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呢？”海德里因又问：“您从里面能得到什么好处？”
启星沉默了，半日才慢慢说：“我现在有的，只有这座孤岛，无法进攻，无法防御，一个混乱的帝国西部能让我有恢复元气的时间，一个安宁和平的帝国会让我老死在这座荒岛都成了奢望，这就是我的目的，我要的是——”
启星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天空海阔、云际飞霞：“整个帝国！”
白色的墙壁下，一个类似乞丐的人顺着墙根慢慢走，背后的黑暗里，时隐时现两个高大的黑衣人。xiaohua1000
押送？这只是个形式，现在这个乞丐的体力走路都十分困难，根更不要提从两个大巫师的手下逃离
或许，这只是叶悬给他的特殊待遇吧。
被押送者散着长发蹒跚而过，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面庞并不肮脏，五官清晰可认，清瘦的面容让稍有眼光都会认识到，稍微打扮打扮，他会是个迷倒不少少女的美少年。
只不过，他此时邪魅并有几分放纵的眼睛让他的面孔有些狰狞。他从白色的墙壁走到黑色的大理石墙壁下，或许是脚上还系着异种钢铁打造的脚铐的缘故，他走的十分步履蹒跚。一阵深秋之风刮过，瘦弱的身躯在瑟瑟秋风中尤显的可怜。
他估量双脚能展开的宽度，突然踢了一脚，把一个储水的小铁罐子踢飞了出去，然后像孩子般开心的大笑，继续朝前走。
夜雨烛重见天日是在次月的十五日，夜晚大概十点四十分左右。
他始终在计算时间，叶悬的忍耐力完全超过他的预料，他本以为至少在十天之前他就该被放出去了呢。
停止对夜雨烛的关押原因只有一个：血婴巴塞罗杀的人实在太多。
巴塞罗根本不屑于杀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他有一种天生的本能：寻找这个世界的强者，杀死他，然后吞噬他。
巴塞罗出生的二十九天以来，循环往复的就做了这一件事。
杀人，吃肉，吃肉，杀人。
他活动的区域里，高等的强者并不多，这其中和巫塔有关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巫塔中的几个长老和族中子弟都遭遇了巴塞罗的毒手，谁让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是最强的呢？
再一次见到叶悬，他坐在指挥大厅里，背对着门口，面对着墙上贴的密密麻麻的有关血婴巴塞罗的动向和资料。
红绳围成个平行四边形，围成的区域就是巴塞罗出现的地点，天知道为什么巴塞罗总是在距离方尖塔这么近的区域活动，明明往南就是沉默者栖息的南大沼泽，往东就是人口密集、强者如林的为阙王族领地，往北是欧兰教会圣使最近活动的区域，可是这个巴塞罗啊，就是哪都不去，专门跟叶悬和巫塔过不去！
“夜雨烛先生，你还好吧。”叶悬转过头，脸上除了苍老还有憔悴。他看着下面的那个近乎被自己折磨的形销骨立的青年，他本来是那么的年轻和英俊，可是现在几乎是具裹在皮下面的额骷髅。
白囚牢里的酷刑，叶悬虽然没尝过，却也是知道的，坦白的说，夜雨烛能熬下这二十九天不死自己走路来见他，已经是个奇迹。
这二十九天，叶悬也多了不少白发，沉重的眼袋显示了他这一个月的睡眠极度匮乏，这个老人已经撑到了极限，哪怕再这样维持三天，没有人怀疑叶悬会因为劳累过度而猝死。
“挺好，您看起来不太好。”夜雨烛心中嘲讽：让你尝尝管这么大的摊子的感觉，这老狗，也不过如此。
“你开出你的条件吧。”叶悬几乎是颤巍巍的坐在石头座椅上，巫塔这一个月，死在巴塞罗手下的至少有七个高级巫师和两个大巫师，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的家族都把矛头指向了他这个掌舵人，可是叶悬对待巴塞罗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他开始是想集中所有力量围攻巴塞罗，但是巴塞罗神出鬼没，没有任何人能察觉到他的踪迹。
后来他派出几个精锐的巫师去围猎血婴，结果是去的所有人不是无功而返，就是全军覆没。
