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蔷薇,姐姐回来了。】
【想我了没?】
【18:30,来机场接我吧!】
两个小时前,林双双给她连发了三条信息,她因为工作没看到,发现的时候已经六点了。
“周周,酒店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先去。”
她把工作跟宁周交接完,行色匆匆开车去了机场。
公司离机场只有二十分钟,一路绿灯,她开得畅通无阻。
从幼儿园起两人就是闺蜜,一直形影不离,高二时林双双身体状况极差,被林家送出国治疗,后来就一直在在外留学。
顾微到机场时,林家大哥林颂言也来了。
林颂言大她们三岁,相貌家世都很出众。
“双双性格住不惯家里,如果她想出去住,你陪陪她?”
林双双从小就不亲近林家人,但对这个大哥却相当敬重。顾微小时候跟他不熟,是后来林双双出国,林颂言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
“好。”顾微答。
林双双从廊桥出来就看到顾微和林颂言,拉着行李箱,三两步冲了过去。
林双双走的时候才高二,这几年一个人在国外漂泊,性格倒是比在国内活泼很多。
“我哥今晚包了小秦楼的场,走,跟姐姐去吃好的!”
小秦楼是本地有名的酒店,林双双出国前就爱那的味道,带着顾微去过很多次。
她今晚有应酬,好在酒店离小秦楼不远,工作结束就能立马赶过去。
“又又,我一会儿有个应酬,晚点去陪你。周末休假你说了算。”顾微把礼物给她。
是支香水。
“特意请人教我调的,独一无二。”
本来听到顾微说要去应酬,林双双肉眼可见的不高兴,但只气了几秒,就变了嘴脸。
香水是她喜欢的味道,顾微也答应空出周末陪她。
利大于弊。
她伸手勾了一撮顾微的头发:“那你今晚要跟姐姐睡吗?”
林双双不再留干净利落的短发,长发扎成马尾,绀蓝色西装外套里搭配一件酒红色衬衣,明亮干练却又是实打实的漂亮。
顾微顺势亲亲她的脸:“都听又又的。”
只要顾微出手,降伏林双双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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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接连下了几场雨,暑热都要被冲撞散了。
陆巍然站在车前抽烟,烟快抽完的时候看见三个人进了停车场。
其中一个女人,看起来有点像顾微。但很快,他就被另一个高大的男人转移了注意力。
男人身量很高,大概一米九,一身板正的西装,像是刚从秀场下来的男模,身后还跟了一个拉着行李箱的清俊男人。
是陆叙和他的助理何喻。
陆叙小时候就事事压他一头,要不是当年陆颐出事,他也跟着去了国外,一直没回来,陆家早就换话事人了。
陆叙:“你很闲?”
他这次回国,主要是奶奶给他说了门亲事。
向来都是反动分子的陆叙竟然轻易答应回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陆巍然都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看他笑话的机会。
“弟弟好不容易回国,作为你哥,当然要亲自接你。”陆巍然本来想回驾驶位,转念一想,陆叙带了助理回国,就又坐到了副驾驶。
后座的陆叙已经打开电脑继续工作了,嘴里还是回复了一句:“陆巍然,你被夺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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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的饭局,推杯换盏间,两个姑娘喝掉了两瓶瓶茅台。好在合同终于签好了,接下来的寒暄,就没她们什么事了。
本来今天和他们一起来的是销售部的经理,陆巍然是临时过来顶班的,但他来了也没好到哪去。
最后陪喝的,还是两个女孩子。
“陆总,我带周周去下洗手间,整理下。”顾微扶着已经捂嘴皱眉的周宁,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声音里都是疲惫。
周宁经验少,刚才被张总劝酒时强撑的笑意早没了,这会儿眼神发飘,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陆巍然摆了摆手,没多话。
她心思在周宁身上,没留意走廊拐角处正走来一道身影。擦肩而过时,顾微正低头替周周顺气,没注意到有目光一直洛在她身上。
一到卫生间,周宁就彻底绷不住,吐得稀里哗啦,眼泪簌簌往下掉。
顾微给她拍背、递纸巾。
女孩吐完缓过来一点,问她:“微姐,你喝得比我还多…… 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顾微从包里掏出药盒,指尖捏着两粒胃药递过去:“我能喝。你还年轻,别硬扛。”
但她只比周宁大三岁,她刚参加应酬的时候,吐得比周宁害惨。
茶水间议论她的人也不少。
“要不是靠色相往上爬,晋升能有这么快?”
“小陆总亲自去学校请来的又怎么样,做不出成绩,还不是过不了试用期。”
……
流言蜚语,本人怎么可能听不到。
大学毕业前她也没想过自己会无依无靠,陆巍然递来的橄榄枝是眼下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新人时期最猛的时候,她一周扎四五场酒局,白的红的混着灌。为了签合同,吐着去急诊科挂水也在所不惜。
陆巍然怕她这么喝下去出事,给的项目少了,她倒不乐意了。
“陆总请我来,不是真想让我当花瓶吧?”
陆巍然被她这股劲镇住了,还真找了人认真带她。事实证明,高材生的底子并不是噱头。
她用业余时间啃完了厚厚的专业书,熬了无数个通宵做竞品分析,写策划案写到手指抽筋。
那两年,她平均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咖啡当饭吃。好在不负所望,顺利过完试用期,项目做的也越来越顺手。
顾微简单洗了下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周宁脸色也好了些,她提议道:“你先回去,我去结账。”
周宁听话地走了。
刚出洗手间,一缕极淡的烟味钻入鼻腔,不是她闻不惯,只是觉得那烟味很特别,夹杂着一缕雪松和甜桂皮的香味。
顾微走到前台,报出包厢号,收银员却笑着说:“小姐,您包厢的单,有位先生刚才结过了。”
“先生?他长什么样?”
