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禁闭

水面顿时掀起了一阵水花。

傅无咎在水里扑腾了一阵,阿勒在岸上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

“手无缚鸡之力的傅大将军,你要不要开口求本公主救你啊?”

傅无咎男儿铮铮铁骨,此时这般受人讥笑,当是一身桀骜正气,不该向这小丫头低头。

奈何——

本将军不会水啊!

他一生行军打仗多年,多是行的陆战,鲜少去水边同敌人较量过,哪会游泳啊!

傅无咎扑腾如鸭子,奈何还没鸭子那几分游水的本事,现如今他进气多出气少,四肢也渐渐乏力。

傅无咎想着,淹死的人当如何?

是否死后口鼻白沫不止?四肢肿胀几百年飘在水面上当水鬼?

那定是要吓坏了这王宫里的人吧。

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傅无咎胸腹也如那火烧了一般,偏生四肢蔓遍全身一股寒意,叫他意识也顺着麻木。

正当此时,耳边嗡嗡一阵响声,接着便是眼前水面破开,一青衫墨发水鬼向着他游来。

傅无咎笑道,他可是要被水鬼抓去替身了?

不等他叹息自己英年早逝,那水鬼白净的爪子直接搭上了他的肩,傅无咎本就做好了随它去的准备,但自己生前好歹是个将军,断不能就这么轻易让冤鬼锁了去。

怎的也要同它讲讲条件。

那双手搭上傅无咎肩的一瞬,他倒是没了方才的混沌。

只因这手是温热的。

傅无咎那半阖的眼皮逐渐睁开,他清明回脑一阵懊恼。

这哪是水鬼。

分明那日的云中仙子阿勒啊!

阿勒一阵焦急。

她本来是想同这傅无咎开个玩笑,料想傅无咎身子壮实又行军多年,必然是水性至佳。

怎想得人进了水,扑腾不多久就没了生息。

阿勒当即便觉得不妙,跳下去后只见人不住往下沉,扯住傅无咎的肩后,就奋力将这傅无咎往岸上扯着。

到底是个成年男子,阿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待傅无咎躺在岸上的时候,阿勒已是气喘吁吁。

阿勒急得眼眶通红,眼泪花一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掉。

她到底还是没有到六神无主的地步,阿勒扯开嗓子唤来宫女,宫女又忙不迭传唤去叫巫医。

巫医来还要一会时间。

阿勒越发焦急,她这般胡闹当真是害了人性命,若早知会酿成这般后果,那她定不会起了那般心思将人直接推水里去。

人命可等不得。

阿勒叫了几声傅无咎的名字,而后又按了按他的肚子,废了一番功夫后,傅无咎竟真的咳了几口水出来。

见傅无咎还有反应,阿勒大喜,又按了几下,然后又将头伏在了这人的胸口。

有心跳,倒还没死。

阿勒听完了心跳又张望了一下园子,只见没有什么巫医的身影。

再不来好不容易救活的人都死了!

阿勒眉头紧锁,灵动的双眼按捺不住急火,不住盼着盼着。只当这时,躺在地上的傅无咎总算是悠悠转醒。

他一醒来,就看到了浑身湿哒哒的阿勒。

有道是非礼勿视。

傅无咎忙起身离阿勒远了一些。

这下可是吓了阿勒一跳,虽说夏日炎热,但下了湖水泡了一遭,傅无咎这男子都受不住发抖,别说是阿勒这般身子骨。

青衫贴身,墨发滴水,只是那张白皙又灵动的面庞更加俏丽。

阿勒喜道:“你总算是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你等着,巫医就快来了!”

见到阿勒那喜出望外的脸庞,傅无咎生出了几分感慨。

方才水下他还觉得自己小命不保,现在看来苍天倒无意让他英年早逝,虽遣了这么个折磨人的差事,这公主顽劣,但好在还有点良心。

小丫头看着还真有几两肉,能将他这么个大男人拖出水面。

阿勒浑身湿答答不住发抖,傅无咎那怎么也收不了锋芒的眼睛看着甚是骇人。

她嚅嗫半晌,最终还是想起了幼时在长安皇宫里的礼节。

阿勒双膝并拢,挺起身子然后头直直往地上一磕,张口便是:“阿勒错了!将军要罚便罚我吧!”

傅无咎吓得一个筛糠般抖。

跪他干嘛啊!

傅无咎腿支在地上,搭在膝盖上的胳膊也差点滑下去。这般跪他,要是让皇帝知道了还不直接将自己拖出去砍了。

傅无咎长手一捞,一把就掐住了那公主单薄的肩。

阿勒抬起头。

傅无咎叹了一口气。

“怎么说呢?你是皇帝他妹妹,要跪也是我跪你。”说着傅无咎一用力,拽着阿勒就站了起来。

阿勒那双杏眼清澈如一汪泉水,半含歉意倒叫傅无咎不忍。

傅无咎又道:“你这般顽劣,倒是天真可爱,本将军不怪你。”

阿勒那双眼睛如粲然星火般亮了一瞬,她道:“那你真的无事?”

傅无咎招了招手,阿勒犹豫一瞬又上前几步。

待阿勒走到了傅无咎面前,他抬手弹了一下阿勒的额头:“无事。”

看着阿勒捂着额头惊得后退几步的模样,傅无咎的手一阵颤抖。

坏了,自己倒是又成这小丫头眼中的浪荡子了。

方才这戏文走向倒是挺好的啊,美人心生歉疚,自己也应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然后同她谈谈条件。

完成差事指日可待啊!

