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正在训话的余谷雨,听到外头传来的动静,她快速抬头,望了眼屋门的方向,然后一脸疲惫的,朝着垂头站着听训的绿柳无力的摆了摆手。
“罢了,绿柳,且记住我今日说的话,以后莫要再犯,好了,你也别哭了,去收拾收拾自己,把眼泪擦一擦,下去吧。”
绿柳心里虽然不服,主子的话却不敢反驳,只憋气的福了福身,应了一声喏,抬首准备离去间,外头杜耀泽就已经抱着女儿,领着余慧站在了花厅里。
杜耀泽一进门,就朝着妻子朗声笑着,“雨娘,为夫回来了,雨娘为夫饿了,屋里还有什么吃的么?有的话赶紧的拿来给为夫垫一垫。”
听到这话,迎出来的余谷雨赶紧对着身边,垂着头正准备退下的绿柳发话。
“绿柳你且去,带上两个丫头去大厨房看看晚膳好了没?若是还没好,你花俩钱儿,赶紧的让厨下做点好克化的食物来,千万要快,你家大爷饿了。”
绿柳一听是大爷饿了,这可是正事。
忠心的绿柳都顾不上刚才被主子训斥的难过了,赶紧吸了吸鼻子,压下心里的委屈,朝着主子福了福身,忙就转身要去厨房取饭。
路过杜耀泽身后的余慧时,余慧还看到,这位绿柳眼眶红红的瞪了自己一眼,瞪她的目光中还充斥着不平与不满。
余慧不由暗自嘀咕,自己这是又遭人恨了,不过没关系,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她才不怕。
光棍的耸耸肩,目送跟风一样与自己错身而过快步离去的人,余慧摸了摸鼻子一脸的无辜。
话说,自己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刚才姑姑故意打发了自己跟小表妹去玩,怕就是为的在屋子里教育这位一心针对自己的大丫鬟了吧。
唉,讲真,绿柳这丫头好是好,忠心也是真忠心,说来她这态度在自己看来也没错的,毕竟这可都是原身闹的锅。
算了,若是有机会的话,等抄家流放,这些丫鬟婢女都被官府发卖的时候,自己就把她给买下来放良好了,权当是为了原身弥补一二,也全了她的一场忠心。
送走绿柳,余慧不好意思当电灯泡,领着小表妹窝在花厅里又玩了一会,不多时,绿柳便领着两个小丫头,提着两个食盒回来了。
绿柳领着小丫头在花厅的圆桌上摆餐的时候,抱着小表妹的余慧探头望了一眼,瞧着上头的菜色虽不精致,却也量多,且还热气腾腾的,余慧就知道,定然是绿柳听了自家姑姑的话,怕姑父饿着,没等大厨房派餐,拿了银子疏通,这才能改了以往,须得等到府里各处院子的主子都取了膳食后,才能轮到他们玉衡院的规矩,早早的就把膳食给取了回来。
担忧丈夫饿着,伺候着丈夫在里间寝房更完衣后,听到外头的动静,夫妻俩就相协着走了出来。
余谷雨扫了眼桌上的菜色,暗暗点了点头,心下还算满意,挥手打发了绿柳几个下去,没让她们伺候,自己则招呼着丈夫入席。
“夫君不是说饿了么,赶紧的,夫君您请坐,妾身为夫君布菜斟酒可好?”
说着话,余谷雨上来就要执壶。
杜耀泽却不干,一把拉住了余谷雨的手,制止了妻子的忙碌。
“诶~雨娘莫忙,你我夫妻,无需这般客套,再说了,眼下没有外人在,就我们一家四口人,就莫要那般规矩重了,雨娘你且快快坐下,来,我们一道用饭。”
强势的把妻子拉到身边坐了,杜耀泽又笑看着,正抱着女儿上团凳坐的余慧,杜耀泽眼底划过欣慰,热情的招呼。
“好了,慧儿让你表妹自己坐,别管她,你也快快坐好,今日家里没有外人在,我们一家团聚一下,就不用那么多规矩,慧儿你放开些,正好的,姑父也恭贺慧儿大病初愈,来,我们碰一个杯。”
虽说身为庶出,他们庶长房的日子不好过,暗地里也没少受欺负卡拿,不过比起寻头百姓的日子,那就是在天上。
加之今日的饭食还花了银钱,不仅杜耀泽跟前竟然还摆了一壶酒水,就是连余谷雨跟前也多了一壶果子露。
可见绿柳气归气,自身本职工作做的还是很好的,摆膳退下前,还贴心的给三位女眷都斟满了一杯果子露。
姑父举杯,还是恭贺自己大病初愈,那还有什么说的,余慧站起身,端起自己跟前的杯子,一面还照顾着小粉团子,一家四口就碰了一杯。
果子露可真甜啊,一入喉,都甜到了心里。
能有这样的亲人,她又有什么理由不护着他们呢?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余慧安奈住心绪,看着姑姑、姑父其乐融融的喝酒吃菜,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看着姑父也吃喝的差不多了,早就吃饱放下碗筷,却因为晚辈不好先离席的规矩等候着的余慧,忙就扯了扯身边姑姑的衣袖。
正给丈夫布菜的余谷雨纳闷,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扯的衣袖,视线落在余慧身上,“怎么啦慧儿?”
