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进来添茶,接收到萧策安看来的视线。
不久,宫人捧着一套衣裳入内,萧策安指向云母屏风,对杨柳道:“去更衣。”
杨柳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多谢殿下好意,臣穿这身就好。”
萧策安斜他一眼:“你自己更衣,还是孤替你更衣?”
杨柳权衡一番,望向侍立一旁的宫女。
萧策安挥手,宫人福身,静悄悄退下。
杨柳这才去更衣。
耳边只有风雨声和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屏风上映着一道朦胧的影子。
灯花倦落,萧策安踱步至屏风前,蹙眉问道:“为何迟迟不出?”
杨柳应道:“就好。”
她手指攥着玉佩的丝绦,打了好几下都没打上,听得萧策安催促,一时心急,凝神间一只修长的手掠过玉佩,顺了丝绦穿过她腰间,系好后又略整理一下。
杨柳微微仰起脸,目光掠过萧策安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英挺的鼻梁,与那双垂下的眼眸交汇,竟然从中看出几分笑意。
她心里滑过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展臂。”
杨柳警觉地伸直双臂,浑身紧绷,他却只是耐心地整理着衣衫,直到二人转出屏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萧策安打量着杨柳。
朱衣金冠,腰佩莹润洁白的宝玉,双眸澄澈,面容平淡,不露悲喜,单单站在这儿,便灿如明霞,直叫人眼前一亮。
萧策安笑笑,递过一本书给杨柳,“看完。”
他虽常常敦促杨柳向学,却极少赠书。
杨柳郑重地翻过封面,映入眼帘的便是色彩明丽的图画,两个去了衣衫的俊逸男子正在一处耳鬓厮磨……
震惊。
没见过。
再看一眼。
杨柳别开视线,耳根通红,将书推给萧策安:“此书高明,臣愚钝,难解其意,殿下珍藏就好,不必顾虑臣。”
萧策安面色如常,拎起书随手翻阅,书页哗哗作响,余光中却满是杨柳耳颊薄红的模样,含笑道:“小杨大人聪慧,却连看都不愿意看,可是要孤亲自教导?”
杨柳咬牙,回道:“这种书,怎么需要学呢?”
她又不是真男人,更不是断袖,才不爱看这本。
萧策安曲解道:“不需要学?小杨大人果然聪慧,竟然都会了。既如此,不如与孤身体力行,切磋一二,这才好做成真学问。”
欣赏了一会儿杨柳羞愤欲死的模样,他把玩杨柳的玉佩,瞥见杨柳仍穿着自己的里衣,“怎么不换里衣,怕孤偷看你?”
杨柳止住点头的冲动,启唇道:“太冷。”
萧策安笑他吃不得苦,却吹灭烛火,扯开薄被,不由分说地披在杨柳身上,自己躺在外侧,也钻进锦被里,一手支头,一手越过杨柳的腰,半撑着看杨柳,微阖的眸子里缀着碎光。
杨柳眨眨眼,努力忘掉方才的窘境,问:“殿下,我们这算不算是大被同眠?”
他似乎不再排斥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萧策安笑意愈盛:“自然。”
杨柳轻轻哦了一声,拉过锦被蒙住脑袋,闭眸假寐,不去看他。
隔着一层锦被,萧策安的嗓音变得悠远模糊,“知好色而慕少艾,本就是人的天性,何必压抑?”
杨柳闷得已有些困意:“原是好色。”
“阴阳怪气,”萧策安将杨柳的脸重新露出来,凝视着他,“孤可不曾做狂浪之事。”
“孤最多也就亲你一下,你还总不乐意。”
他不以为耻的语气激得杨柳一下子清醒,瞪了他一眼。
萧策安却凑近了些,蓦地贴近杨柳脸颊蹭了蹭,捋了捋杨柳额前的碎发,哑声道:“小杨大人,孤欲同你亲密无间。”
“殿下不可,”杨柳惊诧,伸手抵上萧策安肩头,翻身用力去推。
萧策安出乎意料地并未使力,顺着杨柳的力道被压下,挑眉看向杨柳:“那你亲孤一下好了。”
杨柳偏头,就要起身,被他摁在胸膛前,听到他惬意的嗓音:“总是要亲的,你自己来,还是孤亲你?可要想好,孤从不吃亏。”
她使劲也没挣脱,却本能地觉察出萧策安心情不错。
遇见萧策安前,不止杨柳自己,她身边的同龄人也大多规规矩矩的,这辈子都没见过像他一样这么重欲的人。
她也不理会他,就这么耗着。
总之要不了一刻钟,他就要去御书房。
一刻钟能做什么?他就是存心吓唬她。
萧策安幽幽道:“孤听说,你父亲近日向父皇打探过封官之事,想来是为你求的官。你欲往何处去?”
