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绚丽的霓虹灯光连片亮起，花花绿绿的灯牌用各种文字符号装饰得极为浮夸，巨大的全息投影人像在街道上舞动，恍若情景剧。

莫娜仰头一看，飞艇悬挂着投影广告在城市上空缓缓飞过，飞艇之下，各种悬浮汽车与磁浮摩托接二连三掠过。

她脚步放缓，有意地观察起四周，距离上次来也已经过去了六年，这六年间，城市可谓是日新月异。

“芜湖！！”

一阵欢呼从莫娜身后传来，很快便有年轻人三五成群地踩着散发荧光的滑板，从她身侧飞速闪过。

莫娜望着滑板拖曳的尾迹，想了下，觉得或许她也可以搞一个。

滑板的速度虽然不比摩托，但隐蔽性和灵活性都胜于摩托，何况在一个区内也不需要太快的交通工具。

价格还不贵，必要时可以直接舍弃。

这么一衡量下来，莫娜果断走进白鸟市-千鸟区最大的商场，她先去二层吃了顿晚饭，接着再去三层的光线滑板店挑滑板。

“您好，这是我们公司的最新款光线驱动滑板，它有三种驱动力，电力、光能与能源石，并支持远程控制，智能操控，能够连接光脑或大脑芯片…”店员小姐带着礼貌的微笑为莫娜介绍产品。

实际上每款滑板的功能没有太大区别，无非是能源容量与续航能力上做改动，她也没打算买多顶级的款式。

“它有几种灯光？”莫娜问。

“32种基本色，想要更多的灯光颜色可以连接系统自行搭配，与大脑芯片连接后开启情感模式，会因心情变化自动切换灯光颜色。”

莫娜闻言，眼神一亮，这个她喜欢。

最后她挑了一个外形炫酷，价格适中的滑板。

莫娜踩着五光十色的滑板穿梭在街区里，从街道的一头到另一头。她打算先熟悉一下千鸟区的路线，地图上通常只有大路，一些人为挖出来的路，或者帮派互殴炸出来的巷子还得她自己去找。

夜幕降临，夜市开张，热腾腾的白烟与人群的欢闹在空气中腾升，弥漫在整条街上。

“来一份炒面。”

“好嘞！”

莫娜端着炒面，把滑板升到极限高度，贴着周围建筑的外墙冲出人群。

她离开了喧闹的夜市，慢悠悠地在无人小路上晃荡，灯光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在地面滑行，草丛里虫鸣声此起彼伏。

直到莫娜吃完了炒面，她都没有遇上特殊事件，今晚很平静，她连一个犯罪分子都没瞧见，甚至连帮派成员也没露头。

滑板穿过市区，停在郊外，废弃的工厂以及遭遇袭击而被腰斩的楼房静静地卧在荒地上。

呼——

微凉的风从远处吹来，莫娜继续前进，这个地方她从未来过，属于地图盲区。

她从包里掏出金属球，金属球浮在她身侧，一道扇形蓝光落到荒地上，拢着石子与枯草，从下自上扫描过前方的工厂。

【化工厂，大约三年前倒闭，倒闭原因猜测是内部器械故障，有毒气体泄漏。工厂表层附着的有毒物质还未完全消退，土地与附近的河流被严重污染。】

【经扫描结果显示，工厂内部还存有尚未损坏的药剂。】

金属球扫描完毕，数据面板展开，莫娜看完后收起金属球扫描仪，踩着滑板从工厂二楼进入。

化工厂内部空间很大，即便她浮在空中也不会受到影响。

根据扫描出来的内部结构来看，莫娜很快找到了药剂存放地点。化工厂交错的廊道里不复往日的整洁，各种器械砸落在地，纸质文件也被腐蚀得面目全非，更像是刻在这段空间里的烙印。

即便堆积着厚厚的尘埃，莫娜也能通过墙壁、地板、升降梯内干涸的血迹，零碎的白骨以及没被腐蚀的抓痕，想象出曾经故障发生时的混乱与绝望，哀嚎似乎就回荡在耳边。

拯救与否与价值挂钩，毫无疑问，被留下来的人没有一点价值，有价值的人不会留在这。

比起救人善后所需的费用，倒不如直接封死、摧毁，这样还能减少财团损失。

莫娜进入一间办公室，这里的损毁比外面要轻很多，但是天花板上有一些奇怪的凹痕，那些凹痕拉得很长，像是有什么腐蚀性的东西拖曳过。

或许是那些废液喷溅的…

莫娜再次启动仪扫描，金属球上下浮动。办公室理所当然有大量文件堆积，虽然留在这里的估计没什么用处，但毕竟来都来了。

“居然能留下三支。”莫娜降低滑板的高度，她蹲在滑板上，一边戴上手套一边咕哝，“三年了，都过期了吧…”

