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秋第一次见到李亦书时，他正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一刻，他像极了那个她高中时偷偷喜欢了三年的学长陈默。这个巧合让她心跳漏了半拍，以至于忽略了李亦书打量她时那种评估商品般的眼神。
"你比照片上好看。"这是李亦书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带着几分轻佻的笑意。
三个月后，当小秋蜷缩在出租屋的沙发上，回想着这段关系的开始，才意识到所有的预警信号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只是那时她被孤独和渴望蒙蔽了双眼——连续加班一个月后病倒无人知晓的凄凉，搬家时一个人扛着行李箱上下六楼的辛苦，这些细碎的委屈堆积成对温暖的迫切渴望，让她甘愿忽略那些不和谐的杂音。
"小秋，这个月工资还没发，你先转我两千应个急。"李亦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背景音嘈杂，显然又在哪个酒吧。
小秋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租房信息，叹了口气："上周不是刚给你转了三千？"
"投资需要周转嘛，很快就能翻倍回来。"他的语气里带着惯常的不耐烦，"你到底转不转？"
微信提示音响起，是陈默发来的消息："上海这边有个职位很适合你，要不要试试？"配图是一张外滩夜景，灯火璀璨的陆家嘴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小秋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
"喂？你在听吗？"李亦书提高了音量。
"我马上转。"小秋机械地回答，退出微信打开了手机银行。这是半年内第七次了，她记录在一个隐秘的备忘录里，标题是"不该记得的事"。
转账成功的提示弹出后，李亦书匆匆说了句"谢了宝贝"就挂断了电话。小秋把手机扔到一旁，继续浏览租房网站。她现在住的公寓即将到期，房东要涨价30%，以她每月五千的工资根本负担不起。而李亦书，那个声称爱她的男人，从未提出过要帮她分担找房的压力。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发出细密的声响。小秋想起上个月淋雨去给醉酒的李亦书送伞，他连句谢谢都没有，反而抱怨她来得太慢。那一刻，她站在雨中，突然想起了陈默——那个在她高三发烧时，偷偷把药和热粥放在她课桌抽屉里的学长。
手机又响了，是李亦书发来的语音："对了，周末我前女友生日，几个老同学要聚聚，你自己安排吧。"
小秋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腔蔓延开来。上次他提起前女友时，她只是问了一句"你们为什么分手"，他就冷着脸说："再提她我们就分手。"那种被比较、被威胁的屈辱感至今记忆犹新。
"好。"她回复了一个字，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
雨声中，小秋恍惚听见祖母的声音："秋啊，人心要像竹子一样，虚心有节。"这是老人家常说的话。祖母一辈子与人为善，却总告诫她善良要有底线。可惜她花了二十五年的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小秋脸上，她打开了一个新建文档，标题是"分手计划"。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很久，最终缓缓敲下第一行字："当你开始记录伤害时，爱情就已经死了。"
第二天清晨，小秋顶着黑眼圈去上班。地铁上，她意外收到了陈默的来电。
"考虑得怎么样？"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这个职位发展空间很大，公司还提供员工宿舍。"
小秋握紧手机，车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我...可能需要点时间。"
"当然，"陈默似乎听出了她的犹豫，"不过小秋，有时候机会就像早班地铁，错过了就要等下一趟。"
挂断电话后，小秋的视线模糊了。她想起大学毕业后，陈默曾邀请她去上海发展，而她因为害怕陌生的环境和不确定的未来拒绝了。现在，同样的选择又摆在她面前。
办公室里，小秋心不在焉地处理着文件。午休时，同事林姐凑过来："又和男朋友吵架了？"
"没有。"小秋勉强笑了笑，"只是在想搬家的事。"
"你那个李亦书不帮你？"林姐皱起眉头，"小秋啊，不是姐多嘴，你条件这么好，何必..."
"我知道。"小秋打断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下班后，小秋鬼使神差地去了李亦书常去的酒吧。隔着玻璃窗，她看见他正搂着一个女孩的肩，笑得灿烂。那个女孩有着和她相似的长发，侧面看竟有几分像她自己。
小秋没有进去，也没有愤怒地打电话质问。她只是静静地站在街对面，看着这一幕，内心出奇地平静。所有的猜疑、不安、自我欺骗，在这一刻都有了确凿的证据。
回到家，小秋修改了"分手计划"的标题，改为"重生计划"。她打开手机银行，把给李亦书的转账记录全部截图保存，然后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不是所有开始都值得继续。"
深夜，李亦书醉醺醺地打来电话："宝贝，我钱包丢了，能不能..."
"我们分手吧。"小秋平静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李亦书的嗤笑："又闹什么脾气？是不是因为今晚没陪你？"
"我看见你了，在'夜未央'酒吧。"小秋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李亦书，我不再是你的备选项了。"
"你什么意思？"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尖锐，"周小秋，你别忘了是谁在你最难过的时候陪着你！"
"是啊，我也一直很感激这点。"小秋望向窗外的月光，"但感激不是爱情，陪伴也不该是勒索的筹码。"
挂断电话后，小秋删除了李亦书所有的联系方式。然后她打开微信，给陈默回复了一条消息："能详细说说那个职位吗？我想试试。"
发完这条消息，小秋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仿佛卸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她想起祖母常说的另一句话："秋啊，人生就像插秧，该拔的时候不拔，就会耽误一季的收成。"
窗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光清澈地洒在窗台上。小秋打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雨后的空气。明天，她要去看那间心仪已久的小公寓，虽然比握手楼贵一些，但阳光很好，朝南的阳台上可以种些花草。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默的回复："太好了！我明天把资料发你。对了，公司附近有家很棒的咖啡馆，他们的拿铁你会喜欢的。"
小秋微笑着关上灯。黑暗中，她第一次感到，结束一段错误的关系，原来比开始更需要勇气，也更值得庆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