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治愈

手术室里,正在进行一场危急生命的营救。患者“主动脉夹层破裂”,由黄晋尧医生作为主刀负责手术。他让助理打电话给许医生寻求支援,于是许小陈便作为助理医生,第一时间出现在手术室里。

“心包剪。”黄晋尧的声音透过防护口罩,简洁而有力。器械护士便将器械迅速拍入他摊开的掌心。

“吸引,跟上。”他指令如刀。

许小陈手持强效吸引器,尖端精准悬停于黄晋尧刀尖所指。

“噗嗤”一声,粘稠暗红的血浆便被灌入吸引导管,心包积血迅速清除。那颗骤停的心脏瞬间如挣脱枷锁般,重新跳动。血压监护仪上的数字从低谷艰难爬升,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体外循环准备”……“股动静脉插管”……“右腋动脉备用”……

随着指令的接连下达,手术如过山车般从高峰平稳回落。直到黄晋尧最后的口令“鱼精蛋白,缓慢静推”下达,大家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

下了手术,黄晋尧还没换手术服,便用胳膊肘轻轻碰碰许小陈后背,隔着厚厚的口罩轻声说:“辛苦了。”

黄晋尧一大早就听急诊王医生说许小陈昨晚陪家属住院,没回家。他因“女朋友”三个字内心波动,犹豫片刻,还是跳过别的值班医生,点名许小陈协助手术。可是术后第一时间的“温情互动”,并没有换回许小陈的反馈停留。她做好术后清理,头也没回地径直离开手术区。

病人生命体征平稳,被护士推出手术室,他的爱人和孩子正在门口等他。看他出来,便立刻冲过来俯身查看,与医生对视间,尽是劫后余生的感激。

许小陈一时感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宁辞会这样等她。

……

处理完急诊已经接近中午,许小陈知道生病的宁辞还在病房等她,心底的担忧与思念,全然驱动身体本能,火速赶往住院部。而另一边的宁辞,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独自去前台办理出院。

尽管身体还没有痊愈,但是宁辞知道,自己仅仅是作为“过去”的存在,自己是没有资格作为被珍视或者回馈的对象的。许小陈答应治愈她,只是危急关头的权宜之计。宁辞不再相信自己会有能力挽回她,甚至默默在心里追认,她早已输尽所有的“资本”。

“提前出院的话,要经主管医生签字确认才可以哦。”前台的小护士拿出宁辞的入院记录,又看了看眼前一脸憔悴的病人,“不过你还有液体没有输完,医生不会同意你出院的。”

宁辞向来是以目标驱动的,她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自由,需要医生签字确认才可以。她看了护士一眼,不再多言,她似乎没有力气再应付任何的拒绝。她向护士点点头,自作主张地往电梯的方向移步。

……

“要去哪儿?”许小陈刚从电梯出来,气息尚未平稳,便看到在等电梯的宁辞。“病还没好,不能到处乱跑。”她眉头微皱,心里开始乱跳。

宁辞循声抬头,却发现许小陈面色通红,额头出了好多汗。

“我急诊一结束就赶回来了。”许小陈调整呼吸,本想尽量用稳定的情绪安抚她,没想到话一出口,还是透露慌张,“下午我休息,还有明天。”

“为了我吗?”宁辞心底微酸,眸间闪动,看向她的眼睛。

许小陈一时发愣,面对宁辞的直白,她从来都是怯懦的。

未及开口,“叮咚”一声,电梯到达。

宁辞轻声叹气,她本该走进电梯。但是她好想再看看她,这种念头让她完全挪不开脚步。直到电梯门又关闭,她还是站着不动。

“护士说要把剩下的液体打完,我才能出院。”宁辞不想让许小陈为难,她还是自己找了台阶下。

电梯开合间,许小陈心底的在意还是战胜了惯性的克制与回避。她想要把宁辞留下来,她要治愈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治愈她。或许两人的靠近会带来更大的冲击与痛苦,但是此刻,她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

“我的办公室在十六楼,心脑血管科。”许小陈认真交代,开始笨拙地尝试弥补宁辞心里关于“消失”的创伤,“你想不想跟我去看看?”

“想。”宁辞的目光一刻也不想离开她。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许小陈轻声询问,又格外叮嘱,“不过不能选太油腻的。”

“点外卖可以吗?”宁辞极少点外卖,但为了她能多陪自己一会儿,还是脱口而出,“吃什么都行。”

“好。”许小陈重新按了电梯。

……

很快,宁辞如愿来到了许小陈的“私人领地”。

这间办公室并不大,桌椅陈设很简单,靠墙角的位置有一张小小的单人床,许小陈偶尔加班时会睡在这里。办公桌侧面有一扇大窗户,透过窗户,刚好能看到住院部的停车场。

宁辞不知道自己长达半个月的枯守,徘徊、抽烟的样子有没有被许小陈无意间看到过。

“你之前一直在停车场等我吗?”许小陈看到宁辞正透过窗户观望,想起她和顾奶奶聊天的事。

“嗯。”宁辞被问得紧张,赶紧收回视线。

“我很少有时间看窗外,如果我看到你了,我会下楼的。”许小陈坦白,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无力对抗宁辞的等候,即便是那天门诊楼误认的“幻影”,她也曾渴望她瞬间的停留。

