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多多给人揍了一顿才走的,特洒脱!”
吴海洋坐在烧烤摊的小圆凳上,手里举着个翻盖手机,另只手呼噜着陈多的头发,嘴里还在絮叨。
“他好着呢,我们出来吃串串了。”
“分了呀,放心!”
挂了电话,吴海洋叹了口气,苦恼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愁人。
仨小时前,他去宾馆下面接人那会,见陈多第一眼,就知道坏菜了。
当时陈多面无表情地站着,腰板笔直,姿态淡然。
只有右侧的手掌,微不可见地发抖,留意到吴海洋的眼神后,才笑着挥了挥,说是打人的时候没收劲,别说,挺疼的。
吴海洋快走两步,给陈多的肩膀揽着了。
“真没事?”
“嗯,”陈多还在笑:“一点事也没。”
甚至给吴海洋往外推了下,挣脱出来,眼眸闪过戏谑:“怎么,还怕我走不了直线?”
说完,陈多就提着自己的背包,昂首挺胸地迈下宾馆的台阶。
边走边讲,自己是怎么混进房间的,他有梁乐的证件复印件,浑水摸鱼地进行了登记,在屋里等了好久呢……
表情可得意了。
吴海洋连忙跟了上去,小心翼翼道:“里面啥情况了,你不会给梁乐弄死了吧?”
“想什么呢,”
陈多一脸轻松:“就是个前男友而已,至于么,这么紧张地跟着我——”
话没说完,就“扑通”一声跪地上了。
到底没坚持下来。
浑身都被抽走了力气。
毕竟亲眼见到相恋三年的男友出轨,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作呕感还是瞬间占据了他的全身,发冷,想吐,心脏疼得一抽一抽的。
不过起码已经离宾馆很远,不会让梁乐看见自己这样的狼狈模样。
吴海洋吓一跳,伸手给陈多扶了起来:“怎么突然摔了?”
他俩是一块儿长大的发小,陈多啥德行啊,再怎么委屈也能不叫一声苦的主,永远都在乐呵呵地笑,除了感情方面有些瞎之外,别的地方都机灵着呢。
陈多垂着头,拍了拍自己膝盖。
前天就摔了次,今天又磕到了相同的位置。
吴海洋拧着眉:“我先带你回我宿舍吧,你睡会。”
可陈多紧紧地抿着嘴,没吭声。
“疼?”吴海洋毛病就是话多,逮着机会嘴巴就跟机关枪似的,“是不是磕着骨头,还是扭到脚了,哎呀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为了个渣男至于吗……”
下一秒,陈多仰起了脸。
一大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吴海洋:“……”
吴海洋:“你现在想干什么都行,听你的。”
投降,完全受不了。
“我想喝酒,”
陈多声音很轻:“今晚得靠你给我扛回去了,抱歉。”
明天是周末,这会儿的夜市仍热闹着。
吴海洋啃着黄瓜段,腮帮子鼓了起来,满心忧伤。
按照陈多的意思,他给人带到了这处烧烤店,头顶是扯着的电线,挂满了小灯泡和绿油油的塑料叶,暖黄色的灯光下,两人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在折叠桌那坐下了,相对无言。
陈多不说话,就哐哐地喝酒。
吴海洋推了下自己的眼镜,有些不忍心,倒也没拦着。
这种情况下,还是得有个发泄的口子,不然的话该有多难受啊,他原本想着几杯酒下肚,陈多能痛骂一顿梁乐狗东西,出出气也就好了,没想到这人做了两年生意,别的没啥变化,酒量倒是明显见长。
愣是不醉。
甚至连佐酒小菜都不吃,那个豪迈劲儿,直接拿酒当水喝。
吴海洋惦记着陈多的身体,劝了几下没劝住,电话就打过来了。
也是他俩的一个共同朋友,不知从哪儿听到了陈多分手的消息,特意过来问两句。
吴海洋把电话递陈多耳朵边,那边就叫了一声陈多的小名。
“多多啊,有啥事一定要跟我们说。”
陈多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下来了。
这次像开了闸似的,止都止不住。
更可怕的是,还没声,就安安静静地掉眼泪。
吴海洋一个哆嗦,没敢跟对面说陈多的状态,就一边安抚陈多,一边应付对话,额头都要出汗了。
“咱别喝了,回去睡会行不?”
陈多垂着睫毛,轻轻地摇了摇头,手已经朝酒瓶伸过去了,还没摸着呢,被吴海洋眼疾手快地抢走了。
“再喝下去你真得进医院!”
吴海洋生气了,陈多今晚喝得太厉害,还是白的啤的掺一块整,逮着啥喝啥,一点都不爱惜自个儿的身体。
“对不起。”
陈多小声地嘟囔了句:“我喝完最后一杯……不喝了。”
吴海洋摸了下他的手,凉的。
“我去给你倒点热水,”他站起身来,“过了今晚就别难受了,昂?”
陈多仰起脸,乖乖地笑了一下。
他皮肤白,今晚又是真的喝多了,满脸灿若云霞的酡红,在夜色中也分外显眼。
所以,孟呈安一眼就看见了。
白天的货物全部卸完,明天没啥事,他被当地的朋友叫着出来喝一杯,刚走进这家烧烤店,就瞅见角落里坐着的人。
哎呀。
脸都给哭花了。
一个人坐在角落,桌子上全是东倒西歪的酒瓶。
孟呈安略微皱了下眉毛。
怎么这么可怜,身边都没个熟人陪着?
“看啥呢,这么专心?”
