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眼

曲明谊私下不算什么正经人。

有时候钟燎也看不清她,和她的笑。

撩人的眼神扰昏了理智,像无意点燃了的烟。

几秒后,被掐灭。

“真的吗?”钟燎有些受宠若惊,佯装惊讶,十分配合她。

见他朝自己走来,她便转身进了房间,一道听不出清晰的声音传出来:“假的。”

钟燎无奈地低头轻笑,走到床边对已经躺好的曲明谊说:“但我当真了。”

她拖着长音回:“你开心就好。”

钟燎乖乖拉好被子躺下。

躁动声逐渐消散,只留下一个宁静而漆黑的夜。偶尔一阵摇曳的影从窗帘外划过,天边的星也一闪而过。

身边人似乎已经入睡。

钟燎去瞥她,她是背着自己睡的。

他在她身边,她居然还能睡得着?

还真不怕他趁人之危。

不知道曲明谊是不是感应到了他的心思,那刹那,翻了个身,恰好正对着钟燎。

他刚才说话了吗?

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曲明谊睡着了,自然发现不了钟燎一直在盯着她看。

良久,钟燎感觉的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心脏像是要突破身体的屏障跳出来一般。

钟燎回想自两人建立起这种关系以来,他似乎从没夸过曲明谊长得很漂亮。

曲明谊生得很精致,比豌豆公主还娇贵些。

似乎最好的就该给她。

越是珍贵的东西,得不到越是眼红。

她总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模样,对谁都一个样。

她站在那,就是一座孤傲的雪山。她是一座他爬了十年都攀登不到山腰的山。

她的眼睛里总是漂着一层薄薄的雾,阻挡着他前行。

可这么多年,励志要爬到山顶的人,从未说过一次放弃。

夜越发地深,偶尔会发出被褥摩擦的响声——貌似无人在意。

第二早,一如既往地,曲明谊醒得都比钟燎早。

睁眼的那一瞬,她就能看见他。

还是那双很漂亮而且有灵性的眼睛。一双很有魅力的眼睛,可以融化冰雪的眼睛。

曲明谊总是喜欢看他。

在他醒来以前,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把目光全部放在他身上。

在外面不行,在他面前不行。

有时候曲明谊真觉得她是在背着一层保护膜在生活。

几乎生活里她所展现出来的她,都不是真正的她。那只是她想让别人看到的那个她而已。

好吧。

她是喜欢他。

曲明谊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做什么事情都干脆大方。包括在感情上,也是直接了断。

和陈遇分手时,也没有像现在这般纠结。

或许是因为她面对的是钟燎。

一个对于她来说,是天之骄子的男人。

曲明谊虽然没有问过钟燎的家庭背景,钟燎也没有主动交代过。但她想,其实没必要过问。

除了她没有资格问这个理由外,钟燎的家庭背景是可以推出来的。

钟燎是焉止行的好朋友,萧漾给她介绍的学生和他是亲戚……

他也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人,不是吗?

反观自己,28年来几乎一事无成。

存款为负数,没房有辆小破车,还有一堆她忙也忙不完的工作和处理不好的人际关系。

在钟燎面前,她更是输得一塌涂地。

或许在外人看来,曲明谊这个人自信但不张扬。

从来没有人会把“自卑”这两个字安在曲明谊身上。

只有她自己会。

尤其和钟燎待在一起时。

不可否认的是,钟燎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曲明谊这个年纪的人,一不能拒绝钱,二不能拒绝对自己好的男人。

虽然她对他,是一见钟情。

片刻后,曲明谊翻身下床。

随即,躺在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眼。

曲明谊不喜欢吃早餐,所以一般她都不做。钟燎来的时候,她会意思意思,总不能饿着“大金砖”吧?

曲明谊做的就是最普通的番茄鸡蛋面,她估计钟燎看不上。

反正她做了,事后他也挑不出她什么毛病。

曲明谊刚从冰箱里把鸡蛋拿出来,钟燎便懒懒地走到了厨房门口。

“做早饭?”

