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与萧策安虚与委蛇。
萧策安实在荒唐。
他总是在杨柳午睡时一同上榻,从背后抱着杨柳。
他会在她耳边低声讲些莫名其妙的话,热气喷薄在杨柳耳垂上,惹得杨柳捂着耳朵滚走,又被他捞回来。
“孤准你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不拜,夜宿宫闱。”
杨柳弯眸:“多谢殿下。”
每当此时,他总心情愉悦地轻啄她唇角,拥着她小憩。
出了东宫,他们君臣相合。
但在外人眼里明朗卓然的他们,在东宫却荒唐无比。
萧策安开始索求更多。
他开始威逼利诱杨柳,要杨柳主动去亲他,直到他气息紊乱,微微吐息,满眼水光。
他会指着自己滚动的喉结,要杨柳亲这里,说自己很舒服。
封官这天,杨柳进宫时天色依旧青黑一片。她历来都来得早,众人也都习惯了,只是未曾料到今日竟比平时还早了一刻钟。
她又去殿中藏书处走了一遭,知晓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进来,从书架中抽出一本游记翻看。
安丰县,位于建康上游,三水交汇之处,常受水患,与百里外的丰陆县共处一方天地,境遇却大不相同。
三水汇流成惠水,安丰在三水交汇,洪涝难防,并不富庶。丰陆却在惠水畔,来往船只众多,土壤也肥沃。
但丰陆县却并不作屯粮之用,而是驻扎军队遥制建康。每当作战,水乘风势,大军一日南下,无人不惧。
杨柳要去的,不是丰陆县,而是其上游百里处的安丰县。这是启元帝给出的范围中,杨柳相对来说比较中意的。
不多时,平安叩门,道是殿下要杨柳过去用些早膳。
杨柳欣然应允。
去的却不是平日里用膳的小厅,而是萧策安的寝殿。
她到时萧策安还在打拳,等了片刻才收势。接内侍递来的汗巾时,那汗巾一下就掉在地上,吓得小内侍跪地请罪。
他淡淡挥手,让人下去,只是眉峰微蹙,若有所思。
杨柳到他身边时,听到极低的呢喃,问道:“殿下,什么‘第二次’?”
“今日诸事不顺,”萧策安笑笑,“怎么来这么早?”
杨柳听他说“诸事不顺”,暗自紧张了一瞬,转眼见他面色寻常,似乎只是随口一提,不显山不露水道:“想来就来了。殿下有烦心事吗?”
萧策安道:“近些年河东水旱无常,昨日朝堂上,又吵着要修河渠。”
杨柳知道他一直想修,但突厥情况尚未可知,江左眼见又要兵力镇压,各地屯的兵耶还未到裁减的时候,军费开支不小。
近些年国库中积累的财富不知是否够用,要等盐铁税收上来,江左的事情解决了,只防备突厥一个,才好腾出手来修渠。
实则现在已经在局部调理,只是河东是大郡,流经河东的浏水又是大河,真修渠不知要拨去多少银两役卒,恐误大事,这才吵得厉害。
杨柳听萧策安不止一次提过要开创盛世,知晓这大概算是他一桩夙愿,宽慰道:“殿下不必忧心,渠是一定要修的,不过是时间早晚。始皇成事尚且要‘奋六世之余烈’,如今变法也得益于您和陛下多年前的布局。以此等进度来看,盛世定会在您或您的继承者在位时形成,没人会遗漏您与陛下的功绩。”
萧策安大笑,抱起杨柳转了几圈,又来揉杨柳头发。
杨柳头晕目眩,埋怨道:“头发都乱了。”
“再梳不就是?”他拉着杨柳进殿,将杨柳按在铜镜前。
小内侍踌躇不前,元宝使眼色,一众人都退了出去。
萧策安执象牙梳,解下杨柳发带,对镜看了几眼,忽然笑道:“一梳到头,百岁无忧,共携白首——”
他顿住,梳子停滞不前,痛得杨柳歪头去看。
萧策安蹙眉。
