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敬酒的时候，总是有人不经意要上手摸摸人家小姑娘的手，或者亲昵地搂着肩膀。
还会笑着起哄，借着酒劲儿说些荤话。
许书妍其实也并非能例外，只是因为还算清醒，总是被她巧妙躲开那些令人厌恶的肢体接触。
许书妍终于看不下去了，在杨世杰让夏夏接着敬酒时，她站起来将夏夏手中的酒杯接过，放在了桌上。
“杨总，夏夏有些喝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得上班呢。我带她先回去吧。”
杨世杰今晚也喝了点酒，他面色不善，脸上的笑“咻”地收敛，指着许书妍说道：“小许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凭良心讲我对你还不错吧？今天晚上你说你不会喝酒，就很不给我面子了，但我没计较。夏夏比你懂事，你拦着人家敬酒做什么？”
“我今天带你们来就是让你们见见世面的。这么多玉湖市的大人物，别人想来都没机会。小许啊，许律师！你作为一个法律人士，多认识人、多拓展人脉懂不懂？”
“上次那个案子你知道你为什么输吗？你有专业能力，这点毋庸置疑。但光有专业能力一点用都没有，你要学会和人打交道啊，你要学会用自己拥有的资源，去置换你想要的东西。比如我的资源是人脉，你的资源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是漂亮！”
“大家批评你，一点都没说错。那么简单的案子办成那个样子，你有好好去沟通吗？你有好好去利用你的资源吗？”
“我现在无私地将我的人脉介绍给你们，你还不领情？如果你能和夏夏一样乖乖喝酒，陪在座的老总们多说说话多亲近亲近，人脉，加美貌！许书妍，我杨世杰敢拍胸脯保证，以后你会发展得越来越好。”
“但今天你这个样子，让我很失望。”
许书妍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杨世杰。
拓展人脉？美貌？利用资源？
她为了份工作合着还要献祭自己？
杨世杰哪里是想介绍人脉给她们认识，而是要用她和夏夏来拓展他自己的人脉啊。
许书妍和他多辩一句都嫌浪费口舌。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夏夏她喝多了，不能再喝了，我带她先走。”
杨世杰：“走什么走？我们这么多人，还怕照顾不了她？”
“许书妍，我和你说不明白。你要是想走，你自己走，别拉着夏夏。”
许书妍冷笑一声，照顾？一帮男人照顾一个喝醉了酒的小姑娘？
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她用脚后跟都能想到。
还没等她说话，席间有人出来解围，“哎呀，老杨！干嘛呢，对美女律师这么凶。”
“小姑娘喝得是不少了。那什么……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要不大家换个地方醒醒酒？”
出面解围的人叫李华霖，是李天宇的爸爸。
这已经是今天晚上，他第二次帮许书妍解围了。
许书妍心想，虽然李天宇不怎么样，但是他爸爸好歹是个人。
第一次解围，是因为许书妍和李天宇相亲的事儿。
当初和李天宇相亲后，虽然很膈应，但她不想让大家难堪，没有说实情。
给杨世杰的理由是双方互相没有看对眼，给李天宇留了体面。
这会儿却被在座的拿来说笑。
“小许啊，你没抓住机会啊！这要是攀上咱们李总，以后还上什么班啊，在家享福就好啦！”
许书妍没说什么，面上也只是淡淡笑笑。
但是李华霖居然出面帮许书妍说话，“许律师优秀又漂亮，要是真看上我那个败家子，是我李家的荣幸啊。”
“天宇没那个福气，他眼瞎，没看上你，我倒是挺满意许律师的。”
想到这，许书妍感激地朝李华霖看了一眼。
宴席散后，许书妍扶着夏夏出了餐厅。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随其后。
就在许书妍拿出手机准备打车把夏夏送回家时，旁边却突然靠近一个人。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李华霖拉扯到了一旁。
而夏夏，半眯着眼，被方才同桌的某位老总搂进怀里。
“诶！你……”
许书妍还没来得及制止，腰侧也搂上了一只手，甚至上下动作着。
热热的，黏糊糊的，让她感觉到浑身汗毛竖起，很恶心。
李华霖五官挤在一起，笑着对许书妍说：“许律师，许美女！刚才我那么多次帮你，你要怎么感谢我啊？”
杨世杰在一旁笑得开心，“哈哈，老李，你对小许还真是好啊。干脆直接给天宇定下来，当你儿媳妇吧。”
“小许聪明又漂亮，就是有时候犯倔，让天宇多担待点。”
许书妍恶狠狠盯着这帮人。
她为自己之前的天真感到后悔，有其父必有其子，古人诚不欺我。
李天宇能养废成那个样子，他爸能是什么好东西呢？
只不过老头子比李天宇活得久些，更精明更善于隐藏些。
她伸手想将搂在自己腰侧的手掰开，却不敌对方的力量。
“你给我放开！”
李华霖：“哟，生气啦！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我干什么了吗？”
“老杨，你这下属还是得管管啊，都要骑到我头上了。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和你们阳和合作啊？”
杨世杰：“哎哟，李总说的什么话啊？咱们都合作这么多年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以后还是要继续合作的嘛。”
“许书妍，李总这是信任你，你想哪儿去了？还不给李总道歉？！”
许书妍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我想哪儿去了？你也不睁眼看看他手放哪儿去了。
道个屁的歉。
她抬起脚，脚后跟照着李华霖的鞋尖就是一踩。
对方吃痛，松开了手，可下一秒，便狰狞着想扇许书妍巴掌。
一阵风从面颊扇过，许书妍慌忙后退，下意识闭上眼，抬手护着脸颊。
但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率先传来的是李华霖的哀嚎声。
许书妍睁开眼时，便看到李华霖被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套装的男人拽住了手腕。
他面色通红，吃痛着侧弯着腰“哎哟哟”在哀嚎。
男人背对着她，但许书妍觉得有些眼熟。
