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凌涯雨净阁
“小仙有罪,灵尊历世八次,红丝缠还是巍然不动,竟不知是焕心灯被有心之人利用,使灯芯出了岔子。”
司务见揽尘进到阁中,哆嗦着声音,便是跪到了地上要请她降罪。
华吾岩八世,于碧凌涯也至少百天,百天,每一日,揽尘本体都在损耗灵力,
“你方才说,焕心灯灯芯出了问题?”
承启随揽尘跟了来,谁知一进雨净阁,司务就说出了这么一个消息。
“的确如此,灵尊,小神适才探了您的命格忆,与降仙录上的比对,八世记忆,无一留存,您应有所察觉。”
揽尘皱眉,脸色很不好,看向那盏灯,灯芯可视处,还没有什么问题,可只要在入深里看,分明是一团绯红色的灵气残存。
“碧凌涯内,哪一族的灵气是绯红色?”
“小尘儿!你……你的脸!”
苍白的一张脸,
“有人……借焕心灯害我!快,把那团灵气驱走!”
凛覃紧张的看着揽尘,听到揽尘如此说,赶忙运起灵力,施法欲震开那一团来历不明的绯红色。
承启扶着揽尘,不让她倒下去,但凛覃那灵力一点一点往焕心灯里灌,始终不见那团灵气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倒是颜色从绯红色变得更深了。
“去,帮他一把!”
承启这才放下揽尘,挥掌帮了凛覃一把。有了三界最强者灵力的加持,那团红气可算是被驱走了。
揽尘无力可借,倒了下来,
“灵尊!”
凛覃接住了倒下的揽尘,不顾自己也是汗染青衣,脸色虚弱苍白。
“晕了?”
承启见揽尘倒在凛覃怀里,问道。
“回答我刚刚的问题,碧凌涯,哪一族的灵气,是绯红色?”
承启颇为不解,这丫头怎么还有力气说得出话?
“不是……你的灵力被偷了一大半,你还有闲心问问题?凛覃,你抱她回去休息!”
“放开!我让你回答我!”
揽尘愤怒道,连本尊二字都忘了说,那双眼睛透彻明亮,镶在那样一张苍白的脸上,瞪得极大,吓人倒不如说是威慑力极强。
承启败下阵来,正色回答道,
“适才凛覃灵力一灌,那绯红色是没散,反倒加深了,可见,绯红色只是个障眼法罢了,那灵气真正的颜色,是绛红色。
碧凌涯的仙族多少万年来,不论是天生仙胎,还是后天飞升化仙,本尊从未见过绛红色的灵气……但若是津世台那群……”
“罪神的灵气……”
凛覃皱眉说道,六万年前骨枯泉一战,整个碧凌涯都充斥着这种可怖的颜色……
那一战,毁天灭地,纵使当时的凛覃还未化身人形,在碧凌涯也听其他仙子们谈论过。
但那一战,揽尘失去了母神,承启一只羽翼被折,这两尊更不可能忘记,但是这种猜想极其疯狂,这可能意味着战争的延续,
“但这不可能啊,津世台有数以千计的天衣魂魄化的结界拘着,罪神一旦被打下津世台就绝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的进到碧凌涯!”
承启率先说道。
但他清楚,六万年前,若是没有骨枯泉那一战,没有那个一身逆骨的罪神白堇,也是先四时花女,他刚刚的话里,就不会加上悄无声息这么一个条件。
若是六万年后出了一个比白堇更可怖的罪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
揽尘稳了稳气息,站了起来,推开凛覃,又补充道,
“若是想要查绛红色灵气的可能性不大,那便从绯红色查起,这颜色的灵气最似血色,碧凌涯的仙族……”
“三足乌,刺儿头。”
承启说道,眯了眯眼,笑了。
说是三足乌,血脉早就不纯了。
昔日十只三足乌,一母同胞,奈何无一明事理的,十只三足乌同时照着华吾岩,凡人苦不堪言,便射了九只下来,剩下那一只,与血脉相近的红乌繁衍子嗣,空有个样子罢了。
但碧凌涯众仙家皆知,三足乌,上古日之化身,纵今时落魄,效于西蜀女神,一身傲骨,心不慈,魂不善。
揽尘需要的,是三足乌的记事集。
“若真是罪神,本尊必不会令三界再陷战争的泥潭,定要将那邪物杀了。”
揽尘眼中神色渐狠,又补充,
“叫观时去鸾玉宫。”
凛覃听了揽尘对仙侍的命令,躬身行礼,对揽尘说,
“灵尊,小神掌管上界渡劫,却是在您历劫时出了意外,实属小神监管不严所致,小神愿意与您一同找出加害于您的凶手,将功补过,望灵尊恕罪。”
承启和揽尘双双看向凛覃,好生俊俏的一张脸,还有那眼神,坚定,决绝。
但揽尘不领情,
“本尊便是被你坑入了式神殿!若不是你,本尊便不必历劫八世,去寻那什么本尊早已除尽的情念!”