他亲杨柳时,手指嵌入乌发中,向来是柔顺光滑的,如今梳头却遇上一个结。
“今日谁为你束发?往后不许再用。”
“是我自己。”
“孤教你。”
杨柳安静坐着,透过铜镜看到萧策安面上渐渐积聚的烦躁,伸手去接梳子:“随便束好就是,殿下不必如此耗费心力。”
萧策安避过,依旧去梳发结,杨柳昏昏欲睡。
但一抹透骨冰凉触上额头时,杨柳清醒过来,看到他正拿一把精致小巧的剪刀在她额前比划,似乎在思索该从何处下刀。
杨柳抗拒:“不许剪我头发。”
萧策安置之不理:“梳不通就剪掉。哼,哪里来的痴人作的什么歪词?一梳哪里能断定什么,蠢材才信。”
待杨柳回味出他在说什么,已经有几缕发丝飘散落地。
杨柳无奈:“那现在怎么办?我还怎么见人。”
“笨,”萧策安指尖在杨柳发上穿梭,不多时就束好发,只余耳畔两绺乌发垂落,“知道你爱美,哪里会亏着你。”
杨柳对镜看了看,确实不错,“你才爱美,我只是把头发束好而已。”
今日诸事不顺。
萧策安冷不丁问:“你会偷偷离开孤吗?”
“自然不会,”杨柳错愕,“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萧策安一笑,低头来亲,被杨柳推开:“为什么每天都要亲?不亲不好吗?”
她眉头皱着,眼里是深深的不解。
萧策安冷哼:“许久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古板了。”
……
封官时正是夜晚,金碧辉煌,丝竹不断。
萧策安坐在上首,不时瞥向镇国公府的席位,意外发现杨巍和杨柳都不在。
杨柳的去向他知道,正在宴外与宗临闲话,探讨射猎之道。杨巍不在,些许反常,但杨巍得父皇重用,许是被父皇叫去。
不多时,他也离席。
杨柳与宗临闲话,一位年轻官员匆匆而过,瞧着有几分冷厉,是未见过的生面孔。
宗临酸道:“柳鹤眠柳大人,殿下最近提上来的,比我还得重用。”
“算了,不说这些没意思的,”宗临满脸憧憬,“我堂兄都成亲了,我爹娘也正在为我相看,也不知道最后是哪家姑娘。”
杨柳应道:“不急,时候未到罢了。”
“你要遁入空门吗?”宗临不满,“话说,你爹不给你张罗啊?你生得这么好,又和殿下走得近,一定好多姑娘喜欢你。”
杨柳无奈:“我们在这儿猜人家姑娘的心思做什么?不谈这个了。”
宗临四顾而言他:“那个,你喜欢怎样的姑娘?要不要来我府上,我们和我堂妹们出去游水啊。”
杨柳明了:“别想了,不做你妹夫。”
宗临话带到,扭捏就散了,拍拍杨柳肩膀:“就是啊,你还没加冠,不考虑婚事。不过婚姻大事,也不能耽搁,不然迟迟不成婚,京城的嘴可不饶人,少不得给你排几个见不得人的病出来。”
“随他们去,”杨柳挑眉,“我自个快活就成。”
她从袖袋中取出一块宝玉:“我爹库房里的,送你,不谢。”
宗临捏着左看右看,嘟囔了几句,欢天喜地地走开。
杨柳一个人往回走,转角处撞上萧策安。
他站在花树下,肩上打了一层寒霜,眉眼沉郁。
杨柳还未来得及和他打招呼,便被他搂入怀中,额头抵在他胸膛上,声音都变闷了:“殿下,您怎么了?”
没人回应。
萧策安神色如夜色一般深沉,手臂紧紧抱着杨柳,杨柳动弹不得,便随他去了。
左右要不了多时就会平静。
但出乎意料的,一滴温凉的泪水落在她额上。
杨柳惊奇,从来都是她哭,还没见过他落泪呢,一时悄悄抬眼去看,又被他大掌捂住双眼。
弯弯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一下下扫在萧策安掌心,扫去所有的情绪。
那声音也清清的。
“殿下,您受委屈了吗?”
