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地上沈白槭的伙伴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是在撞车的同时，面具女人便警觉起来。
“你的警察队友为了救你还炸山啊，挺豁得出去的。”
沈白槭十分无辜：“我们不是警察。”
一听不是条子，面具女人便好奇道：“不是条子还能干出这种事，那你们是啥？”
沈白槭心里先默默将异调局员工保密书过了一遍，然后将韩嫣的话术教学回忆三遍，惜字如金往外蹦了三个字：“公务员。”
“公务员！”那女人跳起来，“你们不是都是些书呆子吗，你们不都平时在办公室里坐着吗？”
这个人对公务员的理解大概还停留在官老爷身上，其认识缺乏程度很快引起了沈白槭的关怀，她很耐心地给她科普道：“公务员不仅要处理文件，也要上山下乡，走访慰问，深入群众的。”
女人听到后，拍拍屁股在她身旁坐下，语气中有些幸灾乐祸：“看来，你们公务员日子过得也不滋润嘛。”
“确实，而且每天还要打卡，忘记了得扣工资，我把‘记得打卡’设成屏保了才能记住。”沈白槭带了些私人情感在里面。
看到沈白槭的烦恼，面具的距离一下就被拉进了，也开始一股脑讲起了自己打工的烦恼，最后越说越兴奋，竟有了认下沈白槭这个妹妹的冲动。
沈白槭缩在一边，将一个倾听者扮演到极致，时不时点点头，时不时附和两声，被弄乱的头发上的一根呆毛也跟着一摆一摆。
很快，沈白槭就知道了这女人叫陈燕，家里几口人，平时的老姐妹姓甚名谁，那个传销的庄教授老婆跟谁跑了。
真是查户口也不过如此了。
“我突然发现你这人怪有意思的，”陈燕此时已经对沈白槭视若亲妹了,“别人来这里都哭哭啼啼的，跟我一句话也不说，还有指着我骂娘的，怎么你不哭不闹，还和我聊天呢？”
沈白槭：其实都是你在说。
不过陈燕似乎并不需要沈白槭回答：“哎妹子，姐给你说个秘密，”她凑过来，故意压低了声音，“姐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漂亮。”
说完，她期待地望向沈白槭，但是被期待的人只是点了点头“嗯”了声。
“你不信啊，那我可给你说，姐年轻的时候那可是村口大爷一点一点跟电视里比的，说比那里面的白娘子还好看呢，后来啊姐到城里打工，追求姐的人可是一大把一大把呢，一下工总有小白脸儿红着脸往我跟儿前凑。”
“后来啊，我遇见个男的，他长得一表人才，对我也好，平时也都是买衣服买包包的给我，姐那几年过得可风光了，我想，这辈子估计也都这么好命了，可谁知道，有一天一个女的找到我，骂我是个□□，抢她男人，我这才明白，我被那个男的骗得当了三儿，那女的找人打了我一顿，还毁了我的容，得，从此姐就名声扫地了，只能到处找地儿混日子，我要去卖，人家还看不上我这个脸呢。”
“再后来，姐就遇到了莲花教，这里所有人都戴面具，我也不怕脸吓到别人，而且里面的兄弟姐妹平时也互相帮衬，日子就这么过下来了。”
她说着，放松地靠着身后的石碓，语气也很平静，似乎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在过后的很日子里，沈白槭觉得她也许不是对这段过往的不在乎，而是她清楚的知道，不在乎才是她应该选的，属于一个小人物的，能活下去的态度。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个毁了你容的女人呢，明明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有老婆了啊？”沈白槭轻声问她。
“嗐，咱哪敢跟阔太太一般见识啊，不把我弄残废都是她人好，而且脸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只需要能吃饱饭就可以了，”陈燕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而且现在我也过得不差啊，有教派里这些姐妹，偶尔主神还托梦慰问一下啊，比有些人还滋润呢。”
“所以神会显灵？”沈白槭听出了一点端倪。
“那当然，不显灵谁会信啊。”陈燕语气里全是理所当然，听着并不是谎话。
沈白槭在黑暗中皱了皱眉，如果是可以托梦显灵的话，那这个教派的所谓主神那就只可能是凶兽了。
剩下的凶兽里，梼杌和饕餮尚在封印中，很难以自己的能力苏醒过来，而混迹人间的九尾——
“啊啾！”胡肆抱着一堆文件闯进了韩嫣办公室。
“这么多年了，敲门还是学不会？”韩嫣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切，”胡肆翻了个白眼，“我说韩狗，都一个多月了，你还让不让我见我妹妹的了！”
韩嫣似乎并不想回答他：“她现在情况还没稳定。”
“我见一下怎么了，我多少年没见我家十三了啊！”胡肆大呼小叫起来。
韩嫣一挑眉，有些讥讽道：“反正她现在也不认识你，小心去了给你剁了。”
“我猜她会和她小时候一样超粘我~”一提到妹妹，胡肆马上就像变了个人。
“出门左转是你办公室啊，记得自己出去一下。”韩嫣喝了口奶茶，一眼都不愿意多看这个人，顺手拿起了旁边的文件。
此时张媛媛一行人在树林里转了好几圈，终于是走不动了，瘫在了一处平地，一个步子都迈不起来了。
“队长，你都带我们绕了好久了，到底能不能找到小白啊？”张媛媛开始吐槽道。
“别急啊，保证可以。”白迟玩着手机，随口答道。
“什么叫不急，”张媛媛看他那懒懒散散的劲儿就来火，“小白还在别人手里哎，万一她那边的情况万分紧急、生死只在一念之间呢？”
白迟一把按住她，让她坐下：“哎呀，放松放松，小老幺真的没事儿。”
说完，他将自己手机里的内容亮出来，上面竟是他和沈白槭的聊天记录。
“喏，她刚还给我发消息呢。”