她拿起其中一支药剂，注视着里面紫红色的液体：“嘶，看着就危险——”

嘀咕声才冒出，莫娜忽然瞳孔一缩，轻轻晃了晃，玻璃管中的液体居然没有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更像是凝固的胶体。

“什么玩意？”

莫娜拿起其他两支药剂，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那两支药剂在她触碰到的瞬间，玻璃管上裂痕密布。

莫娜的灵感突突跳动，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迅速出手往空中一捞，扯过扫描仪，脚下的滑板瞬间加速退到走廊，在她离开房间的刹那，两支药剂倏然炸裂！

嘭！

刚才还称得上完好的办公室被炸塌了一面墙，紫色的液体溅射四周，莫娜紧盯着黏在墙壁上的液体。

1秒…2秒…

她看见那些紫红色的液体长出了半透明的肉触，密密麻麻的在空气中挥舞，在第5秒的时候，肉芽炸开，液体蒸腾消失。

又过了几分钟，莫娜才重新进入办公室，除了文件全数损坏，这一次她扫描时还听到了一句陌生的播报——

【未知污染浓度10%。】

没等莫娜反应过来，扫描仪再一次播报——

【污染浓度归零。】

“什么情况？”莫娜一脸懵逼，即便如此，她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离开化工厂后她连忙编辑信息，附带工厂坐标和照片发回公司。

至于仅存的这一支药剂…化工厂的资料里称为YX-01试剂，似乎还没研究完，只是半成品。

莫娜拿着半成品药剂越看越觉得危险，她屈起手指在玻璃管上弹了两下…里面的紫色液体依旧没有产生变化。

她撇撇嘴，从包里找出一个特制容器把药剂装进去。

莫娜坐在一栋破败居民房的墙上，开始阅读刚才金属球扫描得到的资料，这是一篇残缺的日志。

【一成不变的增幅药剂研究让我感觉我的灵魂在日益腐朽，我们急需创新与改变…D博士真是个天才！他带来的新东西一定能在联邦引发轰动，真不知道为什么联邦没有他的名字…

…是的，我们需要对照组，根据剂量与成分搭配，我们一共分了一百组…所有药剂无论剂量与成分变化，最终都呈现紫红色…

…侵蚀性，或者说成长性…我仿佛能听到脉搏跳动的声音，生物？不，这是新能源，生物能源…

有三分之二的药剂失败了，失败的药剂居然会产生污染…鲍比和艾米死了，这是必要的牺牲…

…能否成功就看这最后十支药剂…】

日志到这边就断了，文字虽然缺失很多，但莫娜也能看出这项实验失败了，化工厂倒闭，药剂全毁，剩下一支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莫娜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去处理任务目标了，她站在断墙上伸了个懒腰。

晚风拂过破败的建筑群，窸窸窣窣的声音飘入她耳中。

“出来。”她一脚踩在滑板上，头也没回地说道。

过了几秒，倒塌的房屋后钻出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滑板在空中转向，莫娜双手插兜打量着眼前忐忑恐惧的小孩，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也不合身。

小孩猝不及防对上莫娜的视线，那双怪异的眼睛让他愣了神。

“你是谁？”

“安，安泊…”莫娜的声音让小孩打了个激灵，瞬间回神，恐惧再次涌上心头，他连忙低头避开莫娜的视线。

“你在这里做什么？”

实际上，她问出这个问题才叫奇怪，对于贫民以及流浪者来说，远郊这块地是天然的住所，即便它被严重污染，即便有毒气体与物质依旧盘踞于此。

但事实如此，莫娜没有发现活人的踪迹，可以说这片荒芜的废墟上只有这一个小男孩。

小孩搓着衣角，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住在这里，听，听到声音，就过，过来了…”

“只有你一个人？”莫娜猜测或许有什么地下掩体之类。

小孩有些迟疑地点头。

莫娜抓住了他这一瞬间怪异的情绪，肯定了心中的部分猜测：“之前的人都去哪了？”

听到这个问题，小孩的脸上表露出了疑惑，除此之外还有恐惧，这恐惧并非来源于她，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死，死了…身体烂掉了，还有打，打起来了，大家打在了一起…然，然后，也，也烂掉了，不见了…”

身体溃烂？

莫娜的视线瞥向化工厂，应该是来源于那的污染，但…

“你一直待在这里？”

这个小孩为什么没受污染影响？

小孩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指向千鸟区市区：“…早上会去那，晚上才会回来。”

说完，小孩似乎是看出莫娜对他没有恶意，于是大胆了些，鼓起勇气道：“在，在前几天，大家都不见了…他们都，都死了吗？”

最后一句话，小孩的声音放得很轻，脏污的脸上有一双颇为干净，恍若琥珀的眼睛。

莫娜撩起眼皮，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