“你……”宁辞的脑海里想说“你不想我吗”,但却被不配得感强行掐断,于是变成,“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不一定,偶尔要去门诊、急诊,甚至社区轮岗,工位也不一定固定,不过大多数时间在这里。”许小陈老老实实地解释。

“可以偶尔联系我吗?”宁辞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的电话没变,你还记得吗?”她不知道“身无分文”的自己要怎么表现,才能换回一丝可能性。

“傻瓜。”许小陈瞬间心碎,她想起宁辞昨晚“不要消失”的请求,这无疑又坐实了她心底深刻的创伤。她调整情绪,顾不得划定底线的防备,只想让宁辞补回价值感。

“那天吃完饭,第二天上午,我就给你打电话了,可是电话没接通。”许小陈一边解释,一边将象征医患关系的白大褂、听诊器、医护帽子通通去掉。她走近桌子,从抽屉取出一个小包,“这是洗漱包,一会儿回病房简单洗漱一下,先好好养病。需要什么我再去买。”

宁辞想起那天宁阳挂掉的“骚扰电话”,很可能是许小陈的电话。她赶紧掏出手机查找,急切地追问:“是这个尾号166的吗?”

“嗯。”许小陈总算看到宁辞眼中闪过的光亮,她如释重负,给出最重要的承诺,“所以不用在楼下傻等,打电话给我,或者直接来办公室找我。”

对宁辞来说,这句话仿佛一粒特效药,瞬间救回她濒死的信念。

“我饿了。”宁辞坐在许小陈的单人床上,总算是放松下来。

“好。”许小陈看向宁辞无辜又生动的脸,忍俊不禁。

……

二人就在办公室简单的吃着午餐。宁辞还未痊愈,头脑的昏沉和偶尔的咳嗽短暂打破温情,她怕自己的感冒传染给许小陈,就尽量将头转向另一边。这无意间给了许小陈许多偷看她的机会。

重逢后,许小陈还是第一次如此细致的看她,柳叶弯折的眉毛,清冽灵动的眼眸,浅凸单薄的嘴唇,嫩白细润的脸颊,还有左边眼角那颗可爱的淡棕色的痣。岁月在她的脸上不着痕迹,气质里反而添了几分知性和温润。

从办公室走回病房,许小陈稍微靠后,跟在她后面,目光更是近乎贪婪的追寻着她的一切。

……

美好的时光总是一晃而逝,作为金融公司高管,宁辞必须在周一早会准时出现,尽管许小陈这天已经安排好调休。

清晨,宁辞从病床上醒来,一睁眼便看到许小陈就睡在她旁边的家属陪护床上。她看起来很累,睡得很沉,眉头深锁,呼吸间甚至能看到微微起伏的胸膛。可她昨晚明明说回办公室睡的。

她三番几次的递水试温,打水买饭,还是在离开后悄悄回来,睡在了宁辞身边。宁辞看了看手上的针眼和胶布,昨晚的针,是许小陈亲自撤的。

“睡醒了?”许小陈感应般睁开眼,她第一时间转头看向宁辞,“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眼前的许小陈,终于和记忆中的许小陈,完全重合。

“好像还没有。”宁辞知道不该这么说,她已经占用许小陈太多时间,但她还是忍不住这么说。

许小陈连忙起身,疾步靠近观察,却一下子被宁辞拉住了手。她下意识想要闪躲抽离,而宁辞却用双手执拗的握住:“就一分钟。”

身体的本能还是背叛了理智,宁辞握着这只被抢来的手,心虚不敢抬头对视。而许小陈也不再挣扎,她将扭过脸去,眼泪不住地在眼眶打转。

“我好了,不难受了。”宁辞松开手,收起感伤,平静地说,“我要回公司了。”

……

从医院出来,宁辞打车前往公司,布置好早间工作,又去公司的附近的酒店洗完澡,换了全新的职业套装。一切工作安排都精准有效,身体机能也迅速恢复如初。

她忙完工作,第一时间打开微信,输入许小陈的手机号,想加回她微信。可是号码输入后,却看到许小陈的微信名——“SJ附属医院许意”。

许意?她的新名字吗?宁辞立刻想起梅静怡律师关于“受害者被迫社会性消失”的论断,心里突然涌起不祥的预感。宁辞回想最后一次跟许小陈见面时的情景,那是她去英国参加管理培训的前一天。

……

许小陈帮她打包好全部的行李,叮嘱她机票、护照、酒店订单,然后又将一张合照塞进她的行李箱。

“虽然你只去七天,但是你也要想我。”许小陈蹲在行李箱旁,转身抬头看向宁辞,“到了要发信息报平安,晚上睡觉前给我发‘晚安’。”

“嗯嗯,天天想你,时时刻刻都想你。”宁辞俯身,从背后抱住她,亲吻她的发梢和脸颊。没想到却许小陈主动转身,难得热烈地回应了她。

“今天怎么这么主动?”宁辞被吻得湿热,她将许小陈完全裹在怀里,用下巴颏抵住她的耳朵轻语,“想要……满足我?”

许小陈呼吸急促,但只是一味地躲在怀里:“想抱抱你,再多抱你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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