“本尊未将你丢进苦渡海就已是莫大的饶恕了,你不过一个万岁上神,有何资格让神尊历劫?若不是南山主,你就该被打回真身,滚回你那泥盆子里去!”
吼完这一嗓子,揽尘便冲出了雨净阁,回了鸾玉宫。
“哎哎,小尘儿,等等我啊,你的灵力没恢复呢!”
碧凌涯鸾玉宫
“你说你,何必呢?人家凛覃也是好意,你刚刚那一吼,把人家吼懵了,得不偿失啊!”
承启又跟着揽尘进了内室,还没坐下就开始说教,揽尘可不受这说教,当即回道,
“本尊锁了自己的憧石六万年,罪神祸世,鬼怪作乱,妖魔横行,是本尊平的,拿一颗不会动情的心换三界安宁,这是三界福祉,本尊也是愿意如此,可凛覃,那小儿竟教唆父尊,要本尊历劫八世,找回情念?”
她越说越气,话真真是比平日里多了十倍不止,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他手下的那个司务,守本尊历劫近百日,竟还让贼人钻了空子,借焕心灯灯芯偷本尊灵力。犯下如此大错,若让其协助此案调查,本尊的性命怕不是要丢了去。”
一番话说下来,揽尘便站不住了,承启眼疾手快,立马撑住了她,将其扶到了床上坐着,倒了一杯茶给她,
“你先歇着,我渡点灵力给你。”
说完便将自己的灵力于肩胛输送给了揽尘,看揽尘脸上血色恢复,这才停了手。
“出了这样的事,这会儿南山主想必是瞒不住了,保不准仙尊也会知晓,如若真是罪神所做,于情于理,与凛覃上神便是无关。你也不必如此气愤,这要是说起来,凛覃干的这些,都是为了报你的恩啊。”
陈年旧事一桩,如此被提起,揽尘皱起的眉头更深了,偏偏承启又是个没有眼力见的,继续说道,
“啧啧啧,你和凛覃也算是天定的机缘,津世台一株小小的旁萤草,本应履行使命,吸收津世台的怨气直至怨气渡灵,根系腐化,爆体而死,偏偏遇到了尚未锁住憧石的你……”
“往事休要再提!”
“小尘儿!这么狠心,南山主还一门心思撮合你与凛覃……”
“够了!莫要再说了。”
揽尘无情,不愿托付自己,不代表南山主不着急。
十二万年,与揽尘打过交道的男仙少之又少,凛覃一株本不可能修为仙胎,化型人身的旁萤草,六万七千年前险些命丧一只残害生魂的噬莹兽之口,若不是揽尘及时收服这妖物,又将当时那株旁萤草带回了碧凌涯,送到了南山主身旁照料,就不会有今日已修成上神的凛覃。
凛覃化形那日,南山主大喜,这是三界第一株成人的旁萤草,当即让揽尘给其赐名,揽尘对其说道,
“你真身为旁萤草,化为人身是莫大的机缘,既感凛冽,便应覃思,既已成人,不可为祸三界,便叫你凛覃吧!”
凛覃飞升上神那日,南山主便希望揽尘能与凛覃喜结连理,甚至拟定婚约,不枉为碧凌涯内的一段佳话。
只可惜,襄王有心,神女无意,揽尘一句于三界无利,亲自将这桩各仙家都称颂喝彩的婚事撕碎,就此作罢。
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过了将近万年,倒显得不那么有机缘了。
正想着,观时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了,
“灵尊,小神到了,有何吩咐?”
“你进来吧!”
观时走进内室,见翼尊也在,躬身行礼,说道,
“观时仙伤意侬,见过灵尊,翼尊,不知翼尊也在,小神唐突,望翼尊恕罪。”
承启素不喜这礼节,冗长繁琐,
“恕什么罪,起来,有事问你。”
待观时起来,揽尘开口说道,
“今日找你来,是想问你要一样东西。”
观时笑道,怪渗人的,
“那,不知二位要些什么,小神能不能拿的出来了。”
“三足乌一族百日中的记事集,”
观时一听,微微一笑,说道,
“记事集?两位尊上莫不是记错了,小神掌管的是光阴流转,这各仙族的记事集,小神如何会有啊?”
怪事一桩,揽尘皱眉想到,许是自己历劫百日,碧凌涯事务变动,但这,承启又为何不知?
