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每个人脸上充满朝气，向着地平线的另一端走去，仿佛只要不断追逐着天边的那道光，就能到达理想的远方。

叶忻已经被送到殡仪馆安置，漂亮但冰冷的棺木静静躺在那里。

龙轩似乎还不明白死亡的含义，一边试图拉起叶忻的手，一边小声说着：

“妈妈，不要在这里睡，我们回家睡！”

“小轩乖，不要打扰妈妈，我们到一边玩好不好？”

因为楚尘跟着工作人员去办手续，所以毛谦只好留在原地安慰龙轩。

龙轩却不买账，“道士叔叔，你不是会抓鬼吗，把附在我妈妈身上的鬼抓走，妈妈是不是就会醒过来呀？”

毛谦解释道：“你妈妈身上没有鬼呀… …”

“不可能，没有鬼妈妈为什么不醒过来？道士叔叔你骗我！”龙轩恶狠狠地瞪着毛谦，明明眼睛已经被泪湿润，却始终忍着没有落泪。

楚尘从里面走出来，看上去他的神色如常，但毛谦却能清楚地感知到他身上戾气很重，只要稍微一点火星，就能激发他内心深处的暴虐。

因此他不敢开口说什么，只是拉紧龙轩，尽量让他不要靠近棺木，也不要靠近楚尘。

有工作人员过来推走棺材，要准备火化了。龙轩像是有感应一样地迅速挣脱毛谦，冲了过去，“不要带走我妈妈！”

毛谦还没有反应过来，楚尘已经一把抱起龙轩。他的动作可粗暴太多了，一只手按住龙轩的眼睛，一只手将他抱紧，就大步迈了出去，看也不看身后被推走的那具棺材。

龙轩哭喊着却丝毫挣脱不开楚尘的钳制，只能任由他带走。

毛谦忽然握紧拳头，额上隐约冒着青筋，可他又莫名笑了起来，笑得周围几个工作人员看得都有点瘆得慌。

而此时的于凡三人已经回到了明月轩，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就见门口站着个人。

那人一看到沈曼就毕恭毕敬地道：“董事长要我给您的。”

沈曼接过那人递过来的一个小盒子，默念着“第三个光点”，才说道：“谢谢！”

“你做了什么事？”于凡很想把沈曼的脖子狠狠掐在手里，质问她到底在干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冥皇在叶忻意识里放了点东西，所以龙渊文不敢让她留在身边，就是怕她有危险。

他送叶忻来本意是想让我将叶忻意识里那个东西清理掉，没想到叶忻还没出事的时候他自己就已经出事了。”

“什么？”于凡惊呼。

时间回溯到助理离开龙渊文办公室的时候，助理前脚刚走，龙渊文立马让等在外间的一个人进来，

“你是沈曼派来的人，我相信你。等我死后，你要立马把这个东西交给她！”

“是。”

那人出去后，龙渊文还坐在原地，但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窗外的光亮透进去，龙渊文的侧颜依然那样俊逸，仿佛时光定格的那一刻，不舍得给他的离去增添半点污秽。

沈曼还在抚摸手里的盒子，“可是，我在龙渊文意识里也放了东西，只要冥皇对他下手，那个东西将会成为葬送冥皇的利器！”

沈曼已经走进屋里，于凡却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或许在于峰离去的那天，她就该想明白的。

“光点，每死一个人，就多一个光点。虽然不是沈曼主动要他们去死，可是他们的死却为沈曼的计划添砖增瓦了。”

于凡说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好像脑子里忽然蹦出了这些信息。

“不，沈曼做的不只是这些。”陆庭月的语气还是那么淡然，

“之所以我们面对的只是幽灵使者，没有更高级的幽灵，比如冥皇侍者，是因为冥皇那边的确出事了。”