陆巍然不会自己出来结单,和他共事以来,她就没见他自己买单过。
“很高大,得有一米九吧,一身西装看着就贵气,脸长得跟杂志模特似的。”
顾微脑子里过了一圈,确定公司里没有这样的人,正琢磨着到底是谁,刚走到包厢门口,就撞见了折返的周宁。
女孩朝她使了个眼色,声音压得很低:“微姐,里面又来了个人,陆总让我先走……。”
顾微心里一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我没事。”
顾微再推开门时,包间里酒气已经散了,夜风徐徐。陆巍然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姿态随性,刚才灌酒的张总、李总没了踪影,主位上反倒多了个年轻男人。
男人一身高定西装,宽肩窄腰,眉眼间和陆巍然有几分像,少了些许痞气,多了几分沉稳。
他就那么坐着,明明没说话,却让顾微生出想逃的冲动。
“你还不走?” 男人开口,声线低沉。
他从陆家出来,是因为江家那位小姐带了礼物过来,奶奶本想打电话让陆巍然回来,他找借口说自己刚好有空,亲自去带陆巍然回来。
刚到酒店,就碰到两个女孩一起进了女厕所。
顾微朝自己的座位走去:“陆总,我进来拿个包就走,不打扰你们。”
“堂哥,别让奶奶等太久。” 男人又开口催促,目光始终没离开她的脸。
连称呼都变了,陆巍然冷笑一声。
两个小时前,他去机场亲自接陆叙的机,又把人送回老宅,本来是想看他笑话,结果笑话没看成,公司原本参加应酬的经理老婆生了,他只好自己来顶。
他不知道陆叙怎么这么快从老宅出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机场看到的那个人,就是顾微。
陆叙也看到她了。
陆巍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提醒她:“记得你答应我的 。”
很显然,陆巍然提醒她注意身份。
门关上后,胃里突然绞了起来。
读书时顾微成绩不错,承压能力却很差,每次熬夜复习时都会紧张到胃痉挛。这几年在社会上打拼,倒是把性子磨沉稳多了,很久没有犯病了。
她咬着唇没出声,却见男人两指在茶杯前上轻点了两下,她一眼就看出那是茶礼中的叩手礼,当年她教的。
顾微抬眼望过去,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峙。
仲夏的夜,白天下过雨,没有酷暑的燥热,反倒有清晰的花香迎着风,断断续续闯进来。她额头结出的汗吹歪了道,转而顺着眼角流下,像一颗久别重逢的泪。
“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顾小姐不愧是文学系出身,学以致用。”
说话的男人有一副极好的皮囊,见过一次就不会忘,她恰好还跟他谈过一年恋爱,十七岁的年纪,遇见他那样的人,真的很难不动心。
十九岁的陆叙,十七岁的顾微,在彼此最光彩照人的年纪里,爱得热烈又真诚,以至于后来分手,都像是在互相剥离皮肉一般。
她没接话,胃里的疼又重了些,指尖开始发颤。
“顾微。” 男人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起身去拉她的手。
她的手没有温度,指尖还在微微打颤。
“去哪儿?”顾微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横抱在怀里。
“去医院。”
“我没事!” 她推他的胸膛,用了很大力气却没有推开。
男人没松手,脚步稳稳地往外走:“不去医院也可以。”
最后,顾微连人带包被塞进车里。
安全带与她之间隔着他的西装外套,身上的紧绷感,让她对这场梦幻泡影有了实感。
“可以送我去小秦楼吗?” 她偏过头,盯着车窗外。
陆叙身子僵了一下,没说话,在等她下文。
“我跟别人约了,等会儿见面。”
“顾微,你病了。”他语气有点急。
顾微知道他这个时候已经生气了,但她还是重复了一遍。
“可以送我去小秦楼吗,如果你不方便,我就自己打车。”
陆叙没吭声,启动了车子。
中途她给林小姐发了个道歉信息。
高端车除了价钱高以外,性能高,提速快,底盘稳都是优点,以至于他们平稳抵达小秦楼车库的时候,顾微还没研究出怎么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可以帮我解一下安全带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劲。
男人侧过身,脸和她靠得很近。雪松混合着甜肉桂的香味在车里蔓延,比他外套上的更浓烈,洪水猛兽一样,像是要这几年她拼命忘掉的全部冲出来。
当年陆巍然找到她时,她只当他是室友的朋友,直到进了 LE,听老员工聊起陆叙的名字,她才知道,两人竟然是堂兄弟。
那时距离她和陆叙已经分手四年了,也早早听说陆叙去国外的事,她以为他会一直在国外,他们再也不会见面。
安全带 “咔嗒” 一声解开,顾微终于从那阵心脏骤停的窒息感里抽离,听见他用近乎叹息的语气。
“顾微,你怎么就是不肯乖一点。”
下车时陆叙本来还想抱她,被她拒绝了。
最后一次填高考志愿时,顾微才知道陆叙有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妹妹。
她心气高,做不了谁的替代品,分手后把所有联系断了个干净。
这两年有关陆叙的新闻她没看,但公司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他有两个孩子,按照年龄推算,恰好是他们分手后不久。
现在他们算什么,第三方关系?
顾微本意是想打发陆叙走的,但他显然不愿意。
他想知道,到底是和谁有约,让她拖着病了的身体还要赶着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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