杨柳抓心挠肺,何方神圣让大混蛋哭成这样,不知是否还收徒。
萧策安早已平复:“等封了官,你就不要再来东宫了。”
杨柳诧异:“为何?”
她从前也不是没求过他,没一次成的,这次却突然变卦,让人摸不着头脑。
萧策安眼中含了笑:“舍不得孤?放心,日后自然会让你回到孤身边。”
杨柳去顺自己的头发,又被他捧起脸,似乎要亲,忙躬身钻出去,脸颊绯红:“殿下,您别亲了,哪里有天天亲的道理。”
“你是害羞,还是不喜欢?”萧策安看着他笑,“若是众人谩骂于你,你待如何?”
杨柳歪头:“骂我做什么?算了,只要不在我面前骂,一律当作没听到好了。”
平日里他对杨柳说一句重话,杨柳就泪汪汪的,真被骂了还得了?
萧策安敛下心思,道:“稍后孤不在席上。有事找柳鹤眠,他会为你解决。”
……
启元帝封官时,杨柳果真没见到萧策安的身影。
古怪的是,连父亲都不在。
她面色如常地坐着,敏锐地注意到启元帝掩不住的苍老之态。虽细微,却经不起细看。
张公公念到她的名字时,她出列,与诸多官宦子弟并排站立。
听到的却是封她为起居郎的口谕。
周遭已经对杨柳破例获封无异议,听到“起居郎”三字,低低地惊呼起来。
这起居郎,论官阶、资历,都不该是杨柳当得的。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杨柳跪下,嗓音清越:“陛下,臣自请外放安丰县,望陛下恩准。”
启元帝未动,张公公诘问:“大胆,陛下封官,天大的恩赐,容不得你放肆。”
杨柳低眉:“非是臣有意冒犯,只是以臣的才德,并不足以担任起居郎,故而自请到地方磨练。”
柳鹤眠盯着那道青衣身影,一颗心高高提起,顾不得许多,出列道:“小杨大人,你这意思,是指责陛下识人不清、用人不明?”
即便是把人送进刑狱,也不能让人去千里外的安丰县。
杨柳回眸去看他,见他满面寒霜,也冷了声:“陛下尚未定我的罪,你是何人?”
她声情并茂:“陛下,臣请去安丰,是因着年岁尚轻,受太傅教习日短,自觉不该当得此位。再则臣在太子殿下身边时,殿下也常说要臣去地方上历练,言道此间最能磨人心智,最成就肱骨之臣。况且科举方行,诸多人才如雨后春笋,臣去地方一日,京中就能多出一个位置让才子们安定,方便陛下从中遴选可用之人。”
杨柳恭谨地跪着,望向启元帝:“陛下,臣今日领官,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只外放不留京。无论您赐封的官职高抑或低,臣都是要去地方上的,恳请陛下恩准。”
启元帝凝视许久,宴中气氛沉沉。
他望向西南,瞥见他的儿子匆匆而来,宽大的袖袍下露出一串檀香佛珠。
萧策安在角落异兽旁站定,乌云覆面,一手紧紧攥着瑞兽扬起的前爪,口型分明。
启元帝辨出那几个字,正是打入大牢”。
玉阶下的青衣少年还跪着,脊背笔直,眼眸亮得惊人,有一瞬间让他忆及年少时的杨巍。
启元帝露出一丝笑意:“张德安,方才说朕识人不清、用人不明的,是哪个?怎从未见过?”