是的，沈曼从得到黄有信送给她的小镜子之后就一直在研究它的用法，终于在叶忻出事前，她发现了小镜子的机关。

原来之前黄有信向冥皇“投诚”时早在冥皇的住处附近埋了一个阵法，阵法当中也藏了一面镜子，正是这面镜子的反面。

只要在适当的时机打开正面的镜子当中的机关，那么冥皇的老巢将会如同一个火药桶，一触即发。

此时此刻，已有上百的冥皇侍者和上千的幽灵使者灰飞烟灭。

可是也是在发现这一点的同时，沈曼才察觉到叶忻的意识里被放了东西。那是冥皇用来监视叶忻的“监视器”，同时也能控制叶忻的思维。

只要沈曼前往救援叶忻，和她的意识产生直接联系，就可以不用接触沈曼就将“监视器”移植到沈曼的意识里。那样，他就可以得到改天运簿的缺页。

曾经于凡猜测过缺页会在沈曼身上，却没料到沈曼不知何时已将缺页烧毁，将其纹路直接印在意识空间了。

这样一来，沈曼的意识就直接和这件“神器”连接了。

那么沈曼就要面临两个选择，救叶忻，把缺页奉献出去；或者见死不救，把缺页留到更紧要的关头使用。沈曼不得不承认，她到最后一刻都还是犹豫的。

从来都利益至上的她，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自己也是有感情的。但这些于凡不知道，她从来不知道她的纠结与迷茫。

沈曼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按在她的肩上，“你还有我。”沈曼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个人是楚尘。

第一次沈曼没有任何抗拒地被楚尘拥在怀里，好累，长久以来陷在利益的计算里，总觉得活着就是为了创造更多的利益。

可是猛地一回头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或者朋友。但沈曼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叶忻的时候：那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可她也率直真诚。

她是第一个让沈曼觉得可以安心说出心里话的人。

如今，她已经变成了灵位前的一抔黄土。

“楚尘，没有谁是相伴而生的。你追求感情，却得不到感情，所以你觉得不甘心。可你是否想过，即使被你得到了感情，将来你还是要孤零零一个人躺在那个角落里。”

楚尘却将沈曼抱得更紧了，“不，我相信人生不能同衾，死后也能同穴。”

沈曼觉得心跳好像加速了，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即使面对着林跃的追求，也不曾有过。她恍惚着点点头，殊不知一语成箴。

林萱站在门外，看着房里相拥的两个人，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楚尘，你大概自己也不了解自己的心意吧。其实你根本没有爱过白茜茜。两个身世背景太过相似的人，一心想要靠在一起取暖，这不叫爱情！

也许你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但是你不敢承认。因为亏欠她太多，连自己不曾爱过她这件事都觉得是一种罪恶。”

林萱默念着，脸上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哀愁。她忽然浅笑着，原本如月牙般的卧蚕此刻显出一种知性又优雅的美感。

和平日里那个粗鲁霸道的她，判若两人。

“你吃醋了？”毛谦不合时宜的话语同时惊醒了沉醉着的三个人，

“我闻到了一股好浓的醋味呀！林萱，下一步是不是计划怎么拆散他们？”

只可惜林萱此刻没有兴趣和毛谦计较，她咧嘴假笑着，就走开了。

毛谦甩甩手，明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他也不打算改口。从小孤身一人的他，根本不懂得讨好别人。

能活着就不错了，做人为什么不能多爱惜自己一点，多自私一点？毛谦是这样想的。虽然这种想法如今看来，已有所动摇。

于凡看着楼上各怀心思的三个人，又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陆庭月，叹了口气。她最近似乎添了个毛病，喜欢叹气。

“也许，我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比起沈曼能不动声色地做那么多事，我却只能干看着。如果能直接冲到冥皇的老巢，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说不定… …”

话还没说完，陆庭月已经摇着头道：“就你目前的身手，如果让你直接过去和他们打，恐怕你连门口都进不去。

不说明冥皇本人，一个幽灵使者你至少需要三招才能打败。而一个冥皇侍者相当于一百个幽灵使者的实力。

这次死掉的冥皇侍者和幽灵使者不过其百分之一二。也就是说单单人海战术，就足够和你耗了。不，即使是这些小喽啰，你也没办法完全对付！

对了，还没算上那上百个活尸的据点，以及复制人… …”

“等等！”于凡忽然打了个手势，“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要怎么进步呢？”

陆庭月看了一眼楼上沈曼的房间，“不是说过吗，小说世界！”

“是，这的确是条路子，如果能进入小说世界去历练，一定事半功倍！”

当然，于凡能想到的，沈曼也能想到。不到半个小时，于凡已经在沈曼的催眠器下睡着了。

于凡几人安逸地守在屋里时，却不知道黄有信在垂死的边缘挣扎。他的双手浸满鲜血，依然在将钉子用力敲进冥皇的墓穴深处。

“你这样做有用吗？已经失去了法力的你，不过是废人一个！”白茜茜的声音回荡着，但她已经去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