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一圈,位居中心的女生姚筝穿着便服,提着一袋水果,与那位男子据理力争,直听她叫嚷:“我的手机就是你拿走的,快还给我!”
“小姑娘不要血口喷人,大家评评理,我就是刚巧路过,她手机不见了就赖我身上,想空手套白狼。”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却基本是不明真相的路人,没人作证,他们一半对女生指指点点,一半对男子横眉斥责,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姚筝见说理不行,只好强硬道:“行啊,那我报警,找商场经理调监控。”
一听姚筝打算报警,男子颤颤巍巍直退,想跑路:“老子不和你这小姑娘费口舌,还有事呢。”
“喂,把手机还给我。”
“去你的。”
男子推开人正欲一走了之,宁长久从人群中走出,将手机挂在耳边,并挡在那男子面前,语气生冷道:“把东西交出来,我已经打给最近的派出所了。”
宁长久高过那人,明显更身强力壮。
“嘁,晦气。”
男子从兜里摸出一部蓝色手机,眼都不眨地扔了过去。宁长久稳当地接住手机,随后眼见那男子绕道而走,看明白经过的群众大妈们,指着男子的背影骂骂咧咧,这一人一处,也够戳他无数回脊梁骨了。
宁长久回头,人群已经散了。
姚筝匆匆起身,来不及拍拍衣服的尘土,从水果袋里拿出圆溜的大橙子砸人,宁长久却及时将那橙子接了过去,并道:“你这样很危险,不怕他事后报复?”
姚筝保持着扔出橙子的身形,听罢一愣,“呃......那我还真没想那么多。”
手机失而复得,姚筝为了表达感激之情,就将手里的水果递了出去,“谢谢!这些送给你吧。”
“不用,这个就够了,我们同校互帮互助嘛。”
姚筝露出一张难以置信的表情,试问说:“你也是湖水一中的?”
“对,之前楼梯间你撞到的就是我,还是我帮你叫的老师。”
“噢——哦哦!”
楼上一层的围栏旁,接二连三地露出几个人,将一楼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周非舟先道:“有情况。”
用不了多久,宁长久与姚筝聊了几句就分道而别,他下了扶手电梯,一路朝着塔罗牌店来,却被埋伏着的几人一拥而上扑住。
周非舟:“你小子,从实交代。”
梁潭深:“对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杨杰书:“姓甚名谁。”
“想哪去了,水果,吃不吃?”
宁长久怀里揣着一个橙子,一串香蕉,姚筝听说他这是第二次出手帮助,说什么也要送出那袋水果,他便只好另外摘了四支香蕉下来,人人有份。
三个人瓜分去三份,这会,李顾拖着包装的奖品从塔罗牌店里出来,奖品不小,里面还带着轨道,怪沉的,他见四人搁那大快朵颐,说:“哪来的香蕉。”
梁潭深:“别管,吃就完事了。”
宁长久将那个橙子递了过去,给自己留了支香蕉,方便,好剥。五个人待在过道上,吃着水果,一时无话,竟然莫名地正经八百,但就是李顾费劲巴拉地剥开橙子,还被分去了半边,他看着手里仅剩的几瓣,道:“我说,我这与劳动不成正比啊。”
吃香蕉的几位都是既得利益者,没一个人搭理他。
这时候梁潭深想起一事来,话题转道:“对了,宁长久说他要是联赛得奖请我们吃大餐。”
“好谢谢宁哥。”
“争取夺第一,科科150。”
宁长久也笑答:“承让承让。”
在场众人自然是没一个相信,宁长久三科相加能到100分就是谢天谢地了,但这四人权当玩笑话,但只有周非舟似乎并不想参与进这个话题,撇过脸沉默不语。
......
晚上过七点半,天刚暗,宁长久刚回到家,便听见客厅传来阵阵喜笑言欢的喧闹,他不所谓,照常先喊:“我回来了。”
他放下钥匙,换鞋的空当,宁语适时就蹿了出来,低声提醒:“哥,二叔他们来了,主要是蹭地方住,顺便看看你的情况。”
宁长久有些哭笑不得,犯得着这么直接吗?
