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需要前往北部的一个航天中心进行去往太空前的适应训练,周小安一行人被安排在附近的一间酒店。
酒店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部前往地下工事,酒店只剩下军方的人暂时负责这里的安保,做饭的厨师都是军方的后勤部队。
他们只剩下不到五个小时时间,周小安以有点累为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夏长生则需要安排自己离开后星河集团与政府合作的一些正常进行的项目相关工作。
周小安做了个决定,此行生死未卜,他需要在走之前和夏长生把话说清楚。
等了两个小时,周小安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给夏长生发了个短信:【工作安排好了吗?】
那边回复得很快:【安排好了,不是说累?没有休息吗?】
周小安:【休息好了。能来我房间一趟吗?有话想跟你说。】
这一次隔了一会儿,夏长生才回复:【好,马上。】
夏长生的房间就在对面,不到半分钟,敲门声响起,周小安过去开门。
夏长生一边进门一边问:“是有什么事吗?”
语气带着担忧。
尽管前面做了两个小时的准备,打了许多次腹稿,但见到人了还是免不了紧张。周小安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响,忙故作轻松道:“没什么事,对了,那个,额,你、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绝了,你真绝了,关键时候口吃?周小安在心里疯狂吐槽自己。
其实他们刚吃完晚饭,夏长生还以为他晚饭没吃饱,这会儿提起来不大好意思,才故意这么问,便道:“你饿了?那我帮你叫客房服务。”
“不、不用!”周小安忙说,“其实我叫了甜点。”
夏长生心道,果然如此,便笑:“那我陪你吃点?”
这样你就不用不好意思了。
周小安转身去迷你型的开放式厨房拿吃的,背对着夏长生,总算是缓解了点紧张,然后用尽量平静且轻松的语调问:“有蛋糕、巧克力还有水果,你想吃什么?”
“都行,你定就……”夏长生下意识答了几个字,忽然沉默。
最重要的一句话已经出口,周小安整个人放松下来,轻轻弯起嘴角,假装没有注意到夏长生的异常,继续道:“水果?那就吃水果好了。”
他回身,看向夏长生。
沙发上的人整个僵住,连表情都是僵硬的。
周小安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这次换我选了。”
夏长生开始发抖,脸色涨红。周小安陡然发现了什么,跑过去拍他的背:“呼吸!夏总,呼吸!”
夏长生才终于喘出一口气,胸口急促起伏,好一阵子才终于缓下来。
他像是不敢看周小安,站起来走到窗前,扶着窗框沉默着。
在他反应过来周小安问的那句话时,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般。他无法思考,甚至失去了一切身体的机能。
直到此刻,大脑才开始恢复运转。
他怎么这么蠢?以为可以永远守住这个秘密,以为那些记忆会永远消失。他可以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就这么和周小安相处下去。
事实证明,上天怎么会轻易绕过他。
不过也好,这反而是他期盼的,他会坦然承受周小安的怒火、仇恨,无论对方提出什么要求,哪怕让他去死。
仇恨?这两个字牵引出一段不久前的记忆。
在别墅的阳台上。
“假如,我是说假如,他做了伤害你的事……你会恨他吗?”
“……但这个假设不存在,在我的记忆里,也并没有人做什么会伤害到我,让我痛恨的事情。”
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夏长生迫不及待地循着记忆往前搜寻一切可能的蛛丝马迹,他没有勇气面对周小安,更遑论提问当事人。
周小安知道他需要时间平复,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
他送了花,在那之前,他说要自己去镇上。不,是在基地的食堂,那块玫瑰花蛋糕,那是试探。这说明恢复记忆在那儿之前。
那么,应当是他被尼克斯带走那次。难怪,全部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尼克斯会单独找他,觉得他会站在外星人那一边。
什么生病失忆,都是艾古斯撒的谎,是异能。
那一次,艾古斯把记忆还给了他,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事。
夏长生再一次想起阳台上的情景,周小安回答自己的问题时格外认真的眼神,那个时候,他分明听懂了自己的问题已无关艾古斯。
他说,没有那样的事。
这个答案给了夏长生一丝勇气,让他能够去面对周小安,也终于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是那一句迟到了二十年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话语在哽咽中失声,眼泪汹涌而出,如同不知来自何处的嘲笑。
夏长生近乎羞愧地捂住自己彻底失去血色的脸,在心中痛骂自己:受伤害的明明是他,你有什么可哭的!