余慧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笑,瞄了仰头饮酒的姑父一眼,暗暗给自家姑姑眨眼睛。
“姑姑,眼下姑父心情好,又正好得空,不然您跟我姑父说说,让姑父明个就帮我把户籍户贴给搞定啊。”
余谷雨讶异,就有些不明白了,“要的这么急的吗慧儿?”
余慧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重重点头,“急,十万火急,姑姑,求您了。”
双手合十的朝着亲姑姑拜了拜,作怪模样,惹得余谷雨嗔怪的瞪了瞪她。
就这会子的功夫,一口酒饮尽的杜耀泽,刚把手中的酒杯放下,却不见妻子继续斟酒,转头一看,就见边上姑侄二人在咬耳朵,杜耀泽不禁好笑。
“你们姑侄二人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余谷雨一顿,抬手点了点装无辜的余慧,转头看向丈夫时,唇畔都是柔和的笑。
“哪呀!夫君,还不是慧儿这丫头,又在歪缠着妾身要她的户籍户贴呢?”
“哦?户籍户贴?”,杜耀泽闻言挑眉,不解的看向妻子,“慧儿要这东西作甚?可是府里又有人欺负她,让她住不下去啦?”
说来也是小丫头以前不懂事,做的太过了,惹谁不好,偏偏招惹母亲最爱重的大孙子。
便是二弟后娶进门的弟妹再不喜大侄儿,那也不能那般……
不过不管怎么说,慧儿这丫头也是自己的侄女,跟府里的侄儿侄女没什么两样,她又是那么个可怜的身世,自己跟妻子若是不护着她些,她一小小孤女又该上哪里去?
便是做错了什么,该受的罚,她也受了,母亲都发了话就此揭过,若是府里还有人在为此嚼舌根子,逼的孩子出府另过的话,那就别怪他杜耀泽发狠。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府里的爷们,不能连一小小姑娘都保不住。
想到这些,杜耀泽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余谷雨却是误会了,以为丈夫生气侄女的胡闹。
毕竟就自家侄女以前那性子,丈夫不喜也是应当,只是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家滴滴亲的骨肉啊,而且眼下孩子还改好了,余谷雨的心就偏了,为了侄女的事情,看着肃穆的丈夫,不禁软了声调,忙忙解释。
“不是的夫君,是慧儿这孩子,经此一事后看破了,人懂事了,也晓得了自己的身份,知道以前是她的不是,是她做错了。
这不,孩子知道了自己的本份,想着再不奢求那些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怕自己再行差踏错,所以才央了我,给她把她的户籍户贴给办下来。
一来是好时刻提醒自己,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行差踏错;二来也是以此告诉这满府上下的人,她有自己的日子过,再不会攀龙附凤。”
余慧:虽然她要户籍户贴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可看到姑姑为了自己操碎了一颗心,她也忙配合着起身,郑重的朝着主位上的姑父鞠了一躬。
“姑父,我姑姑说的对,以前是侄女不懂事,做出了许多让姑父、姑姑丢脸的错事,给姑父、姑姑添了诸多麻烦,在这,侄女正式跟二位长辈致歉,对不起姑父!对不起姑姑!这几年下来,让您跟姑姑为我费心了。”
余慧再次鞠躬致歉,直起腰身后,她继续。
“不过姑父,自打先前我病了那一场,侄女就想开了,决心以后认清现实,踏实做人,绝不再妄想那些有的没的,为了证明我所言非虚,也是为了时刻提醒我自己,所以姑父,求您,帮侄女把侄女那一只没登记落定的户籍户贴给我办出来吧。”
余慧诚恳的说着,望着对面她姑父眼里的认真与认同,她知道,不管这套说辞姑父信不信,反正事情大致是成了的。
当然了,为了保险起见,在姑父抬手示意她坐下的时候,余慧还郑重的补了一句,“还请姑父重视,这个东西办理的越快越好。”
毕竟自己可拿不准,这公府到底是哪一日被抄家,亲人又是哪一日被下大狱的,谁让原身的记忆混乱不靠谱呢。
杜耀泽看着眼前的余慧,脊梁挺的笔直,心里咂摸了一圈孩子刚才的话,他倒是满意了。
他道:“嗯,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慧儿既然能知错,能想通,自是好的,姑父也很欣慰,你懂了事,今后也能免得你姑姑总是日夜为你操心,姑父也能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爹娘……至于户籍?呵呵呵,你个小儿,说风就是雨的,不过你且放心,姑父知了,明日就出府给你去办。”
若是能安妻儿的心,能让侄女自此成长,区区户籍户贴而已,自己再是庶出,那也是公府庶出,户籍户贴这都是小事。
余慧得了准话,连连朝着姑姑、姑父道谢,这还不足兴,看到边上,小爪爪还在抓着大鸡腿啃的干饭小表妹,余慧干脆凑头上去,嗯嘛一口,啃在了小表妹的脸蛋上,虎的专心干饭的小表妹,手里的大鸡腿都咣当一声掉在了碗里,模样又呆又萌,可是取乐了一家人。
余谷雨看的好笑,忙掏出手绢给女儿擦脸擦嘴,一边擦,还一边嗔怪的瞪着搞怪的侄女,连连哄宝贝女儿。
余慧见状,也忙给扁嘴的小表妹做鬼脸,惹得小粉团子瞬间阴转晴的咯咯笑,餐桌上和乐融融的,这幅模样,看的杜耀泽心里舒泰,再望向妻子女儿跟侄女的目光中,都带上了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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