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翌日，许苁容有一场足球比赛。本来是梁芬打算带他去，正好许蔓荆回来了，这个活就交给她了。

这场足球比赛是许苁容上的足球兴趣班里组织的，在凤州市青少年宫举行。

许苁容从早起就很兴奋，在家里转来转去，还要求许蔓荆化了个妆。

许蔓荆是有一点近视，想着看足球比赛场地大，怕看不清，她还戴了一副框架眼镜，结果这也被许苁容要求换成隐形眼镜了。

“是你去比赛，我这么隆重干嘛？”许蔓荆被许苁容磨得哭笑不得。

许苁容啧了一声，扭过身去小声哼唧了一句，“那我都跟别人说了，我姐漂亮又聪明。”

这话让许蔓荆受用，她真换了隐形眼镜，但因为在这边的化妆品不齐全，她只涂了隔离，画了眉毛和口红。

许苁容上场前就“警告”许蔓荆了，不准大喊他的名字喊加油，就默默看他比赛就行了。

看他能专门挑出来某种行为，许蔓荆就猜着了，肯定是之前梁芬来看他比赛这样做了。

“那能拍照吗？”许蔓荆故作认真地问。

“你别拍太多张了。”许苁容本都小跑两步准备去找队友了，又折返回来与许蔓荆说道：“拍了经过我允许才能发朋友圈。”

许蔓荆被许苁容逗笑，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是真的臭屁，她才不会在朋友圈发他的照片。

许蔓荆一年到头都不会发几条朋友圈。

比赛进行没多久，场上就有几个孩子犯规摔跤，有教练叫停了比赛，先休息几分钟。

许蔓荆坐在观众席上，就看见许苁容垂着头站在场边听教练的训话，样子很是乖顺。

这副画面必须拍下来，以后嘲笑拿捏许苁容正好，许蔓荆背起包往前跑了几步，想拍得清晰一点。

观众席的阶梯很陡，许蔓荆没跑几步就惯性往下冲了一个前倾，不曾想撞到了前面人的后背。前面的人是刚从这一排里面的观众席走出来的，也没反应过来，回转身来，他和许蔓荆都是一怔。

许蔓荆撞上的是聂今。

两人自那次一起出去玩后又有将近一星期没有见了，聂今先开了口，“你怎么过来了？”

“就许你来，我不能来？”许蔓荆被他这么一问，没好气地怼回去了。

“不是这意思，我这不是看见你惊喜。”聂今呲着大白牙笑了。

许蔓荆想自己这一次硬气一次，不能轻易就接他的话。

聂今往球场上望过去，一下就找着许苁容了，“来看弟弟比赛啊？”

许蔓荆点头，一看教练已经训完话了，许苁容都跑回球场了，自己想拍的照片还没拍着。

许蔓荆转身想回自己的原位置坐好，聂今跟了过来。

他叉着腿坐着，许蔓荆的膝盖碰到他的大腿，她便往另一边侧了侧身子。

“我还是决定就在凤州理工读研了。”聂今突然说道，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许蔓荆听得很清楚，但还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我说后面三年，咱俩估计还是得作伴。”聂今说着两条腿向内收了一点，他弯着腰，两只胳膊肘撑在膝盖上。

许蔓荆眼珠微动，静静地看着聂今的侧颜，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不想把自己知道这件事的喜悦外露出来。

忽然聂今回头，定定地看一眼许蔓荆，尔后又笑了一下。

他没有马上开腔，而是过了一会才说道：“弟弟踢的不错啊，有点足球天赋。”

聂今看着许苁容的几个脚法，是有点像模像样的。

许蔓荆知道聂今说的这个弟弟是指许苁容，聂今是独生子。

“你无聊过来少年宫玩啊？”许蔓荆还是忍不住问了。

“少年宫的游泳池翻新了，我和朋友过来游会泳，再到处转转呗。”

