你是梅枝!这么多年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李何如不知是故意还是手滑,梅枝的手突然能活动了,她不假思索,抬手就给老太一个耳光:“去你*的,我死了这么多年了你想起来我了?滚!”
老太的假牙险些掉出来,她嘴角渗血,楚郁忍不住上前拉她:“不要虐待老人。”
老太不领情,推得楚郁一个趔趄:“你别管!这是我欠她的,让她打!”
李何如冷笑:“这是你要求的。”她一抬手,梅枝立刻松了束缚,张牙舞爪便冲老太扑去。
楚郁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真的不管吗?她被打死了怎么办?”
李何如环顾四周都没找到能坐着看戏的地方,只好靠在门口:“打死了更好,两个鬼一块渡,功德加倍。”
梅枝还是手下留情了,或者说她根本没使劲。虚张声势完,老太抱着梅枝痛哭,梅枝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可手还抓在人家背上不放。
李何如看得直翻白眼,楚郁轻咳两声说:“你们的误会解除了?”
还有误会这事,梅枝格斗家上身,立刻伸手又要打老太,李何如一拍手,将粘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你先说。”楚郁指指老太,“你闭嘴。”她又指指梅枝。
“我,我本来是在楼下等她的,可是半夜的时候太太的巡逻队来了,我怕她们发现梅枝,便把她们引开了,一路逃到码头,我以为天亮了你就会来的。”老太嗫嚅道。
梅枝嗤笑:“巡逻队可进不了太太的门,你自个胆小逃跑,还拿我当幌子?”
“巡逻队就是去抓你的。你以为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吗?”老太忍不住回嘴道。
“就算你为了引开她们才去的码头,可你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但凡你早点来找我,我都不会死啊!”梅枝咬紧牙关说,凝固的血泪又有了松动痕迹。
“我来早了又怎样呢?难道我能抵御得了太太?她叫人生则生,死则死,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老太抓着头发,痛苦道。
“什么太太,这么多年,你连我的死因都没搞清楚?”梅枝突然笑了,笑得嘲讽。
房间里静得吓人,众人都等着梅枝说话,然而她只是说了句算了,身影逐渐透明,消失了。
老太望着梅枝消失的地方,无助地跪下来,周身的黑气浓郁得要吞噬掉小小窝棚,屋外挤满了死状奇异的鬼魂,都扒着门往里看。
”我们就这么走了?”楚郁一步三回头,李何如点点头:“要救她,只能从梅枝下手,你加油。”
楚郁正经道:“你会救我吗?”
“不。”李何如答得干脆利落。
周一上午,开工大吉。
平江路三十四号门外挤满了媒体,大家都想看看这个胆大包天敢在鬼宅拍戏的剧组是什么样。
楚郁一下车便受到了闪光灯暴击,她压低帽檐快步往里走,进了宅子,剧组斥巨资请来的风水师正在开坛做法,桌子正中央摆着只猪头,周围插满了香线,几只鬼正坐在坛上大快朵颐。
而风水师正提着把桃木剑张牙舞爪地对着空气一阵瞎画,有0只鬼受到伤害。宅子里充满香灰味道,在楚郁亲眼看着一只鬼踩过香灰却毫发无损后,她默默为场内其她工作人员祈了个福。
饰演怀桑的楚郁化好妆后便进了二楼房间,她被威亚吊起,两脚无力地垂下,工作人员都出去了,只留她一人在房内等待即将到来的女大学生。
“你为什么穿得和我一样。”一张惨白而面无表情的脸侧过来,梅枝轻轻歪头,舌头如蜿蜒的血液从口中滑落。
一人一鬼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吊在窗边,楚郁同样面无表情:“因为我在扮演你。”
“哦,我说这里怎么吵吵闹闹的,原来是拍电影吗,你演我什么?”梅枝来了兴致。
“演一个恶鬼,躲在这里吓人。”楚郁简明扼要,梅枝扫兴地侧过头:“没劲。”
但她也没离开。拿着大疆的自媒体大学生小心翼翼推开门,见了挂在窗边的“怀桑”,几人推推搡搡,最后还是女主勇敢上前,对着“怀桑”拍了起来。
按照剧本走,现在她应该从窗边一跃而下,来一个经典的鬼突脸。
然而梅枝先她一步,白光一闪,她现了原形,探长脖子就冲几人咬去。
一时间摄影师打光师演员乱作一团,女主手里拿着道具香灰,眼看梅枝的脸冲到面前,她吓得抬手就冲梅枝砸去。
香灰一碰见梅枝,立刻燃起来,梅枝被烧得躺在地上翻滚,一众人都尖叫着跑出去,只留吊在空中的楚郁瞠目结舌。
为何这香灰对其她鬼没用,独独对梅枝起作用?
开拍第一天就遭遇灵异事件,一众演员都吓得不敢再踏进鬼宅半步,楚郁找到风水师,她正在加大马力附魔香灰,院里香灰撒得乌烟瘴气,极大地干扰拍摄效果,郑导皱紧眉头,正跟那边工作人员商讨对策。
“大师,我有个疑问,为什么这香灰只灼伤了二楼的那一只鬼,余下的鬼都毫发无损?”楚郁低声询问。
风水师挑了挑眉:“你也懂这些?”
“家里有亲戚是道士,略懂一点。”楚郁随便找了个理由。
“我的目标就是二楼那只,香灰只驱恶鬼,不动善鬼,那家伙罪大恶极,这里面所有的鬼魂都是她杀死的,她是这的源头。”风水师扇着火苗说。
楚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就是说,要清干净这里,只能送走梅枝才行?难就难在此处,梅枝十棒子打不出一句真话,还时不时玩消失。
“您有法子把二楼封起来吗?只要把她封锁在那间房间,我就有办法让戏不受干扰地拍下去。”楚郁说。
风水师惊诧地看她一眼,随即向郑导走去,二人嘀咕几句,郑导走了过来。
她拍了拍楚郁的肩,满眼赞叹:“我就知道,收了你真是好运气,关键时候还得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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