商场那之后,杨杰成提议去看电影,因为火车没处放,他们五个人只好抱着那辆火车,在回头率超高的氛围下度过了俩小时,现场观众投来的焦灼目光,令人难以忘怀。
出了电影院后不久,他就收到了宁语发来的消息,说是二叔一家过来了,快点回家,正好李顾也得处理那辆火车的去处,五个走了两个,大家也就散了。
“二叔,二婶。”
“嗳——”
宁长久徐徐然进了客厅,映入眼帘的就是沙发上的二叔一家,和二叔那愈渐光溜的秃顶,头发已经逝去三分之一,且正呈星火燎原之势消失。
一瞬间,他望向了坐在对面的宁爸,没秃吧?他不自觉地又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不会秃吧?这种可怕的基因能遗传,好在宁爸的秀发尚在,宁爸不秃,他就不秃。
“让婶子瞧瞧。”
二婶笑吟吟地迎上来,拨弄一圈宁长久,来回查看,道:“婶子听说你出院了,特意来看看,现在应该没事了吧,在正常上学吗?”
“对,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
要不了多久,宁妈在厨房忙碌了半日的菜肴,终于上齐了,是荤素搭配的丰盛一桌。
两家人围坐在一块上桌吃饭,宁长久旁边坐着二婶带来的小女儿,叫宁圆圆,看着还是上小学的年纪,她转溜着水亮的大眼睛,无声瞧着宁长久,时不时才扒拉一口饭。
宁长久眼带微笑,伸手夹来一块近处的粉蒸肉,放进了她的碗里,小姑娘像是就此打开了开关,这便道:“我要吃那个。”
“虾肉?”
“嗯。”
随即,宁长久微微起身,夹来了几块去壳的嫩红虾肉,放到了宁圆圆的碗里,接着就是宁语伸出了她的碗,嘟囔着嘴说:“哥,我要吃粉蒸肉。”
夹。
宁圆圆:“我要吃那个。”
夹。
宁语:“还有我。”
夹。
“那个。”
“我。”
夹夹夹。
有完没完?
宁爸与二叔推杯换盏,宁妈与二婶话家常谈妯娌,饭桌上的战况波动竟然丝毫撼动不了他们的人际交往,磁场稳定得难以想象,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
二叔:“就这两日了。”
宁爸:“那我们明天都去看看吧。”
宁长久在这期间偶尔也听来几句,好像是二叔家的儿媳要生了,他们来这边瞧瞧情况,二叔成家早过宁爸,大儿子大宁长久八岁。
那看来,明天周日用来学习的机会也泡汤了......
当天晚上,二叔一家被安排在了家里空置的卧房中,第二日,宁长久就随同一块来到了Z市第一妇科医院。
一入病房,宁长久就能看见围着堂嫂子病床附近的亲戚,他该叫人叫人,叫完人那些亲戚便都围绕着堂嫂子说话,打听情况,等同于没他事了。
他早就料想到了这种窘境,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走廊,随意选了个座位,打开英语APP开始记单词。
forget,forgot,deal,dealt,dig,dug......
正入神,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传过来,问:“堂哥,你在干嘛呢?”
宁长久听出来是宁圆圆,头也不抬地答:“学习。”
“老师说,正确观看手机的距离是50厘米,你得拿这么远,水平直视。”
宁圆圆背着小手,体现出一副谆谆教诲的模样。
宁长久这才看向她,一时说不出什么词来,只好道:“......你老师教得对。”
这条医院过道上,不时就会走过一些探病的亲人朋友,以及医生护士,还有扫地清洁工,他们老是会看见一个高中生样子的男生,坐姿端正地举着离他50厘米的手机,时不时举起另一只手臂滑动他的屏幕。
宁圆圆坐在宁长久旁边,路过一人她就道:“我们在学习。”
“学习哪。”
“对。”宁长久木讷地点头,他如坐针毡地坐在那儿,明明在学习,怎么像其实在玩手机,不多时他也坚持不住了,将手机揣回了兜里,道:“我觉得我们不能沉迷手机,是吧?”
宁圆圆重重点了点头,然后说:“那我们来玩游戏吧。”
病房里在话家常,宁语终究也悄悄溜了出来,她阖上病房门,随后就看见走廊里的两个人,宁长久卯足了劲,让宁圆圆挂在自己的手臂上吊秋千。
虽说是小学生的重量,那再不济也有几十斤,顶得上一桶半桶装水。
宁语顿时轻声急道:“哥,我也要玩——”
好了,现在还得加上砝码两桶半。
“1......1.5......”
堂嫂子苏曼的临盆日本来就近了,而就在堂哥宁文德给她削苹果那会,肚子就有了反应,病房里顿时一阵忙乱,不多时就叫来了医生护士,把人推进了手术室。
宁长久领着身旁俩小姑娘,待在手术室门前的长椅上,三人的眼神从清晰到浑浊,最后齐刷刷地等睡着了。九月底的阳光,像是柠檬橘子汽水,热也不热,冷也不冷。
傍晚时,手术室的灯暗了,孩子平安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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