张公公笑眯眯:“回陛下,是刑部的柳鹤眠柳大人,近些日子新上任的,您不认得也正常。这位大人行事乖张凶戾,许多弹劾他的折子,都送由太子殿下处理了呢。”
“哦,是么?”启元帝沉思,“竟是这般。既如此,杖十,打入大牢候审,听从发落。”
他无视远处的萧策安,转向杨柳:“你的父亲当年也是跪在前朝末帝面前,自请要往地方去。那地方没人瞧得起,但你父亲去了后,将那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乃至追随朕起家的兵士,大都是从此而来。”
宗临悄悄去看他爹,见他爹紧绷的脸放松下来,不禁问:“爹,快想法子救救杨柳,我现在就这一个同窗,他要是也被打入大牢,我一个人上值多没意思。”
虽然自三月后,他已经许久未曾上值了,但万一殿下要他上值呢。
宗将军看着没心眼的儿子,头疼道:“闭嘴吧你,人家不需要你费心。”
陛下说的是镇国公杨巍曾经在地方上的功绩,他们这些老臣却知晓,陛下念的是那份旧情。昔日杨巍求着去地方,实则是为了救济被流放的陛下。君臣深恩,一经回忆,陛下的态度已经明了。
启元帝笑道:“阿柳有乃父之风,望你去了地方好生磨砺。”
他话头一偏:“太子年少时,朕征战四方,父子二人分隔两地,为一憾事。如今年迈,思之夜不能寐,日后太子便搬来养心殿吧。”
张公公言说几句,便跟随启元帝退下。
群臣山呼万岁,宴上氛围渐渐活络,许多双眼睛四处瞧,不见萧策安的踪影,遂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隐晦地说些剖析的话来。
惊叹于杨家圣恩深深,感慨杨柳开了窍,却又没全开,放着起居郎不做,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做穷县令。
但圣恩如此,哪怕杨柳只开了半分窍,也是个不可开罪的人物。
再去寻杨柳,这才惊觉杨柳不知何时退了宴。
……
在启元帝阶前时,杨柳就留意到了身后的萧策安。
他不入席,也不离开,只沉沉地望着杨柳,看得杨柳心惊。
她一心想出宫,特意借着宴上交错的人影多转了几圈,待见不到他,从偏僻处出席,决定自己先行回家。
但事与愿违,还是撞上了守候已久的萧策安。
他走得极快,拽着杨柳手腕的手很烫,很紧,攥得杨柳生疼。
她心虚,又恐他当众发火,脚步趄趔着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走了许久才到东宫。
元宝早就清了场,但大相国寺的师父们走得晚,临出门时瞧见萧策安,就要向他禀报:“殿下,小施主的批命……”
吓得元宝忙止住师傅们,见风一样穿过的两人都不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师父问元宝:“是给刚刚过去的那位小施主批命吗?”
这批命的内容,着实有些惊世骇俗。
元宝笑眯眯打了几个哈哈,请师父们继续研究,派徒弟去送他们出宫。
将杨柳抵在冰凉的殿墙上,萧策安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被他抵得生疼的少年分明存了离开的心思,可笑他一路上竟还顾忌着杨柳爱面子,死死压抑着未曾在人前给杨柳难堪。
萧策安平复呼吸:“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杨柳斩钉截铁:“不后悔。”
萧策安呼吸起伏不定,沉沉黑眸中满是怒火,忽地仰天大笑,满殿都是他的笑声。
只是这笑声怎么听怎么怪异。
哒哒的脚步声急促,杨柳禁不住抬眸去看。
案边的墙壁上挂着一方宝剑,沉重锋利。
萧策安握着剑柄,剑尖在地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细碎的石屑往外迸射。
他面目阴沉,猛地高举宝剑,风驰电掣般向杨柳劈去。
杨柳闪身一躲,惊出满身冷汗。
重剑没入门扉,转动间木块掉落在地。
足见他用了多大的力道。
萧策安抽剑哂笑:“还当你是个不怕死的。”
杨柳回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剑锋偏斜,堪堪从她头侧擦过,本也是劈不着她的。
她冷笑:“不及您。臣若是对您举剑,只怕还未挥出就会被您拿下。”
月光倾斜,勾勒出对面少年冷酷的下颌线。
允他带剑履入殿的诺言成了个笑话,这不识好歹的家伙兴许连行刺都做得出来。
不。
萧策安否定。
他对杨柳的忠诚有信心。
相伴多时,杨柳一看他神情,就知道到他如何猜想,眉间冷意更甚:“您得到的还不够多吗?臣与父亲都甘愿为您赴汤蹈火,您又何苦咄咄相逼。”
既要杨家效命,又要她委身于他。
何况她在他眼里应该是个男子。
杨柳头一次遇见如此厚颜无耻、贪得无厌之人。
“多?”萧策安牵唇嗤笑,“你们效忠于孤,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富贵权势,孤想给就给,想收回就收回,你能奈孤何?”