这下张媛媛和王帅彻底震惊了。
“她......还能玩到手机？”
白迟耸耸肩：“一开始是用了张通讯符和她说话的，结果刚发出去她就给我发了条微信，说不用浪费符咒。”
“哈？”张媛媛不信邪地在工作群发了条消息。
欢天喜地四家人：
张媛媛：小白你在吗？
一会儿后，沈白槭真的回复了。
沈白槭：1
张媛媛：你那边可以看手机？
沈白槭：有信号，看守好像也不在乎我干什么
张媛媛：那你在那边没吃苦头吧？
沈白槭：放心，只有一个人看我，目前的话，她在给我做饭【微笑】
沈白槭：【花开富贵】
和沈白槭聊完，张媛媛陷入了更深层的震惊。
“我说吧，小老幺没事儿，你还不信”白迟道。
张媛媛：“比起这个，我现在比较好奇小白是怎么能让对方给她做饭的。”
白迟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小老幺自有一身化险为夷的~本~领~”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她？”王帅忙不迭问。
“非也非也，”白迟拍拍屁股站起来，一脸的装神弄鬼，“老幺说她还能打入敌方更深层，直接摸到大鱼，说对方来者不善，到时候给韩总打个电话就行了，咱们处理不了。”
“那我们还找吗？”王帅背起登山包跟上。
“找啊，”白迟潇洒得很，“让对方觉得我们尽力在找了嘛。”
张媛媛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心：“小白说给韩总打个电话就行了吗，可是一般这种事不是要报总部吗？”
白迟一副看老实人的表情看她：“哎哟，我说闺女你平时也不傻啊，报总部等人家几个会开完，花都谢了，找韩总人家一听，那不刷一下就飞过去了。”
听完，张媛媛也不再犹豫，跟了上去。
“妹子，你没在这种地方过夜过吧，刚刚那个红薯没吃饱的话也只能忍忍了，姐没多带，明天去见了主神就不饿了。”陈燕翻动着火堆，面具被火光映得发亮。
“其实从前我住过类似的地方。”沈白槭望着火堆，突然说道。
“啊？”沈白槭刚刚的声音很小，陈燕又在自顾自投入地说着，所以没有听清沈白槭在唇齿一开一合间所说的话。
“没什么。”沈白槭自嘲似的摇了摇头，思绪却又止不住得往三千年前飘了。
她还记得，那是个阴暗狭小的囚室。
她就在那里，抓紧了韩嫣的衣袖，低声哀求着：“阿嫣，你为何就是不信我呢？”
韩嫣避开她的目光，站在黑暗里，眼神中似乎翻涌着各种晦暗不明的情绪。
“朕该如何信你，人证、物证具在眼前，我难道要相信你的狡辩？”她的声音是如此的冷冰，正如这个寒冷的冬日。
沈白槭闭上双眼，等半响再睁开时，那浅色的眸子里已经聚着了一层水雾：“阿嫣，我们相伴近二十年，我本以为我们早已彼此信任，不会遭人离间，更何况证据也是可以捏造的。”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那相伴的日子，每一日每一夜，想起灵山上的初遇，想起争吵后江南烟雨中的重逢。
一切，都是泡影吗？
一切，都是你的筹码，是吗？
“沈白槭，”那个世人口中至高无上的女皇在她面前慢慢蹲下，“我不相信有人二十多年后跟我讲她初心未变，你也一样。”
“况且，你对朕的感情，有悖人伦，有违国礼，让朕，感到恶心。”
一字一句，深入肺腑，沈白槭的喉间似有血腥味。
韩嫣一说完，就将自己的袖子从沈白槭怀里扯了出来，她走得很匆忙，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
后来——怎么样了？
记不清了。
一旁的陈燕已经沉沉睡去，发出了响亮的鼾声。
沈白槭翻了个身，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陈燕就爬起来着手给沈白槭换上祭祀用的衣装。
陈燕拿了件白色麻衣给她，又细细给她上了妆，再用一块白沙盖住了头，这样一身白竟然穿在沈白槭身上并不显得很丧，甚至有一些圣洁，眼角被专门画上的红眼尾恰到好处的点染了她略显单调的颜色，使之立马变得明艳起来。
“啧啧啧，真好看，不愧是我画的妆。”陈燕拉着她臭美自己的手艺。
沈白槭报之以恬静的微笑：“那姐姐，我们现在要去到哪里啊。”
面具以为她这么问是有些害怕，便回答道：“待会那边灵坛开了咱们就要穿过去，灵坛会带我们去总部的，放心，姐在这儿呢。”
沈白槭点点头。
半小时后，张媛媛抱着手机跳起来：“快快快，小白说可以行动了！”
白迟毫不含糊地捞起手机，将坐姿摆端正，又清了清嗓子，拨通了那个存在手机里备注是“大魔王”的电话。
“喂？”对方声音带着点鼻音，似乎还没起床。
“那个.......韩队，咱们这里出了点小状况。”白迟怂得要死。
“说。”被打扰了美梦，韩嫣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就是......”白迟下定了决心，把在颅内排练一晚上的台词声情并茂地嚎了出来，“韩队啊，老幺遇险了，咱们打不过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抓走了啊！”
话音刚落，对面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从床上滚了下来。
“咱是不是，吓到韩总了......”王帅在一边小声说。
白迟：不到啊，谁知道韩总是这个反应。
二十分钟后，韩嫣来了，是开着直升机来的。
别骂以前的韩总哈，当时韩总走得快是因为再多呆一秒，可能就要把那么可怜兮兮的77抱在怀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夜谈·伎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