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区走廊上，戴明一溜儿小跑跟在脚步匆忙的柯正铎身后。

“柯队，那碎尸案还连个眉目都没有呢，这时候你跑去阳华市干什么去啊？你这是要扔下我们不管了啊。”

“我要去自然有我的理由，阳华离的又不远，我过个两三天就回来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柯正铎进到办公室把自己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有用的一股脑塞进背包里背上，“时间要来不及了，队里的事你们看着办，要是有急事就给我打电话，走了。”

“哎哎哎，柯队，你就这么走了？”

说走就走，什么都不交代明白，这也太任性了吧，要是唐局问起来他该怎么回答啊？戴明看着柯正铎“无情”的背影，只觉得自己满脑袋的黑线都能下面条了。

“这都什么事啊……”

邻市阳华是个地级市，近些年来发展的还不错，街道上人来人往，街边一家面馆里，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面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埋头吃面，与他相隔不远的一张桌子上，几个称兄道弟的男的吃完了饭，为首的一个起身去结账，其他人也跟着陆陆续续起身，等付账的那人交完钱，一同朝面馆外走了出去。

角落里吃面的男人两口扒完碗里的面站起身朝结账的地方走了过去，路过那张服务员还没来得及去收拾的饭桌时，男人顺手拿起桌上一双筷子揣进外套内怀里，他动作利落又做的很自然，周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这似乎不太合乎公共道德的行为。

“结下帐。”

“好的，一共48块5。”

男人扫码付款，一个机械女声很快报出“微信收款50元”，面馆前台听到愣了一下。

“先生，您消费了48块5，给多了。”

“没事，刚不小心把你家筷子给弄折了，多出来的是筷子钱。”

说完也不等店员反应，男人直接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了面馆门口。

“张队，我是济北分局的柯正铎，有个案子想请你帮个忙，我这有个样本想借用你们局里的机器给做个DNA比对……对，是有点急……好嘞，那就谢谢你啦，回头请你吃饭。”

柯正铎看着证物袋里装着的筷子，脸上泛出一丝笑意。

小样的，还治不了你，看你怎么落我手里吧。

“看在同在一个分局工作的份儿上，我暂时不会跟局里汇报你的行为，你先好好想想该怎么解释，?过两天我就回局里，到时咱们好好聊聊。”

想到自己刚接到的电话，庄栩觉得自己这是要落在明察秋毫的戴队手里了。

时间回到三天前，中午时分，济北分局食堂。

庄栩在食堂已经磨蹭了有一会儿了，终于是看到戴明的身影出现在了食堂门口，庄栩观察了下周围来往打饭的人，迅速规划好走位，端着已经打好的午饭朝着戴明走过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大半碗鸡蛋汤整个扣在了戴明身上，在庄栩“万分愧疚”的道歉声中，戴队长又空着肚子一脸郁闷的走出了食堂。

十来分钟后，还在食堂的郭莹接到了自家戴队给她发的微信，连忙扔下吃到一半的午饭就匆忙跑回了办公室。

“十分钟内把河漂碎尸案嫌疑人的资料发过来，急。”

戴明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从柜子里拿出正在响铃的手机。

“喂……你给我发微信了？等等，我看看啊……嗯？我微信怎么掉了……”

“卢智，男，32岁，未婚，阳华市人，大约半年前曾到过济北并短暂停留，目前还在核实他在济北期间的行程，不过没有方向可不好查。”

因为时间隔的有点久了，很多地方的监控录像早就翻新覆盖了，有周期短的甚至都覆盖了好几轮了，如果没有确切目标，就算是郭莹这样的熟手也要费上些工夫。

“卢智的行程问他本人不就行了？”

“要是他肯配合也没这么多事了，这家伙就是不松口，一路的喊冤，坚决否认杀人，也不承认自己在济北有过女人。”

“这不承认杀人还算有理，毕竟案子还有待查证，可DNA鉴定结果都出了，铁证如山，那孩子肯定是他的，怎么，他还准备死不承认，硬抗到底啊。”戴明觉得这个卢智肯定在跟他们打马虎眼。

“安子，安排审讯室，看来得正面会会这个孩子他爹了。”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干，不能因为你们是警察，就随便把我抓过来吧，我要投诉曝光你们！”

对于卢智隐带一丝慌乱的叫嚣，柯正铎就当耳边之风，根本没在听。

命案必破，就凭那份DNA鉴定结果，就足够把这人带到这儿配合调查了。

“半年前你来过济北，并且停留了六天，这是你的实名购票记录。“

柯正铎把交通部门出具的证据出示给卢智看了一眼。

“另外还有一份DNA鉴定报告，DNA是什么不用我给你科普了吧，这份鉴定报告的两个样本一个是你的，另一个是一起碎尸案中受害者腹中胎儿的，二者的鉴定结果为父子关系。”

柯正铎示意旁边的戴明将DNA鉴定报告拿到卢智面前，让他看清上面的鉴定结果。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你可千万别说这是巧合。”

铁证如山，没有巧合，也没有任何可狡辩的余地。

“我是来过济北一次，”卢智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不过我真不知道那女的是怎么回事。”

