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尘坐在回上海的动车上,他的思绪仿佛飘向了某个不知名的远方。像这样的出神,在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经常发生。但在人前,却从未有过。他的确是骄傲自负的,希望用无所谓的外衣来包藏内心的所思所想。
当这些围观的人不在时,也就无需隐藏了。
动车的通道上,一个壮实的汉子慢慢地往厕所方向踱步。在动车飞速的行驶中,大汉的身影倾斜着,没有谁觉得奇怪。只有楚尘一直盯着他瞧。
终于在他不经意间碰到靠近过道一位妇女时,楚尘冷冷地说了句:“麻烦把皮夹子还给这位女士。”
失窃妇女还没说什么,佯装无事的壮汉已经骂道:“他奶奶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钱包了?”
失窃女士摸了摸身上和皮包,才喊道:“我的皮夹子,我的皮夹子真的丢了。”
周围人一听,都目光怪异地看了看这名壮汉和楚尘,也连忙检查起自己的随身物品。
壮汉啐了一口,道:“关我什么事?”然后连忙加快脚步继续朝反方向走去。
楚尘几步跟上,一脚揣在壮汉的后腰上,壮汉一个趔趄摔趴在地上,一时间竟然爬不起身来。而楚尘已经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如拎小鸡一样,“是要我动手搜出来,然后转告一下乘务员,还是你自己乖乖拿出来?”
壮汉有些骇然地看着楚尘,慌忙说道:“我、我错了,我这就,这就拿出来。”然后连忙将皮夹子递了出来。
楚尘将皮夹子还给了失窃女性,半点没有理会其他乘客怪异的眼神,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没想到那个壮汉竟然又跟了上来,拍拍楚尘的肩膀,“我、我能和你聊聊吗?”
楚尘叹了口气,“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壮汉说道:“你的身手和样貌,很像一个人。”见楚尘没有说话,他又说道:“很像楚教官。”
“楚教官”?多么熟悉的一个称呼呀,楚尘诧异地回过头去:“你认识楚浩然吗?”
“不认识。”大汉说道,他的微笑显得有些朴实,一点也不像个小偷。
“我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哪能认识楚教官呀。我第一次,”他顿了顿,才接着道:“第一次见识人抢东西的时候,楚教官当场就擒拿住了那个人,那个人还是有些功夫底子的,但是在楚教官的面前,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当时的列车长叫他楚教官。
我没见识过楚教官那种打架的方法,好像直接把人往死里揍。不过,你的动作,比他温和多了。”
壮汉也不知道为什么说这么多,他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让他想起那时候的往事。曾经他也想着自食其力,也满怀梦想。
但是创业的失败,让他心存了侥幸心理。如果中秋回家,还是不能让家里人在村里挺起胸膛说话,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活得是有多窝囊呀。于是才有了斗胆盗窃这一幕。
楚尘看向这个壮汉,道:“别偷东西,那是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壮汉点着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才离开。楚尘相信,冥冥中有一种缘分,让他想要忘记不想记起的往事,都难。比如,好好的在动车上,都能有这么神奇的遭遇。
楚教官,那是一位曾经在特种部队中让热血男儿们都尚且闻风丧胆的煞神。他的确是喜欢把某人,往死里揍。用他的话讲,潜能是被逼出来的,没有谁能在安逸中得到进步。
楚尘不是特种兵,也和特种兵无关。他只是特种兵的儿子,侦查兵的孙子。因为父亲和爷爷都是军队里的人,所以对于楚尘这个独生子,家里是寄予厚望的。
从小楚浩然就对楚逸辰严加管教,那时候,他还叫楚逸辰,一个如小说男主一样的名字。直到他受不了这个名字,悄悄跑去改了名字。因为名字是家里长辈按族谱给起的,因为楚浩然的教育方式是只有服从命令,没有质疑命令。
于是天性叛逆的楚尘,在被家里人得知偷改名字一事后,本着“男孩子是打不坏的”这一真理,竟被楚浩然打得一个礼拜都下不了床。
楚浩然自认为自己军事化的管理是对楚尘的望子成龙,殊不知他管教“儿子”的一套,终究是错了。士兵需要“野狼”一般的心志,而孩子,需要的是父亲如山一般的依靠和关爱。
他有时想,士兵犯错了,楚浩然顶多罚他们在训练场上多吃些苦头,但对自己,竟然却是往死里打。他真拿自己当儿子吗?