“即便孤失手杀了你,你父亲也绝无二话。就算孤此刻改了你的任职,在此地强要了你,你以为父皇会如何?他只会替孤善后。”
凝视着对面少年白皙的面庞上浮过愤恨、屈辱,萧策安却未觉畅意。
寒风从门洞中灌进来,他心头的火气没被压下,反而愈演愈盛。
元宝不敢往里面张望,颤声提醒:“殿下,陛下传您去御书房。”
萧策安置之不理,一剑横在杨柳脖颈后,冷意涔涔。
永乐宫他都没有一剑杀了杨柳,杨柳思忖他如今也不会下死手。
可冰冷剑锋不断收紧,劈门残留在剑锋上的木刺一同没入皮肉,痛得人倒抽一口凉气。
杨柳摸不清他的路子,却见识过他的武功,唯恐激怒他,强忍着没有拔步逃走。
隐忍,难堪,屈辱。
萧策安喉间一口气不上不下。活了这些年头,生平头一次为一个人百般考虑、千般思量,殷勤小意地捧着,到头来人家却避如蛇蝎。
瞧瞧这副横眉冷目、眸光灼灼的愤恨模样。
萧策安猛咽一口气,捏住杨柳下颌,俯身亲上去。
颈后是重剑,血迹斑斑。杨柳不敢往后退,一口咬在他唇上,鲜血的细微顿时充盈口腔,他却不为所动。
元宝催促:“殿下,陛下传您去御书房。急召。”
张公公熟悉的嗓音传来:“殿下……”
不待说完,一声巨响传来,朱红殿门轰然倒塌,萧策安面色沉沉,从殿内出来。
……
君臣多年,纵然杨巍恭谨地坐在下方,启元帝也依旧看出他的焦灼。
太子迟迟不来,启元帝侧眸示意张公公去请。杨巍视线低垂,却不错过殿中的每一分动静。
启元帝笑道:“杨巍,你就没什么要对朕说的?”
杨巍撩袍跪地:“臣此去,必定完成任务,否则不死不归。”
“朕对你自然有信心,”启元帝笑容淡了几分,凝视杨巍,略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罢了,退下吧。”
杨巍拱手行礼,刚走出几步,忽听背后人道:“让宋太医收拾收拾,跟你一起滚到江左。”
杨巍谢恩。
刚踏出门槛,迎面就撞上气势沉沉的萧策安,于是侧身立在一旁,点头示意。
目光在年轻人擦破的唇角上顿住,复又移开。
萧策安定住,负手冲他笑:“岳丈大人,许久不见,这是要去哪个地界?什么时候回来?改日孤还得向岳丈大人讨教讨教养儿子的秘诀。”
杨巍面色发寒:“殿下怕是叫错人了。”
张公公跟着帮腔:“殿下今夜醉了。大人且随老奴来,老奴送大人一程。”
萧策安还欲再言,启元帝隐含着怒火的声音砸来:“你这混账,还不进来!”
他往殿中一指,“混账叫孤呢。别了,岳丈大人。”
杨巍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下。
张公公好言好语地劝着,见他不为所动,长叹一口气:“杨大人,您带着小公子远远地离着吧。舐犊之情,人皆有之。如今这场面已经算是好的,等到水满则溢的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杨巍抱拳谢过,径自去寻杨柳。
张公公送了一会儿,见父子二人一前一后离宫,遂叫过来小徒弟,让他速速去取通关文牒,务必在宫门落钥前送到杨府。
料想明日,杨府必定人去楼空。
反派哥:你会偷偷离开我吗[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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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哥:[问号]
反派哥:欲求不满[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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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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