许蔓荆猜聂今应该是游泳后刚刚洗了澡，他身上沐浴露的气味还很明显。

清冽、干净。

她没有想到其他形容词。

聂今一直坐在许蔓荆旁边，没有去找朋友，许蔓荆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还不走。

两个人聊了读研、实习，还有毕业后的旅游，偶尔两人都抬起头看看球场上那一场比赛。

蓝蓝地天空上有大片的云朵，无声游走，不留下任何痕迹。

比赛结束后，聂今和两姐弟一起去吃了个饭。许苁容吃饭时表现的很安静腼腆，然和聂今一分开，他和许蔓荆坐上出租车他就憋不住了。

“你给我看手机，是不是一张照片都没给我拍？”许苁容朝许蔓荆伸出手。

许蔓荆伸手打了一下他的手掌心，“ 拍了……两张，回头我跟你P了发给你。”

许蔓荆其实是最后比赛结束了，才想起来这茬事，随机抓拍了两张。

“就看你一直在聊天，我就知道。”许苁容哼了一声，“你俩谈恋爱，拿我当掩护。”

“哎，你在场上踢球还这么分心啊？小许小同学。”

“我每次射球进去了看你给我拍照没，结果你都在那里捂嘴笑、撩头发笑。”许苁容说着还模仿了一下，分外滑稽。

许蔓荆被他调侃，又不能发火，只得是手上打了许苁容几下，手劲也没用大。

两人闹了几个回合，许蔓荆坐正，“下次别乱说了，没谈恋爱。”

“反正迟早要谈。”许苁容一副看透了的样子。

许蔓荆在梅好时苑呆了一周，期间给孙宁蔷发过一次微信。她还在观察期，一切都好。

临回去前，许蔓荆又给曾璇打了个电话，问她回去了没。

“我回来了，你看你在你爸那里多玩几天也行，蔷蔷最近和朋友出去玩去了。”曾璇说话语调还是平平淡淡的，没什么太大起伏。

但许蔓荆听出来了一些不对劲，曾璇的短短几句话，表达的意思可就深多了。

许蔓荆猜曾璇是提前结束旅程回来的，原因大概是和孙宁蔷有关。孙宁蔷现在就算不在医院也应该在家静养，她那个情况应该不适合出去玩，那就是她偷跑出去的。所以现在家里的氛围估计不太好，曾璇这才说许蔓荆在许白升这边多玩几天也可以，其实想让她避一避。

“我学校还有点事，我直接去学校了。”许蔓荆和曾璇说道，没有多问。

曾璇直接给许蔓荆卡里打了一笔钱。

孙宁蔷确实被许蔓荆猜中了，她就是偷跑出去了，而且是从医院偷偷跑出去的，和那个一起出车祸的男孩子。

孙启仁在家里大发雷霆，扬言等孙宁蔷回来了要把她打死。

柳文瑟便给曾璇打了电话，让她早点结束旅行回来好劝一劝孙启仁。

曾璇是不乐意掺和这件事的，两头得罪人。

她要是劝孙启仁别生气，孙启仁八成会说不是她自己的亲闺女，她就尽说风凉话。那她要是顺着孙启仁的话说，就该好好教训孙宁蔷，那又要在孙宁蔷那里落下话柄了。

所以曾璇回来后，一直劝着孙启仁说的话都是让他注意身体，一切事情逐步去解决。

曾璇也不想把这件事给许蔓荆说，因为她是更不必被拉进来。

不过，这事情的发展往往就是不可控的。

许蔓荆回学校没两天，就接到了柳文瑟的电话，约她出来吃饭。柳文瑟未在电话里说明来意，直接说已经在过来凤州理工大学的路上了，许蔓荆没有拒绝的余地。

柳文瑟自己开车过来的，先来学校接了许蔓荆，然后开车带着她去了离学校一条街的一家西餐厅。

落座后，服务员递来菜单，柳文瑟示意先递给许蔓荆。

许蔓荆正低头看着菜单，柳文瑟细细地打量着她，发觉自己对许蔓荆的了解不算深。在她这么多年的印象里，许蔓荆都很听话，不多嘴不生事。

今天柳文瑟发现许蔓荆长的像曾璇，但不完全像，她比曾璇长得更英气一点。尤其是眉眼处，曾璇是圆钝感，一双杏眼似带水一般，细眉弯弯，看着就婉约精致，而许蔓荆是远山黛眉，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翘起，明媚大气。

