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过头,望向被半边纱帘遮掩的窗户。
阳光斜斜拢进来,打在我的脸上,温暖而宁静。
我抬起手指握了握那束抓不住,摸不着的光束,吃吃笑了两声,突兀的问道:“还记得前年下大雨,我们在城南巷子口的小铺里避雨,买的那屉米糕吗?”
谢潮也不知是记得还是不记得,阖了阖眼皮,从鼻腔里嗯了一下。
我莞尔,回忆起那股滋味。
它带着蜂蜜的甜腻,糯米的清甜,香软四溢。我自己咬下一口,又分给谢潮一口,谢潮不肯吃,我就将剩下的全部塞进嘴里,吻住他让他咽进去。
小雨淅淅沥沥,巷口的花枝被打折,艳丽的颜色跌入到泥土里,泥土将它覆盖的完完整整,一寸不剩。
我戳了戳谢潮的面颊,闲聊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我走不脱,你去帮我买一趟。”
他睁开眼,几不可见得皱眉:“医生说你这离不了人,乖啊,等恢复好了我就带你去。”
我不怎么高兴的翻了个身,谢潮见状把我又给弄了回来,将被子掩好,温声让我别闹。
我只管盯着他,眼睛一眨又一眨,半晌又说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听么?
他点头,附耳在我身旁,脸上的绒毛轻轻浅浅,我有些发痒,往后一缩。
“你去买吧,买完回来我就告诉你。”
“没骗我?”
“没骗你。”
他歪着脑袋在我胸前想了片刻,披上椅背挂着的银灰色风衣,殷殷叮嘱了我两句。
我无不应是,苍白的面容笑的灿烂。
他抬手抚了抚我鬓角的发丝,低垂眉目落下一吻,沾染着冰凉的消毒水味儿。
临出病房门前,我突然叫住了他,喊他谢潮。
他回过头来看我,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事儿,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好听。
他闷笑,深深望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或许他已不清楚,那年我与他初遇,坐在一个角落躲清闲,他的目光与此刻别无二致,漫不经心问我是不是新生。
他的朋友打趣我和他的名字般配,一个潮水一个鱼,相依而生。我喝着手边的茶水,偷偷看他面上的神色。
他意味深长,只说是很有缘。
一根刺就这样扎在我的心底,种在我的心房,把我搅得血肉模糊。这根刺想拔出来太难,许是要我痛彻根骨,付出半条命的代价才行。
我从一旁的小桌上摸到一根笔,一本便签。眼下我使不上力,写出的字也飘忽不稳。我咬着牙一笔一笔,认认真真写了一行字,将便签撕下来,贴在床边的墙上。
我拔掉了留置针,几丝鲜血顺着我的手腕滑过,有点儿痛,我不由自主嘶了一声。
我穿着医院的蓝白色病服,披着长长的头发,面无血色走出了病房,走出了医院。路上没人敢拦我,都像见鬼了似的,眼珠一错不错盯着我。
暮色四合,傍晚的微风徐徐吹过我的身体,江波携着琐碎的光,卷起涓涓细浪。
因是上海的晚高峰,黄浦江畔人烟稀少,偶有几个游客停驻在此,笑眯眯捧着相机拍照,围在一起点评照片是否好看,角度是否合适。
我也摸上不染尘埃的栏杆,眺向江河。
这是我在这座城市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心无旁骛地凝视它的模样,它轻柔晃动着,温吞地将整个上海包裹在里面,摇来又摇去。
我妄图抬手,抓住拂面而来的风。
可风太自由,我又怎么能抓得住。
我有些失落的抬手捻了把脸,摸到了满手的潮湿。我怔愣低下脑袋去看,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已流下了许多咸腥的泪水。
我居然哭出来,还哭的这么丑陋,这么凄惨。
我分不清是为谁而哭,为我自己,为我跌宕起伏的人生,还是为我那段美好如泡影的时光。
我不信来生,但苍天若有眼,求您恩准,网开一面。
准我此后生生世世,再不为情所困,以至摧心折肝,受百倍煎熬。
我最后用指腹一点一点拭去了泪痕,头发捋了捋,挽在耳朵后面。
我干干净净来人世一遭,自然也要干干净净地走。
我恨谢潮吗?我不恨。
情爱二字,何谈是非对错。浮沉于茫茫人海数十年,我只是倦怠,不再想应付,不再想虚以委蛇。
江水如此温柔,把我拥入怀中。
临了,我望向无垠的天际,挂着浅浅的一丝笑意。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正文完】
嗯,写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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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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