观时仙,控制瞬息钟,掌管光阴流转,讲通透一点,便是记事官,窥探各时段碧凌涯内事迹,记录造册,名为记事集。
因为工作量极大,又极其繁琐复杂,观时仙的观时殿庞大无比,其中的任职仙子也是碧凌涯内最多的。
当然,这群任职仙侍自然没有资格窥探各族琐事,瞬息铃自是会蔽住事务,这些仙侍,说是登记造册,实则是转移档案,不过是把瞬息铃中呈现出的东西拓印上实物罢了。
观时仙这样庞大的职责,承职千万年,怎会有所变动?
承启听出不对,严肃道,
“伤意侬,你是观时仙,怎会没有记事集?若你诓骗于本尊,便是重罪,最好如实告知!”
怎料一番恐吓,竟不将其吓到半分,反而笑道,
“怎么,将我打入苦渡海?”
“砰!”
揽尘一掌打去,那观时的身子便这么直直的倒了下去,逼出一团绛红色灵气循窗逃去。
揽尘翻过伤意侬的身子,撩开挡在后脖颈的头发,那处正有一块核桃大小的白色印记,揽尘心下便有了着落,
“附身咒,不必追了”
见承启也要化身去追那团灵气,揽尘拦住了他,
“那邪物故意的。”
“怎么说?”
承启不解,转头问道,只见揽尘毫不惊讶,反倒问承启,
“可看清了那灵气的逃向?”
“似是……西南?”
揽尘不再回答,自地上扶起昏过去的伤意侬,抬眼看向承启,说道,
“本尊现下送她回观时殿,你留在这里,不出半个时辰,那灵气必定回来,你要做的,就是困住它。”
揽尘说完后,承启顿时明白了,刚想说出自己的猜测,揽尘便一挥手,连带着伤意侬不见了。
“小尘儿,有你的啊!”
承启笑道。
碧凌涯观时殿
一道蓝光划过,揽尘扶着伤意侬站在了观时殿内,正忙着记录时段的仙侍们见灵尊来了,忙行礼,
“拜见灵尊”
又见自家管事昏迷,正被揽尘扶着,不知如何是好,却看到揽尘挥手,说道,
“不必行礼,将她送进去吧。”
“是。”
观时殿仙侍见揽尘未走,又问道,
“不知灵尊还有何吩咐?”
揽尘将那仙侍招来,说,
“本尊来,还要讨要一样东西,这一月以来,三足乌一族的记事集。”
那仙侍犯难,小心翼翼道,
“这……灵尊,我们这种小仙无权取早已造册的记事集啊,凡是启用记事集,需仙尊应允,若无仙尊手令,任何人都不可借阅,毕竟是各仙族私密事,灵尊,莫要为难我们啊。”
揽尘不悦,又说道,
“那仙尊是否说过,碧凌涯三尊,享同种尊容?本尊要记事集,难道是为了窥探各族秘事,以来添点乐子的吗?一柱香,本尊要见到东西完整的送来鸾玉宫。”
说罢,便消失了。
此时的鸾玉宫中,承启手中拿着一个琉璃金球,里面是那团绛红色灵气在不停的冲撞金球四周,而承启正指着金球说,
“老实点儿!”
揽尘一进门,便看见这么一幕,笑道,
“你挺舍得啊?”
“那是,若不是为了快些弄清伤你的邪物是何来头,本尊的法器可不这么容易拿出来。”
承启得意道,转而将璃金囚收入袖中,对揽尘说,
“你是认为,这邪物故意逼你出手,是想引得你去追,但它想不到,你早就发现观时不对劲,便故意将计就计,将它打出来,它一发现我们没有跟上,必会回来查看,咱们正好瓮中捉鳖,妙啊,小尘儿。”
揽尘坐下,又恢复到那张严肃的脸,
“猜对一半。”
“两种情况,一,若这绛红色灵气不是罪神,那我们只能囚它回来,循着气息找它的主人,二,倘若这绛红色灵气确为罪神所使,它去西南,就只一个目的。”
揽尘顿了顿,而承启皱了眉,
“灵境。”
“是,若真是罪神,他偷本尊灵力在前,定是想利用本尊功法开灵境结界,见此计不成,便用附身咒,借观时引本尊去灵境。”
说罢,十部卷轴幻化到鸾玉宫中,上付信纸一封,写到
“百日来三足乌一族记事集,望灵尊宽恕小仙罪过。”
揽尘丢开那张纸,拿起一部卷轴,递给承启,冷笑道,
“既是你说的得不偿失,那就把凛覃叫来吧,将功补过,对吧。”
入夜,没有月亮,反有碎星。
作者没话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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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没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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