怎的就管不住这欠手。

正当傅无咎懊恼时,宫女携着巫医这才姗姗来迟。夏日骄阳似火,巫医头上汗涔涔,只叫个狼狈。

呵,这等龟爬速度,赶过来收尸还差不多。

巫医气喘吁吁:“何人落水?”

阿勒撒气道:“没看见吗?两个人都落水了!还不过来给本公主披件衣服,冻死了!”

宫女手中未拿什么袍子,阿勒看了又是一阵恼。

宫女道:“公主,我这就去最近的宫殿寻,公主且等着!”

宫女几步小跑出去,阿勒又扯着嗓子喊道:“给傅将军也拿一件!”

这巫医医治手法甚是奇特。

傅无咎人生二十余载,倒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等医术。

一边祷告一边往碗里扔药草,最后又往碗里吐了一口唾沫。

宫人在一边表情甚是虔诚,就傅无咎看得直呲牙咧嘴。

难不成自己要喝这一碗绿油油的口水草药?

这是什么道理?

王上瞧着傅无咎难以下咽,劝道:“傅将军别担忧,这我们王宫中最上等的巫医,定不会让将军留下病根。”

谢谢,我不怕病根。

我怕恶心。

傅无咎颤抖着接过碗,众人瞧着他的表情活像是盼着老婆生孩子,一个两个眼珠子直往外瞪。

傅无咎动作一顿,要不你们替我喝?

夏日的烈阳闷的宫殿都像火笼一般,巫医穿着长袍本就不透气,方才又蹦又跳的忙活了半天,这会袍子已经湿透了。

也罢,喝就喝吧。

傅无咎一饮而尽。

倒是比汤药还苦。

将碗放在一旁,傅无咎忍不住问道:“你们公主也喝这个?”

“当然。”

那她能长这么大还真是奇迹。

傅无咎这一碗药喝下去,五脏六腑都像被扔到胆汁里过了一番,饶是他自诩铮铮铁骨,也禁不住打了个抖。

胃中一呕,终是没忍住。

绿色的药汁又顺着嘴角往下流,苦味一下子散了出去,屋内的人纷纷下意识后退几步,生怕喷到自己身上。

傅无咎虽然说话粗鄙了些,但人还远远没有那么缺德。

断不至于将药喷到其他人身上。

凭着自己娘生爹养的涵养,傅无咎捧起药碗,终是把绿色的药汁哗啦啦全吐进了碗里。

巫医八字眉并着一皱,甚是有喜感。

傅无咎道:“罪过罪过,在下这肚子实在消受不了此物。”

木尔沙掩着口鼻,嫌弃之色有些明显:“难为将军,这药是苦了些。”

呵,何止是苦。

却只有巫医提着袍子走近了几步:“暴殄天物啊。”

这长袍老头称自己口水为“天物”,莫不是太不要脸了些。饶是傅无咎这般涵养,看到他那一脸惋惜的表情,也忍不住回呛一句。

傅无咎端着碗道:“既是天物,不如您老消受?”

绿色的药汁散发着苦味,巫医见状后退几步,忙笑着说:“那倒不必,那倒不必。”

傅无咎冷笑一声将碗放在一边,一肚子药汁吐出去,他这五脏六腑只叫一个难受。

此刻的他,无比怀念家里那白胡子仙风道骨的老中医。

宫人端着药碗走了出去,傅无咎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抬眼便能看见天边毒辣的烈阳。

修养的日子,傅无咎过得甚是惬意。

许是阿勒的祸闯的过于放肆了些,傅无咎这受害者便被这王宫上下当成了祖宗般对待。

饿时酒肉管够,渴时琼浆玉液如流水般顺进他的五脏庙,若是躺的乏了又还有那胡姬美酒弹着弦曲。

若是天上真有神仙,那生活必然也就只能如傅无咎的日子一般,有道是乐不思蜀,傅无咎甚是赞同。

但为人臣子,他君命在身。

叛逆公主阿勒如今还被关着禁闭。

阿勒的日子可不如傅无咎那般逍遥,她性子吵闹,从小长在长安皇宫时,便能扯着女夫子的袖子擦鼻涕,孩提启蒙时的一两年,阿勒不知道赶走了多少女夫子。

女夫子的衣服料子有好有坏,丝绸麻布裙衫帔衣,阿勒四岁时打眼便能看出什么料子款式刮脸、什么耐擦。

从小吵闹不受拘束的她,到了狄凉万州之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关禁闭,那还不是要了她的命。

阿勒的寝宫傍水而建,狄凉天气干燥少水,她寝宫边的池子可是花了大心血建成,就算是她的表兄木尔沙,寝宫也不如阿勒的奢侈。

说阿勒这临水而建的寝宫,和木尔沙还有些渊源。

阿勒初到狄凉时,因不适应这边干燥的天气而哭闹了几个月,那时还是王储的木尔沙便差人挖了池子。

前前后后筹备了一两年,阿勒才住进了这临水的寝宫中。

有了阿兄木尔沙的骄纵,阿勒的性子越发张扬,越长大越坐不住板凳。此次木尔沙的禁闭惩处,对于阿勒来说绝对够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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