朋友搂着他的脖子,使劲儿踮起脚尖:“我怎么什么都没瞅见……”
孟呈安一巴掌盖住对方的脸,往后按了回去:“没什么。”
他个子高,挂在身上怪累人的,朋友也就收回胳膊,没怎么在意地继续往里走:“成,那想想等会再点什么菜,这家店的烤鱼绝了,咱先整一条。”
孟呈安没动。
他稍微犹豫了下,要不要过去看下情况。
视线被挡住了。
一个带眼镜的男人径直地走过,斯斯文文的模样,坐在陈多的对面,把手中的水杯递了过去。
陈多抽了下鼻子,接过水,小口小口地喝了。
“怎么不过来呢?”
朋友已经在室内落座了,招呼着孟呈安。
“嗯,这就来。”
孟呈安收回目光,跟着迈进室内坐下,习惯性地拿起热水壶,开始烫杯子。
这家店室内桌子高,坐着舒服,外面是支着的折叠桌,偏矮,虽然露天环境通风自在,但是对于孟呈安这样的大高个来说,就不够得劲。
“谁惹你了,脸黑成那样?”
孟呈安烫完杯子,抬头:“有吗?”
“有,”朋友啧啧道,“虽然本来就不怎么白,但现在真的……叫啥来着,能止小儿夜啼!”
孟呈安笑笑,没往心里去,他天生长得不怎么有亲和力,再加上宽肩阔背,体型健硕,被朋友这样开玩笑也习惯了。
这个位置在室内一角,正好对院子里的景象一览无余,自然能看到陈多的动作。
怎么还在喝水,这么久。
他不由得想起刚见面,自己递过去杯子时,对方警惕的眼神。
这小野猫还挺谨慎的。
孟呈安收回目光,不再看向外面,毕竟陈多正伤心呢,所以他也不准备过去打招呼,权当没看见,就是最好的尊重。
没想到烤鱼还没上,外面就传来了动静。
是巨大的椅子倒地声,伴随着男人的怒吼。
“你还有脸过来,你是人吗,干的什么混账事自个儿心里不清楚?”
朋友幅度很大地扭头,胳膊肘搭在椅子上:“好家伙,这是要打架了!”
孟呈安的眼睛略微眯起来,眼尾狭长,漆黑的眸子里没什么显露的情绪,嘴角依然紧紧抿着。
他看得清楚。
院子的角落处,一个穿着西装衬衫的男人,喘着粗气,两手撑在桌子上,正对着面前的陈多。
而破口大骂的,居然是那个看似斯文的眼镜男。
“你要发疯别在这里,干什么呢,真当我们都是好欺负的?”
可是男人充耳不闻,腰背弯得很低,像蛰伏的野兽一般,死死地盯着陈多的脸。
陈多垂着睫毛,手中转着一个酒杯。
“跟我走,我们好好谈谈。”
酒杯停止了转动,夜风吹起挂着的小铃铛,暖黄色的光芒在玻璃杯壁折射,晃出点流光溢彩的璀璨。
吴海洋扯住梁乐的小臂:“我跟你谈,你不要在外面……”
梁乐压根不回头,一胳膊挥打过去,直接猛击到对方的腹部,吴海洋一个没留神,被撞得身形不稳向后栽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陈多猛地站起来:“梁乐!”
吴海洋被老板扶了起来,气得眼镜都歪了,他一个读书人,没遇见过这样的场面,更没想到梁乐能如此无耻,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周围的食客已经发出不满的啧声,老板开始打圆场:“哎呀都是朋友,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跟我走,”
梁乐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平日里梳得整齐的头发也散下,看上去扭曲又可怖,语气也充满森冷:“你现在跟我回去,这是咱俩的事,跟别人没关系。”
他向前逼近身体,和陈多的鼻尖只有咫尺之遥。
“陈多,你不可以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凭什么。
他不甘心就这样像垃圾一样被甩掉,再也没有回旋余地。
“砰!”
旁边传来惊呼声,梁乐转了下僵硬的脖子,呸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陈多攥着拳头,努力控制右手的颤抖。
那张脸离自己太近了,他几乎是本能地想吐,想逃,所以用尽全力,对着梁乐的脸打了一拳。
“过瘾了没?”
梁乐舔着自己破了的嘴角,伸手,一把拽住陈多的衣领:“那礼尚往来,我是不是也能……”
话没说完,他就整个人连后面的凳子一起飞了出去,速度太快了,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就是重重的撞击声,以及砸中了院落篱笆边的梁乐,痛苦地翻转过身子,捂着胸口,大声咳嗽起来。
“多,陈多你没事吧?”
吴海洋已经冲了过来,看着捂住自己脖子的陈多。
“咳咳……没事,你怎么样?”
“我好着呢!”
陈多紧张地打量过去,看到朋友脸色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又咳嗽了几声。
没防备,被揪住的领口勒住咽喉,还好尖锐的窒息感没持续多久,陈多勉强地抬头——
是孟呈安的背影。
铜墙铁壁一般挡在前面。
“哥,”
陈多哑着嗓子开口:“你怎么来了?”
孟呈安刚把一个成年男人拎小鸡似的地甩出去,这会儿脸不红气不喘,回头看了陈多一眼,立马又转了回去。
这是哭了多久啊,眼睛都成小桃子了。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表情厌恶。
能和来捉奸的陈多动手,说明这个男人正是插足的第三者,居然这样厚颜无耻,还不服气地过来跟人叫嚣。
看不下去,太过分了。
哪怕他跟陈多没那样熟,也不可能坐视不理,由着这种道德败坏的人作恶。
“嗯,”
孟呈安皱着眉头:“帮你收拾一下脏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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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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