于是,这样一天天的父子离心,终于让楚尘逃离了这个家。从他执拗地报考了和父亲意愿相悖的大学,到毕业后直接跑去上海工作,一去五六年都没回过家。
他想着,回到家要么是挨老爸推陈出新的骂词,要么是看老爸老妈没日没夜的吵架。索性不如不回去的好。至于父母的争吵是围绕着什么,他竟然不曾留心过。
不要轻易结婚,否则爱情会被柴米油盐所泡烂;不要轻易交出自己的心,因为没有谁会太在意它。楚尘的内心,便是如此。连亲人都不曾给过他的温情,他又如何敢奢望从别人那里得到?
至于楚浩然教给他的一招一式,他已经印刻在骨子里。正如每一次做错事,他挨楚浩然打时,尽管老妈有时候会在旁边劝他认错,免得受皮肉苦,但他依然会默默承受那痛,然后牢牢刻在心间一样。
于是他开始反思,大概沈曼说的是对的吧,他,原本也是不懂感情的?感情,到底长什么模样?不知道。于是,懦弱得不敢争取了。
中秋佳节,每家每户祁望的不外是月圆人团圆。这天,于凡一早就回到县城,却没想到,连大过年都极少回家的于峰,居然协同嫂子林敏一起回了家。
于凡到家时已是傍晚了,一家人早已经在院子里摆好供桌,准备好祭祀月神。于凡一进门先喊了句爸妈,然后和哥嫂打招呼,“大哥,嫂子,好久不见了,嫂子还是那么漂亮,真是让人妒忌呀。”于凡不知何时已学会了说违心话。
林敏伸出素手,轻点了一下于凡的鼻子,“你呀,之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油嘴滑舌。”
于凡拿出月饼礼盒放在桌上,“中秋节快乐!”
于峰的表情还是那么冷淡,没看出对于凡的到来有什么热烈的表示。
反而是林敏神秘兮兮地把于凡拉到一边去:“怎么样,楚尘这个家伙不错吧,他的家庭条件很好的,他老妈是书香世家,他老爸是特种兵退伍,如今下海做点小生意。”
“这么厉害呀?”于凡一听,愣住了,只当楚尘家世不错,没想到好得出乎意料。
“而且,人长得也帅。我可告诉你,楚尘这号人,在外面就是蜜。”林敏笑着说道。
“蜜?什么意思?”于凡问道。
“是被狂蜂浪蝶争相抢食的蜜呀。”林敏笑着,揽住于凡的肩膀。
“嫂子,有这么形容的吗?把男人比作蜜,把女人比作狂蜂浪蝶?”于凡不禁汗颜。
想起婚宴上第一次见到林敏的时候,于凡当时只觉得这位千金大小姐不可一世,骄傲自满的样子。在她面前,连搭讪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而如今,满以为和闷骚的于峰待久了,林敏只会变得更加高冷。却想不到,如今的林敏居然变成了如此逗比的个性。
晚饭是于凡和李惠珍一起做的,像林敏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能答应在家吃顿便饭就已经是极限了,谁敢让她动手呢。
饭后,大家就在院子里赏月。于凡家里的小二层倒是宽敞得很,基本平时的起居在一楼就足够了,二楼除了两间小客房,几乎都用来囤积于楠心爱的茶叶。
说起来,于楠倒是制作茶叶的行家,而且于家烘焙的茶叶都是大量的,于凡由于不常住在家里,所以她只知道家里和县城的茶馆有些生意往来,却从来不知道茶叶具体是怎么销完的。
直到此时大家一起赏月时,听老爸闲聊时提起一些细节,才知道原来一直有一家茶楼从于家买茶叶,这家茶楼就是嫂子林敏家的产业之一。
于凡点着头,才了解了,于峰和林敏的缘分并不浅。一向淡漠的于峰,一边听着家里人闲聊,一边伸出左手与林敏的右手十指相扣,这个动作看着就知道做过无数遍。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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