她怔愣了片刻，待看到他的侧脸时，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怎么是江怀予？
这么多天没见过他，再见时，突然觉得他从印象中那个青涩的高中生，一下子变成了西装笔挺的成年男人。
江怀予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此刻泛着苍白，和李华霖被勒红的手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他妈敢打她一下试试？”
李华霖疼得额头冒着冷汗，狰狞着脸问道：“你他妈是谁？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对我动手，我让你在玉湖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倒是帮帮忙啊！站着干嘛？！”
呆愣在四下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快步冲上来，把江怀予从李华霖身边拽开，试图制服他。
许书妍慌乱间，推开人群，冲到了他身边。
她举起手机，当着这些人的面，摁下报警电话号码。
“敢动他试试？我立马报警。”
李华霖转动着自己的手腕，冷笑一声，朝许书妍走去。
美女没到手，想扇人巴掌也没扇着，反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人伤了手腕。
他活这么多年，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李华霖朝许书妍和江怀予走去，“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许书妍目光冷冷地看了一眼李华霖，“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就报警说你性骚扰加故意伤害。街上到处都是摄像头，我刚才也录了音，你不怕曝光不怕李氏集团名声臭了就试试。”
“还有你儿子李天宇，当初相亲我不过给你们留了个脸面。他和他兄弟打了通电话，是怎么污蔑我，怎么侮辱女性的？如果你想让网友们都来听听，看看李氏的笑话，你就过来。”许书妍说着，点开了薇姐发给她的那个通话录音。
李华霖一听，瞬时冷静许多。
他自己对许书妍动手动脚倒是无所谓，真报了警无非就是面子上不好看，被教育两句。
主要还是他那个逆子。
通话录音声音不大，但此刻四周安静下来，李华霖听得一清二楚。
李天宇是什么德行他这个做爹的心里清楚得很，确实是他儿子的声音和会说出来的话。
要是许书妍真把通话录音放网上，到时候儿子连同公司一同被全网讨伐，后果不太可控。
为了个女人坏了事，没有必要。
其余几人也不想淌这趟浑水，迅速散开。
酒桌上称兄道弟，但真正出事儿了，都是人精，大难临头各自飞，谁还顾得了谁。
倒是杨世杰，换了一幅谄笑的嘴脸，还坚持站在李华霖身边。
杨世杰：“好了好了，都是误会。小许，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啊，你带夏夏回家。”
“哎呀，李总也喝醉了。来，老李，上我车吧！”他边说，边佯装自然地把李华霖拉走了。
人群散开，许书妍松了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腿有些软。
她转头打量了一下穿着正式的江怀予，“我先把我同事安顿好，你在这里等我。”
江怀予红着眼，呼吸有些急促。
他乖乖点了点头，“嗯。去吧。”
夏夏一个人蹲在原地，脸埋在双膝之间啜泣，背脊微微颤抖着。
许书妍走到她身边蹲下，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的时候，她哆嗦了一下。
待抬头看到来人是许书妍时，才松了口气，继而哇哇大哭起来。
许书妍有点招架不住，从包里抽出几张纸递给她，“没事了没事了，都走了。”
“你还好吗？头晕不晕？脑子还清醒吗？需不需要我陪你回家？”
夏夏顶着满脸的泪痕，摇了摇头。
今晚的事情她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酒桌文化嘛，大多数的职场人都逃不掉的吧？
当她听见许书妍不卑不亢地说自己不喝酒以茶代酒的时候，觉得有些惊讶。
可她并没有觉得陪各位领导喝酒有什么不好，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生出“喝了酒我就会比许律师更受领导器重”的荒诞想法。
可越到后来越难受，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便刹不住车了。
一轮轮的酒敬下来，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飘忽。
落在她手上肩上和腰上的手，想甩开，但混沌的大脑转不过弯，她也没那个勇气。
她晕乎乎地心里想着，许律师还在，不用怕的，只要坚持到宴席结束就没事了。
却没想到，宴席结束，那个人的手搂上自己的时候，才是开始。
大脑一瞬间清醒过来，迟来的恐惧蔓延开来。
方才许书妍这儿发生的事情她看得一清二楚。
李华霖的巴掌还没落下，就从一旁冲出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像一头精壮的猎豹，杀红了眼。
他速度之快，精准地狠抓住了李华霖的手腕。
夏夏朝江怀予看了一眼，只见他直勾勾看着这里的方向。
她很清楚地看到，那双眼只在许书妍身上停留。
她擦干眼泪起身，感激地看着许书妍，“谢谢你，许律师。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不用担心。”
“那个是你男朋友吧？你快过去吧。”
许书妍愣了愣，转头看了一眼江怀予，见他朝自己笑了笑，又回过头对夏夏说道：“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夏夏摆了摆手，“真的不用了，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许书妍：“那好，有事随时联系。到家了给我发条消息报平安。”
夏夏：“嗯。谢谢。”
夏夏走后，酒店前有些宽阔的小花园只剩下许书妍和江怀予两个人。
今晚有风，加上餐厅建在湖边，不是很热。
许书妍指了指湖边小道，对江怀予说：“走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