曾璇因好看又温柔，带着孩子还能二嫁进孙家，当初也是有人给孙启仁介绍过头婚的女人，但孙启仁都拒绝了。

这些柳文瑟都知道。

想来许蔓荆这个颜值在学校也是不缺追求者的，但却从没听说她闹出什么幺蛾子。

许蔓荆正要合上菜单时，就听见柳文瑟缓缓地说出了她今天的来意，“奇奇，蔷蔷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过？”

“联系过一次，我问她的伤怎么样了。”许蔓荆把手里的菜单递给柳文瑟。她没有具体说是什么时候联系的，也没有好奇去问柳文瑟怎么要来问自己。

柳文瑟一边手上接过菜单，一边揣摩许蔓荆的表情，她过于坦荡的态度，让自己都有些不自在了。

柳文瑟以为曾璇应该是告诉过许蔓荆这件事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都可以来看个笑话。

目前关于曾璇的态度，柳文瑟可以看出来是聪明人的袖手旁观，但是许蔓荆，柳文瑟猜不出来，她是真的真诚还是在装傻。

柳文瑟决定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蔓荆，我这么问，你肯定觉得很奇怪，其实是蔷蔷从医院逃跑了，和她朋友一起。这个朋友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她父亲不同意。”

“我妈有跟我说蔷蔷出去玩了，我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许蔓荆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感慨自己还是低估孙宁蔷了，她还没猜到许蔓荆竟然还会玩私奔这一套。

柳文瑟笑了笑，曾璇果然和许蔓荆提了一嘴，不过没想到她说很浅，自己倒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关于蔷蔷，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小姨，我——”许蔓荆想不到自己可以帮助柳文瑟什么。

“就试一试，你不要有压力。”柳文瑟苦笑了一下，“我也是目前实在想不到其他的法子了。”

“那我能做什么？”

“我希望你别和蔷蔷断了联系，看和她聊天的过程中，能不能问出来她的一些近况。”

柳文瑟现在是给孙宁蔷打电话、发微信全部都没有回音。

这不就是套话？

许蔓荆对柳文瑟要自己做的事有些迟疑，这事做了会得罪孙宁蔷啊，不管名义上怎么说为了她好。

“蔷蔷现在是感情上头，觉得那个男孩子千好万好，能够给她提供一切情绪价值。我身为长你们几岁的长辈，我很明白恰恰是事业不成，又家境不上不下的男孩子，他们是最会用小恩小惠打动人的，见过一些世面，能清楚地看见在蔷蔷身上他能获得什么东西。”

柳文瑟娓娓道来，许蔓荆的大拇指指甲剐蹭了两下食指的指腹，这是她第一次见柳文瑟跟她讲这些话，或者说来教她什么事。

许蔓荆也赞同柳文瑟说的话。

“小姨，您和孙叔叔一直对我很好，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办成，我只能尽力。”

柳文瑟见许蔓荆这是答应了，忍不住拉住许蔓荆搁在桌上的手，柔声说道：“奇奇，你一向是懂事又贴心。”

柳文瑟握的很浅，只握住了许蔓荆的几根手指一小节，她做了美甲，在握住的一瞬间，许蔓荆感受到她的指甲尖不经意戳到自己了，有点疼。

许蔓荆忍着那丁点痛意，没有挣脱。

好在柳文瑟很快放开了。

可能不会有完全的好人，也没有完全的坏人，各有各的立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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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