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免从小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男孩。

比如幼儿园的肖樱小朋友送了一批新玩具，所有小朋友纷纷跑去看有什么，李免想起肖樱冷冷的脸，独自站在原地，远远看着大家喜悦和打闹的身影，听见他们围着肖樱唱歌。

“李免也太害羞了，好久没见到这么安静的小孩。”老师之间评价说。

李免一直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也不笑，直到妈妈的小摩托出现在幼儿园门口，他才迈着快乐的小步跳上车，等小摩托开远一点，李免抱着妈妈的腰，嘴巴里一刻不停地说着今天幼儿园里发生的事情。

妈妈耐心倾听李免的废话：“那免免分到了什么新玩具啊？”

“这个嘛……”李免一时语塞，没有说出他不敢去要的事实。

“免免有认识到朋友吗？”

“朋友的话……”

“没有交到朋友吗？”

“嗯，嗯，有一个叫做肖樱的家伙。”

回家的路上，妈妈给他买了山楂糖和小笼包，李免更是见牙不见眼。小摩托开回幸福小区，妈妈去车棚停车，李免拎起小笼包，蹦蹦跳跳着跑进他家住的单元楼。

小区里有八栋单元楼，每栋楼六层，每层楼住一左一右两户，李免家在C栋六楼，但他一进楼房走廊就把左右两户的门铃按响，然后迅速蹿上楼梯，再按下二楼住户的门铃。

201尚且有上当的脚步声，202已经对熊孩子的恶作剧见惯不怪：“李免！这个兔崽子！”

201打开门，看见一道兔子影飞快跑上了三楼，边跑边回：“才不是我！”

正疑惑着，楼梯里一个年轻漂亮的太太走上来，满脸无奈的笑容，拿出山楂糖当赔礼：“不好意思啊吴姐，我回去好好教育一下李免，这个糖果给你家孩子。”

李免一路把楼下5楼的门铃按了一遍，到了六楼，公区上放着一张小马扎，左边是他家，右边是叔叔家，这个时候爸爸和叔叔还没有下班呢，所以他消停下来，拿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一把601，一把602，李免拿出自己家的那把钥匙，踩到小马扎上，打开门。

下午的阳光洒满温馨整洁的客厅，要知道李免上了一个朝九晚五的幼儿园，早已不堪重负！跳到沙发上就是一摊！

李免妈妈一路上来给好几个邻居道歉，进到房子里，看见李免累坏了的小模样，什么话都放到后面再说，走过去把李免温柔搂进怀里。

李免闭上眼，闻着妈妈身上薰衣草洗衣液的香味，撒娇说：“妈妈，我又饿又困，好累啊。”

晚上八点半，李免在他房间里的大床上呼呼大睡，李免妈妈窝在沙发上看着低音量的DVD，家里的门被轻轻打开，又轻轻关上，一个满脸疲惫的青年男人走进来，这是李免朝九晚七的爸爸，他一路直奔沙发，往李免妈妈的大腿上一摊！

他闭上眼，闻着李免妈妈身上百合花沐浴露的味道，抱怨说：“老婆，我又饿又困。”

第二天，李免去幼儿园，又变回那个看着别人三五成群的安静小男孩。

尽管李免已经竭尽所能不引起注意，还是有人在持续关注他。

活动课上，小朋友们在花园里排排站好，老师向大家讲解花朵，叶子，种子，泥土，阳光和雨露之间的关系，教大家认识种花所需要的工具和用途。

理论讲完以后，每个小朋友都分到一样工具，“栽培一株植物需要用到的工具都发到你们手里了，分别有小铲子，花盆，小花苗，水壶，接下来大家需要为自己寻找队友，当你所在的小队伍拥有一套完整的工具，就可以开始种花啦。”

小朋友们拿着自己发到的工具，第一时间仍然是寻找自己经常呆在一起的小伙伴，然后看着一模一样的工具，面面相觑。

李免分到的是一个小铲子，可以把泥土铲出一个小坑。聪明的他一下就明白过来这是一个找不同的游戏，为了种花，他必须迈出与人沟通合作的第一步。

他在心里把和别人说第一句话的场景模拟了一遍，深吸一口气，准备迈出这第一步，结果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当时就把李免的眼泪花拍出来。

李免捂着后脑勺回头，三个拿着洒水壶的男孩朝他伸手：“把你的铲子交出来。”

就这样李免失去了他的工具，他难过极了，一个人走到一颗半人高的植物后面，蹲下来默默流泪。

过了一会，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免抬起头，露出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蛋。

是肖樱小朋友。肖樱两只手捧着一个花盆，花盆里面已经种好了一株月季花小苗，其中一朵已经半开，嫩红色的花样颇为好看。

肖樱问李免：“李免，你是什么工具？洒水壶吗？”

李免摇摇头：“我的被抢走了。”

说完又难过得落泪。

肖樱侧头看了一下远处三个正在向老师告状的男孩，刚才他们想抢她的花，“肖樱把我们水壶里的水都倒掉，现在没有水了！老师！肖樱一个人欺负我们三个！”

“等一下，你先别哭。”

肖樱坐下来，把花盆放到李免面前，手指夹着那朵半开的月季花送到李免的脸蛋上，蹭他脸上的泪痕。刚好李免有一颗新鲜的泪珠滑下来，滚进花瓣中，于是肖樱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哼。”

就这样，李免帮忙把小花苗哭湿，然后捧着花盆跟在肖樱后面，去找老师交作业，两个人都得到了小红花，尤其李免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小红花，泪痕未干，破涕为笑。

肖樱正在被另三个女生抗议她抢走她们的花时，李免从旁边凑过来，用感谢爸爸妈妈那套，在肖樱脸颊上轻轻吻一下，但发出夸张的“mua~”，然后羞涩跑开。

女生们愣了一下，然后更夸张地起哄：“肖樱谈恋爱啦！”

肖樱看着李免跑开的影子，愣了两下，然后追过去：“李免！”

李免记着他们的作弊小花苗还没浇过水，正在水龙头边用自己的杯子接水，肖樱走过来，郑重通知：“你下次亲我之前，先给我打报告。”

李免惊讶极了：“如果你不同意呢？”

肖樱想了想，说：“我一般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