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做瞎梦

接吻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田听到目前只亲过两次。第一次是和闻颂,第二次也是和闻颂。

具体发生在哪,田听也记不太清。或许是昏暗,或许是窃窃,或许是天空之下。

总之,在夏天。

深呼吸,心跳加速是正常的。

没事的田听,爱上前女友就是你的宿命。

半分钟里,田听就差把自己前面二十多年的事情全过一遍脑袋。给孩子亲到脑袋缺氧出走马灯了。

闻颂笑个不停。

“你怎么人都傻掉了。”

“这事儿真没办法。毕竟在这方面你技术实在是太好了,就算再过百八十年我都会承受不住。”

田听非常谦虚,谦虚到险些以为,这都是现实发生的事情。

她感觉肩上一使劲,被狠狠地推搡跌倒在地。耳边嗡鸣,眼前人像是在斥责她什么,但田听什么也听不见。

田听听不见。

-

“下次要记得,即使锁门睡觉也要盖好被子,不是说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就能调整好的。尤其是你右耳本就……算了,我不多说了。”

张老板在得知田听耳鸣毛病犯了后,也不管昨天晚上十二点才下班,一早就踩着七点半早班刚上班的时间过来逮着田听一顿好训。

田听不在意,她只知道昨天做了一个非常真实的梦境。

真实的就像是闻颂,重新回到她身边。

张老板自顾自说了好半天话,这才想起来田听右边耳朵听不见声音,才又绕到她的左边跟她重新说了一遍。

田听耳朵是前几年跑车执意顶着低烧坚持跑十八个小时,最后到医院时已无力回天。

好在左耳是正常的,还不至于到听力残疾四级的地步,只是时常会发生耳鸣。睡醒或者坐电梯,都会耳鸣一阵。

过于真实的梦境。田听醒来后只觉太过清晰。

清晰地……感受到残忍。

她抬手捂住又在发颤的嘴唇。

“好了,回去休息吧,这几天给你放个假。工资正常发,你去医院复查一下耳朵吧。”张老板刀子嘴豆腐心,从口袋中掏出个用红色塑料袋子包起来的一捆钱。

田听没有推脱。

厚厚的一沓钱在手中很有分量,却只是债务的九牛一毛。若是拿去看病,债务只会负担更加。

田听敷衍点头,很明显没有把他的话给听进去。

昨天没怎么休息好,田听也只是象征性留下来帮早班同事忙完最容易乱手脚的一阵。

她拿着抹布擦拭吧台。

也是,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呢。闻颂的模特事业风生水起,即使有所跌落,倒也不至于说是沦落如此地步。

田听?她没有太大的志向。欠债还钱,养老送终,其他的都不奢求。

结婚生子?对田听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她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情。

江与蓝调侃她,这是在为她和闻颂短暂的感情在守活寡,完全不考虑其他喜欢田听的小伙子小姑娘。

“性别和角色别卡那么死,换个谈对象不也是一样的。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好马更是不吃回头草,你也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我乐意就行。”田听当时是这么拽到二五八万回答她的。

现在不行。她和闻颂早就分道扬镳,彻底不会有一切联系。

下班开车回家,田听回到空空如也的家中。

她没有去跑出租车,也没有去养老院接母亲回家短暂照看一段时间后再送回去,而是享受着一个人的孤独。

雨过天晴,燥热难耐,打车的人回比前几天要多些。

田听总觉得现在的夏天要比热许多,尤其是在昨天晚上睡着后,一觉醒来竟然浑身湿透。

连围裙都湿/漉/漉。

今天晚上没有排班,是老板的侄子过来替他上。老板的侄子和田听也算好友,至少当时在他高考前三个月都是由田听做他的家教。

高考也算是不负众望,勉强在本地混到一个中规中矩的大学去读,虽然是专科,但至少不用再出昂贵的学费。

母亲在退休后,精神状况愈发不如从前。尤其是在田听好不容易将当年的借款还去八成后,母亲彻底将她遗忘。

去医院检查,母亲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也就是老年痴呆。

很年轻,医生说五十多岁的年纪,不应该会得这个病,也不应该。

母亲很聪明,她是物理老师。在情感上一窍不通,和身为语文老师的父亲完全是相反的个性。

他们是工作认识的。

这点事情,母亲能反反复复对着田听絮叨很久,又突然间顿住。

用那双无神的眼睛注视着田听、缓慢开口。

“那个……您知道我的丈夫在哪吗?还有我的女儿,就这么点大的一个小姑娘,扎着双马尾、一个还在换牙的小姑娘。”

母亲说着,还用手比划出仅仅到田听膝盖下方的高度。

她坐在轮椅上,田听站在她的面前。

“妈,我就是您的女儿。”

每当田听说这话的时候,母亲总像是后知后觉反应自己病了,连女儿都记不清。

事实上,转身就忘了。

田听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简单洗掉身上的疲惫,田听小眯一会儿,决定醒后出门下馆子吃。