半年前，卢智有个同乡邀他一起来了济北，俩人先是在济北玩了一圈，晚上他那个同乡带他去酒吧“潇洒”。

“当时我喝了不少酒，人都喝懵了，第二天早起才发现跟个女的睡了，但那女的我真的不认识，我真不知道她怎么会怀孕，又怎么被人给杀了的……”

“你说你不认识那个女的，那她怀孕后也没找过你么？”

“这……就是一夜情么，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就是想找也找不到吧。”

“那你还记得你去的那家酒吧叫什么名字么？”

“这哪还记得啊，都喝懵了。”

“那你们当时住在哪家旅馆？”

“也不记的了，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柯队，这个卢智他不老实啊，说话闪烁其词的，一看就是有事没说。”

“有所隐瞒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跟这案子有关。”

柯正铎感觉这个卢智在他们提到被害人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的，反而是在问到他在济北期间的行程时显得有些紧张，似乎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给阳华那边兄弟单位发协查，请求他们尽快查清这个卢智的社会关系和个人情况。”

当天晚上庄栩就在书房里看到了正对着卢智资料皱眉的柯正铎。

“你说那个卢智在你提到被害人时底气十足，反而是说到他在济北的情况时躲躲闪闪？”这事确实让人感觉怪怪的，庄栩自身带入了一下嫌疑人的人设视角，“我个人觉得一个人在面对刑警将其作为凶杀案嫌疑人讯问时，能让他在非关键性问题上还遮遮掩掩的，如果不是什么太让人难以开口的私人原因，那就只能是另一个案子了。”

“我就说我怎么当时感觉那么不对劲儿呢，就知道这小子不地道，肯定憋着什么不敢让我们知道的大事儿呢。”柯正铎把手上卢智的资料递给了庄栩，“这人之前虽然没什么前科，但他的表现确实有些可疑，这是目前我们手里掌握的关于卢智的一些资料，都是些很基础的个人信息，看不出什么问题，不过我已经让戴明联系阳华警方，详查卢智的具体情况。”

听到柯正铎提起尊敬的戴大队长，庄栩额角的青筋猛的跳了跳，脑子里自动又播放了一遍白天刚接到的那通“恐吓”电话。

“从今天开始我会全程监督你的破案进度，请柯队务必尽快破案。”

柯正铎一脸问号的看着庄栩，不明白他为什么没头没脑的突然提到这个，还这么一本正经的。

“都是因为你出的馊主意，我现在正处于被内部打击调查的倒计时阶段，戴队出差归队前如果你破不了案，那我就只能跟他讲述一个美丽的穿越故事作为解释了。”

“戴明那小子怎么了，他威胁你了？”

庄栩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给一脸八卦的柯队讲了一下，柯正铎有点尴尬的摸了摸下巴。

“这家伙现在不是这样啊，这才差了几年的功夫呐，难道是老子不在他小子升了队长变得官僚了？”

柯正铎啧啧两声，一脸没想到戴明同志是这样的同志的感慨表情。

“不过，这和我破案的时间有什么关系，案子破了他就会改变找你麻烦的主意了？”

庄栩在心里腹诽，这里面升队长的原因不大，倒是因为你的可能非常之大。

想到接下来他可能要面对的柯队失踪案，庄栩就感觉自己头上仿佛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能掉下来把他扎个人仰马翻。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还是要先渡过眼前的难关才行。

“之前彭诗语的案子结了之后，案卷上关于张强涉案的信息就自动更新了，我尝试着试探了一下郭莹和我师父老赵同志的口风，他们虽然还记得我请他们帮忙查过张强的事，但是在他们的记忆里，张强的信息也被‘更新’了，变成因为涉及团伙抢劫致死案而被判了无期。”

庄栩当时也是因为好奇才会留意了下这事，而今倒是为他自己“脱罪”开辟了新思路。

“由此推测，那个让我们实现时空转换的神秘力量，不只可以修改案卷信息，还可以影响他人的记忆，进而使案件结果发生变化后的未来里，让与之相关的事情都自动变得合乎逻辑，而这种自动合理化就是我目前唯一可以想到能够解决困境的漏洞。”

“你是说如果我在戴明问责你之前破案的话，那么你私下盗用他微信给郭莹发信息询问碎尸案案件信息的理由就不存在了，因为作为档案室档案员的你很容易就能查看到已结案的碎尸案的全部信息，那么那个神秘力量在合理化已经结案后的未来，你是不可能盗用戴明的微信的，那这事很可能就自动没有了，你也就不用给戴明交代了，事情就完美解决了？”

这可真是神逻辑啊，还是十有**会成真的神逻辑，柯正铎简直要给庄大神探“跪了”。

“也许不会这么简单，不过越界探查刑侦队大案的逻辑不成立了，其他的不管是偷窥同事**，还是乱搞恶作剧什么的，至少都还在人民内部矛盾的范围内，只要诚恳‘认罪’，戴队应该都能放我一马。”庄栩最后一言结语，“所以此案必须速速结清，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又是感叹为什么不能跨越时空换掉憨属下的一天！柯正铎深感身负重任，下属的锅作为上司自己只能毅然扛上！

此时正在外地跑案子的戴明狠狠打了个喷嚏，心里一边嘀咕着是不是有人在骂他，一边在灯下继续翻阅资料。

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老领导正在几年前的时空里，也在一边腹诽他是个憨货，一边看着被他“记了一笔”的庄栩小同志望“才”兴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