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相信他和夜雨烛都是聪明人，夜雨烛知道他想让他做什么，他也一定会答应，只不过提出的条件是高是低罢了。
“我不要任何条件。”夜雨烛终于开口了，他内心却浮上来一句话：‘挟强敌以令异己。’
270、强敌
巴塞罗算不算强敌？自己能不能战胜他。
夜雨烛想多半是不能的，就连西罗这种不算非常强的血婴他都打不过。
不论是群殴还是单挑。
可是血婴巴塞罗对他有很强的利用价值，这倒是真的。
在走向卧室的路上，脸上满是轻松和邪恶的他回想起这段对话
叶悬：‘你不提条件，什么意思。’
夜雨烛：“我为了巫塔的发展，为了帝国的安定，巴塞罗这种异类本来就不该出现。我是真心想出手，为死去的人和即将死在它手里的人报仇。叶悬大人，你相不相信，一个人就算再贪婪，也有为了正义勇往直前，不惜牺牲自己，成就理想的时候。杀了血婴，是我的成就，也是我的梦想。”
叶悬：‘我不信。’
夜雨烛：“不信就对了！”
叶悬：‘你要的我知道，当你从这个门出去的时候，我以后的命令就对你无效了，你依然是巫塔的人，但是你自由了，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除非凯撒大人发话，否则我不干涉。’
夜雨烛道：‘还有吗？’
通往卧室的路对夜雨烛来说很快，因为他的心情很好。
他在生不如死的囚笼里呆了二十九天，刚开始的七天他还能用海魂焰勉强抵御蚀骨白龙的侵蚀，到后来，痛苦开始战胜他的毅力，十五天后，每一秒钟，他都过的生不如死
二十天后，他浑身都没了力气，仿佛一个瘫痪在床的病人，浑身都爬满了带毒的蚂蚁，蚂蚁用尖锐的牙齿啃咬他的躯体，深入他的骨髓，他不能动也不能喊。
到这个时候，他体内的所有灵力全部耗尽，如果有人带着无比严苛的条件来找他，就算让他死，他也会跪下来叫这人大爷。
可惜叶悬在他最没有抵抗力时忙于应付巴塞罗，现在他出来了、
这场牢狱之灾，让他知道，他原来并不是钢筋铁骨，他夜雨烛所谓的毅力和坚韧，在慢性折磨下完全就是个狗屁。
叶悬是个老油条
他说：“我们之间互不干涉，我知道你的野心，知道你的贪婪，也知道你的无情，你可以做你想做的，我不动你，你也别来动我。作为保证条约，你不能再继续做掌灯人了。”
“谁来做，晨风？”
“他做不来，你可以决定下一个掌灯人的人选，可是你自己不能做。”
“那就乌云塔纳吧。”
“你确定，他虽然是你的人，可是老夫得善意的提醒你，他绝非池中之物。”
夜雨烛想笑，叶悬真是个老蠢货，
不管谁来做掌灯人，都是一样的，因为吸取了他残酷无情的镇压巫塔贵族的教训，掌灯人这个职位，从此将会有职无权。
虽然由夜雨烛来做，依然可以做的比较好，但根本没有必要了。
叶悬不同意，几大阁主学乖了，干脆就让这个职位恢复它的本职
找个真正刚正不阿、谁也不鸟，一门心思干活，偶尔耍脾气，却折腾不起大风浪的人。关键是，这个人不能是叶悬一党，不能和其他巫塔贵族有过多瓜葛，不能直接是自己的人，同时还要有威望和实力。
冷着脸让人讨厌的乌云塔纳，是唯一的人选。
夜雨烛终于走到了卧室，担任掌灯人的两年来，他在这里呆的时间加起来不到半个月。
现在是他好好享受的时候了。
秒应阁的生意，被那些精于算术的老头们完美的瓜分，接下来是他们细心赚钱的时候，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凯撒发话了，并且得到了大多数中低层巫师的支持，秒应阁的生意竟然在一夜间七成落在了在遥远的西部雪山养伤的凯撒手里。
有人替他打理，这人不需要多强，只需要细心就可以了
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
不是夜雨烛。
夜雨烛进入冷冷清清的房间，先让外面监视他的巫师送来一支烧鸡、两道小菜、一壶不是很烈的米酒，一手酒，一手肥油，把这些痛痛快快的吃了个干净。
然后脱去上下所有的污秽衣裳，跳进了装满热水的浴桶里。
本着能多占便宜绝不少吃亏的原则，他敲了叶悬一笔钱，钱不是很多，却足够买下一个小城镇。这笔钱他可以用来犒赏朋友，也可以用来自己挥霍。