奖励自己这么多个月都在辛苦工作。

睡醒后,她确实是少见的出门,去了家与老板交好的店下馆子。

临近饭点,里头早就座无虚席。

田听刚走过去,一个裹着围裙、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站在店门口支了个摊在炒菜。

油烟顺着户外抽油烟机往天空上排,却还是给田听呛得不行。

这家店便宜,素菜八块荤素两拼十二块全荤十六块,饭免费加不收钱,还给吃不起饭的顾客提供免费的粥。

老板在这一做就是十年,田听从初中起就在这吃,一直到高中毕业后才短暂暂停。

那时候给人老板吓得四处打听田听的名字,这才找到她的住址,唯恐老顾客出点什么意外。

临走前,他还塞了张卡给田听,密码是六个零,让她记得经常光顾。

卡里有八千,对当时刚辍学还没找到工作的小姑娘来说,已经是笔还不起的巨款。

但田听没有拿给老板,而是收下。

人情债,总要还,或早或晚。

“这个点才来?去接阿姨回家了?”老板问,“还是刚跑完车结束,今天挣到多少钱?”

老板姓李,叫李孙杰红。父亲叫李杰,母亲叫孙红,干脆就这么给他取名。

不过老顾客都喊他李小红或者李子杰,中间那个孙拆成子小,跟着后面俩字随便怎么组合,老板都知道是喊他。

哪有人的绰号就是本名的。田听也跟着喊。

“没。你听姐今天一分没挣,光躺着睡觉了。咱妈还在养老院,等过段时间再去接她,让咱妈再跟护工熟悉熟悉。”

田听只对关系好的人用“咱”,对普通能够说得上话的人用“我”“你”这样的客套话。

母亲是北方人,回外婆家时总听他们说咱啊咱的,田听也学会了不少。

“哎呀,没挣到钱没事,你杰弟请你吃晚饭,想吃荤的素的还是天上跑的水里飞的地上游的。”

田听被李孙杰红的话逗乐,笑弯腰用手捂着小腹。

“红烧肉就行,糖醋排骨更好。”

“行,去老位置坐着等。”

她刚准备推门进餐馆,就有人从里边推门出来,迎面撞上,田听差点没让得开。

“诶哟不好意思听姐,刚想事呢没注意到你。”是温子文,跟着田听一块跑出租的司机,年龄比田听还大些,但跑出租的时间不长,刚大学毕业就出来的小伙。

温子文和田听关系算比较好,说话上也合得来,要比其他司机更有共同语言。

“没事。你这是吃完了?”田听问。

“没呢出来抽根烟,你要一块吗?”温子文邀请她,“上个月工资发下来了,剩的多买了包好烟,过来尝尝。”

他们抽烟的地方离得很远,店左拐后过马路,再往右边走,一直走到巷子最顶头死胡同里。

那里人少杂物少垃圾少,不容易起火,也不容易让其他人吸到二手烟。

文明烟民,从田听做起。

温子文老这么打趣她。

“你说你,钱没挣到、身体没养好,每天通宵上夜班白天还得去跑出租,就没想过参加高考把大学读完换别的挣钱路子?”

他视线停在田听手指夹着的烟屁/股上。手指尖早就泛黄起了不少老茧,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有的。

田听又点了根烟,狠狠吸了口烟雾过从鼻子中贯出,不像她平时的风格。

烟灰被她随意弹至一旁早就废弃许久的垃圾桶中,“倒也想做点别的。”

“欸你又把烟抽到顶头,不烫手?”温子文用旁边的树杈子拍掉田听手中的烟头,她一哆嗦就把烟头丢地上,温子文一脚踩灭掉,“前不久刚消下去的水泡,不怕疼啊你。”

“没事,烫久了早就有老茧了。”田听揉了揉被温子文拍到发麻的手背,又接上根烟抽,“再说了,区区水泡而已,又不是丢命。”

温子文很少见她老烟枪的模样。

“回去读书不行吗?这对你来说又算不上什么难事。”

“我都二十四了,还回去读什么高中,真不怕被别人笑话。”

温子文知道自己拗不过田听,也没多说什么,只当是她脑子抽抽。

好烟难劝该死的鬼。说的就是田听。

他抬头看着远处高楼上正在更换的广告牌,从一个品牌换成了另一个品牌,但上面的代言人却依旧是她。

“田听,你说像广告牌上这种闪闪发光的明星也会像我们这样普通过吗?”

听到温子文这么说,田听顺着他的视线朝前一天刚开车路过的那栋乘客执意要摇下车窗拍照的大楼。

“别人不知道。”

“但至少那上面的人,从来都没有平庸。”

这话倒是说的温子文来了兴趣,“说话这么肯定,莫非你认识那个人?”

田听掐灭手里的烟。

“不算。”

“不算是怎么个不算,你和她关系很好?”

“也不算。”

连续否定两次,给温子文问着急了。他火气重,一件事情在两句话内得不到答案就容易着急,田听早就拿捏住他的性子。

在温子文还没丢下烟头走人时,田听才回答,“发小,那图片上的女明星是我发小。我俩一个村门对门长大的,我比她大三岁,她早读书还跳两级跟我一块高考。”

几句话,给温子文听得脑袋滚烫。

他没听懂意思,田听也懒得解释,抽完烟就回去等着热腾腾出锅的晚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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