周小安:“……”
周小安有点慌了,他设想过许多种夏长生有可能的反应,就是没想到对方会哭。
他,竟然把星河集团的总裁搞哭了?
但显然夏长生的情绪已然失控,呆愣片刻后,周小安才找来纸巾,走过去轻轻掰开夏长生的手,试图用玩笑暂时岔开这个话题:“原来星河集团的总裁,私底下是个小哭包?你可是执掌一个商业帝国的男人,怎么这么容易哭啊。”
像是生怕招致周小安的厌烦,听了这话,夏长生果然平定下来,自己胡乱地抹去眼泪。
周小安细细替他擦去泪痕,笑道:“你放心,就算是哭起来也还是很帅的,我不会告诉别人。”
这样的态度无疑更令夏长生心痛,来自心脏处真实的疼痛,是很多年来,每当想起这个人时,就会有的反应。
他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周小安就先说话了:“又想道歉?”
周小安想说我没怪过你,但他突然觉得,也许这不是夏长生需要的答案,对解开他的心结甚至会起到反作用。
于是他转而道:“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诚实回答我,我就原谅你。”
不该这么简单和轻易,夏长生在心里想,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无法给出任何反应。
周小安默认他答应了,把被沾湿的纸巾放进他手心,声音低低的:“车祸之后,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回福利院?我要听真正的原因。”
夏长生把纸巾攥紧,嗓子干哑,发出的声音十分陌生:“就只这个?”
周小安像是很惊讶:“那还有什么?”
他转而语带调笑:“我倒是还有别的问题,但现在我要是问出来了,你一定不会答应。所以,老老实实回答这个问题吧。夏长生,不许说不,不许骗我。”
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夏长生胸腔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在滋长。他说不清是什么,就只能听从命令。
不过他先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多少?”
周小安一耸肩膀:“差不多都知道了,全部的记忆,还有……你爸爸的记录手稿。”
夏长生遽然蹙眉,手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沾着眼泪的纸巾已经变成了灰烬。
周小安急忙抓住他胳膊:“别去想那些,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夏长生这才放松了身体,给出回答:“我没有看过全部的手稿,是书房里遗落了一张,我看见上面的东西,就去问了韩叔。他是那个人的助手,当然全都知情。知道来龙去脉之后,我就把你送回去了。因为只有在那里,你才是安全的。”
周小安一笑,果然,那些记忆是真实的。
四岁的周小安坐在医院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一个警察坐在旁边安抚他。但他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走廊另一头有脚步声传来,他扭头去看,是六岁的夏长生惨白着脸朝他跑来。
他才开始害怕,忐忑,缩手缩脚地站起来,垂着头。但下一秒,他落入了一个怀抱。给予他拥抱的人因为年纪太小,身形未长,并不能完全把他抱住,但仍努力把他抱紧,试图让他不知何时颤抖的身体平定下来。
他们就这么静静拥抱着,从对方身上汲取勇气与安宁。
在想起这段记忆的那一刻,周小安才完全确信,那个时候的自己,是真的被爱着的。
“你怕基地的人找到我?”
夏长生奇怪地笑了一声,他在嘲笑自己:“基地的人?你难道不记得了吗?是我,会伤害你的人,是我啊。”
见周小安露出疑惑的神色,夏长生只能再次揭开那些伤疤:“你不是说都记得吗?那你怎么不记得在我家里的那些日子,你是怎么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的?”
周小安并非没有印象,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因果。
“韩叔为了让我活下去,隐瞒了我一些事情,想让我继续把你带在身边,带去国外。呵,”夏长生冷笑,“可我都知道,只要想想那些你单独被带走的时间,和当晚你的反应,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周小安想起上次自己给夏长生输血,差点丢掉小命的事。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献的血超量了,原来竟不是。
“你的意思是,每次给你输血之后,我的身体会出现不良反应。”
“你管那个叫不良反应?”夏长生近乎无奈,“明明疼的人是你,为什么偏偏不记得呢。”
身体能在记忆中感知疼痛只有刚恢复记忆那一次,之后大概因为时间久远,他早已忘了那是怎样的感觉。
不过别的事他记得很清楚,是有一天晚上,他疼得浑身是汗,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却压抑不住哭声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半夜醒来的夏长生听见动静,来房间问他为什么哭。
喂喂,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搞哭了?
我好像有个总喜欢让攻哭唧唧的癖好。
我竟然又更新了,我真的出息了(其实是终于不卡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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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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