杨柳心一下提了起来,思索着如何应付。
萧策安立时直起身,眉眼间的笑意消失不见:“为何不即刻作答?你在瞒着孤。”
三分狐疑化作七分笃定,他一手捏住杨柳下颌,锋锐的目光直直看向杨柳眼眸深处,带着探查一切的厉色。
不过短短几息,杨柳料定没人能瞧出什么,他此番定是诈她,稳住心神未作回应。
肩上的力道不断收紧,杨柳吃痛低呼。
萧策安冷笑:“孤说过,孤此生最容不得背叛。是孤娇纵你太过,竟叫你生了这样的心思。”
他的疑心愈发重,若不打消疑虑,事后必定要排查杨巍的举动。
父亲不像她。父亲位高,盯着他的人不在少数,以萧策安的耳目,查出他们谋图封官不过是一两日的功夫。
杨柳不怕这官封不成,毕竟是父亲与陛下达成的共识。但激怒了萧策安,封官只会徒增困难。
若是他怒极失智,处处刁难她,她身份的暴露也只是时间早晚。
能用的,也只有他那两分若有似无的在意。
杨柳强逼泪意,红了眼圈:“是,臣就是要封官。”
萧策安攥着杨柳肩头的手收紧,将他转过来与自己面对面,鼻尖哼出冷气:“好得很!孤从前要给你赐官,为何不应?”
他以为杨柳志在科举,已经让步,却原来只是不要他封的官。
杨柳疼得抽气,一字一句道:“您赐的都是什么官?不是看门的就是牵马的,以后宗临进宫,我岂不是还要给他打马?”
萧策安一错不错地盯着杨柳,见他恼怒沉痛不似作假,牵唇道:“原是好面子。你只须为孤做事,何必管他们?”
他姿态随意,神色也舒缓许多,似乎信了杨柳的措辞,视线却始终若有若无地聚焦在杨柳身上,不着痕迹地观察杨柳的一举一动,连最细微的神情都不放过。
杨柳不为所动:“那还是丢脸。宗临都被人叫做小将军,我官低了,指定瞧不起我。”
她拂开萧策安的手,眸中含泪,抬袖胡乱去擦:“您不给,我就求父亲,这也不行吗?”
杨柳哭时向来无声无息,也不愿意抽抽噎噎。萧策安看了一会儿,捧起他脸颊,指尖去揩泪:“哭什么?你求他,不如求孤。”
温凉的泪水落在他指腹上,萧策安摩挲着,将泪水拭净,只余下长睫上的湿意,笑道:“瞧瞧,多可怜。你来亲孤,若孤满意,父皇封官之日,孤必令你心想事成。”
杨柳僵住,面色苍白,不愿意看他。
萧策安彻底放松下来,微微启唇:“你不来,可是连你父亲求的官都成不了。”
良久,眼角湿润的少年终于如他所料,缓缓贴近,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极轻极柔,一点而逝,迅速抽离。
杨柳满脸忐忑,眼眸望向他。
萧策安看出他的问询,眸色深深,依旧笑着:“小杨大人,你这可不够意思。”
他捉起杨柳手腕,带着纤细柔软的手来到自己脖颈和耳侧,与杨柳相贴,灼热气息喷薄,嗓音嘶哑:“你不是过目不忘么?何不想想,孤亲你时,都是如何亲的?”
“慢慢想,不急,孤等得起。”
杨柳面如金纸,又泛起腾腾热意。
萧策安随意靠坐床头。二人都在榻上,杨柳撑着他肩颈,几乎要半跪着才能亲到他。
他享受着这笨拙的吻,感受到唇齿中一抹轻柔。
像初来乍到的羞涩少年头一次到他的主场,退缩、犹疑、惶惶不敢张望,满是小心翼翼。
于是他挽留、追逐、纠缠,将主人家的热情与好客展现得淋漓尽致,务必使人载兴而来、尽兴而归,依依不舍地送别。
直到他的手从杨柳的乌黑顺滑的发中抽出,为杨柳擦去额头的细汗和滚落的泪珠,笑道:“分明很开心,不是吗?”
杨柳不语,避开他的视线。
萧策安最见不得杨柳置身事外,横在杨柳腰间的手量了量,“腰这么细,有劲儿吗?能不能撑过一盏茶?”
杨柳抬眸,张口道:“你混蛋。”
萧策安一笑受之。
只有混蛋才能得这主动一吻。
做个混蛋又何妨?
靠什么温情小意,这辈子他也别想被杨柳亲一下。
知好色而慕少艾——《孟子》
其实这才是第一版的走向,小美那版是我写的时候灵光一现,着魔了一样非得改的。当时写小美就纠结了一天,写到半夜,写完才发现还是第一版最合适,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改回来
很抱歉耽误宝宝们的时间,我以后一定注意这个问题【合十】【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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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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