从身价的角度来说，他现在也是个小富豪了，要是能从此脱离巫塔，买下个庄园，娶上几个老婆，生下一二十个孩子。白天催着工人酿酒，晚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真是幸福啊——
夜雨烛躺在浴桶里，嘴里舒坦的发出哼哼的声音。
至于老婆娶谁，有了钱，谁都可以，爱不爱自己无所谓，重要的是得到。
想到这里，夜雨烛更高兴了，将生平所见所有的美女通通琢磨了个遍。
要是事情真的这样美好，夜雨烛就会真的连夜赶往自己的庄园，一刻都不停留。
那一幕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我希望你清楚，巫塔有自己的规范，自己的法典，任何违背它的人都应该受到惩处。”叶悬说这些话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那时叶悬这个老油条立刻看出了夜雨烛的不屑，他立刻说：“你倒是说说，讲良心，我叶悬有什么违反法典的事吗，只怕有一条，我就当场自刎，你来坐我的位置，你就是次席长老。”
的确找不出来，夜雨烛在脑海里搜索了所有关于叶悬的黑资料，但是完全没有叶悬直接杀人越货、贪赃枉法、欺压重量、打击同僚的证据，这就是老油条的本领啊。
“夜雨烛你听着，让你进入死界囚牢不是我的意思，是全体贵族的意思，今天你能出来，也是全体贵族的意思，你的心里要时刻装着巫塔全体成员的利益。你也不是小孩子，我就把话说开了：治理巫塔的，是我们这些老人，不是那些什么都没有的年轻人。”
夜雨烛似懂非懂，像个三岁的孩子在听复杂的高等算术法则。
叶悬见夜雨烛不说话，开始逐字逐句的传达命令：“你听着，我接下来说的话不是老夫个人的意见，是巫塔其他贵族，记住，是所有的、其他，共同商议出的决定，我只是负责转达：你和蛇灵一族的联盟是置祖宗规矩于不顾，只顾私人情感的个人主义行为，必须终止，这是其一，你不能再触犯欧兰教会的利益，欧兰教会这次派来的六个圣使只不过是他们实力的九牛一毛，就连你自己自负有海魂焰，在曹兰手里怎么输的，忘了！你要亲自去给教皇道歉，这。”
夜雨烛顽皮的笑意终于凝结在脸上，他心想：“看来凯撒大人是决议要和哦欧兰教会握手言和了，这样下去，不出二十年，巫塔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巫塔的方针不会因为你个人的错误而改变，你要继续呆在巫塔，就答应所有——所有的人提出的条件，你要是不答应，你就会被即刻逐出巫塔，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巫塔从此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你这次被抓，长老们对你手下留情，你从属的执剑人，阿卡，试图来救你，几次夜里潜入方尖塔我都没有动手，等你离开方尖塔后，这些小丑，就更没有存活的理由……”
“第三个条件，十年之内，你不会再有进入巫塔高层的机会，秒应阁和其他三大家族的产业，你也不得染指分毫！”
洗澡水已经半凉了，夜雨烛的心脏和这水一样，从滚烫降低到半冷，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刺骨的冰冷、
把头深深的埋进水里，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原来那个一直支持他的人并不是真的想要拯救巫塔
而是要让巫塔所有的资源都收归他一人所有。
可是问题是，他要这些干什么呢？
可能，是他错，一直都错了。
他本以为他的敌人是几个阁主、叶悬这些人，
他本以为他的敌人是欧兰教会。
可是并不是，他的敌人比这还要强大十倍，
那是一种威严，一种惯性
一种足以让他粉身碎骨的规则
浑身都在浴桶里的夜雨烛，这个男孩，在水中无声的哭泣，大滴眼泪，夺目而出，顺着水流下沉，最后融于冰凉的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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