“嗯。”

面盛上来后,钟燎对这一碗朴素无华的面似乎抱有很大的期望,前脚刚拿到筷子,后脚就开始吃了。

曲明谊表情有些呆,开玩笑道:“你也不用这么急,搞得跟吃完就能长生不老似的。”

钟燎嗔怪地乜她,没说话。

她也没继续说了,静静抽了张餐巾纸递给他。

“你怎么不吃?”他纳闷。

她回:“我平常不怎么吃早饭,已经习惯了。”

后来曲明谊才知道,本质上钟燎和她是相似的。

钟燎也不吃早饭。

只不过,是他不喜欢吃早饭,所以就不吃了。

但在曲明谊的印象里,每次钟燎来她家,早晨都是吃早饭的。

-

那晚之后,两人微信没再联系。

在没合作以前,钟燎只需要问她有没有时间,她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时间一直是跟着钟燎走的。

他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下周再说。

前两个月,钟燎一直挺积极的。

不仅事前积极邀请她,事中积极配合她,事后还积极转钱给她。

那段时间曲明谊一直挺不理解的,钟燎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

自从两人有了第一次纯睡经历,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以前曲明谊总觉得钟燎是欲求不满,所以才想找个女人发泄。

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完全对——钟燎已经连着两周没有约她了。

从曲明谊的角度来看,确实很神奇。

但这样也好。

曲明谊几乎每天下班都要去医院照顾曲为清,也没法挤出时间陪钟燎。

曲为清刚做完化疗,面色仍旧不好。

自做完手术以来这些天,他很少吃东西,因为吃不下。

曲明谊自然心疼,可又别无选择。

肝癌到了中后期手术本就有风险,手术一旦切除不完全,一定程度上还是需要化疗。

看着就很疼。

可曲为清说他还能再撑十年,要看到曲明谊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为止。

可他们都知道,曲为清很可能等不到明年的秋了。

曲明谊下楼缴费,出乎意料地,和有段时间没见了的钟燎打了个照面。

彼此见了对方都有种看“陌生的熟悉人”的感觉。

良久,还是钟燎率先破的冰:“我们有那么不熟吗?”

“没有。”曲明谊兴致缺缺地回他。

钟燎敏锐地捉住她眼底的一抹淡色,不再追问下去。“今晚有空吗?”

“有。”曲明谊迟疑半秒,随即回他。

她还是想努力照顾好曲为清。

但前提是,要有钱。

“忙完一块走?”

“行,那你得等我会儿,我好了发消息给你。”

钟燎“嗯”了声,往住院部外走去。曲明谊也没停留,径直入了电梯。

走出住院部两米远,钟燎缓缓停下脚步。

他其实更想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

但他觉得就算他问出口,她也不会回答他。

曲明谊不是一个喜欢暴露脆弱的人。

她总是装作一副坚韧的模样,似乎什么都伤不了她一样。

也是在那刹那,钟燎决定折回住院部。

电梯开后,他与沈裴况迎面对视上。

“你怎么又回来了?”沈裴况不解。

今天沈裴况出院,本来钟燎先下来是要去停车场开车的。

“落了点东西,车钥匙给你,你自己开车回去。”钟燎着急地把车钥匙塞到对方手中,便挤进了电梯。

最后,就只留下沈裴况一人在原地,仍旧满脑子毛线球。

钟燎这家伙大白天又抽哪门子风了?

钟燎是挨个楼层挨个房间找的。

钟燎自认为自己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

曲明谊也看得出来。

这辈子他真没想到,他会疯了一般去找曲明谊。

他只是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一直困着曲明谊,让她在伪装和真实之间来回切换。

当钟燎站在病房门口,透过半磨砂面的小窗,他看见曲明谊正弯腰帮病人擦胳膊。

他就这么站着,看了很久很久。

当曲明谊拿着盆往洗手间走,钟燎怕她看见自己,又立马躲到墙后。

他知道曲明谊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那她的朋友知道吗?

所以她缺钱是因为要给亲人治病吗?

钟燎沉思许久,点开聊天框,想给她发些什么。

删删改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在楼下他问她有没有空,她答应了。不是因为她有空,而是因为她缺钱。

钟燎重重吐了口浊气,那双漂亮的眼眸变得混乱、黯淡。

他心疼她。

可他是以什么身份心疼她呢?

他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

等曲明谊收拾好给钟燎发消息时,他已经不在门口了。

两人在门诊楼会的面。

一如既往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次钟燎什么都没说,拉着曲明谊的手腕就往外走去。

这次没上他的车,而是一块站在公交车站等公交。

“你车呢?”

“被偷了。”他不假思索。

曲明谊狐疑,“被偷了?那你此刻应该在警察局,而不是公交站。”

钟燎这人确实喜欢满嘴跑火车。

当他不想多花心思回答问题时,他的答案就会很奇怪。

她瞄他,“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在想今晚吃什么。”

曲明谊放弃沟通。

她真不知道钟燎脑袋里在想什么奇怪东西。

“钟燎,你很冷吗?”她又问。

“不冷。”

“那你……”一直抓着我手做什么?

曲明谊的视线低下,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只吐了两个字,剩下的话全部被曲明谊咽回了肚子中。

此刻已经过了晚高峰,公交车上的人不多。

钟燎拉着她走到了车厢最后坐下。

公交车缓缓驶动,车窗外的风景逐渐模糊。

天空漆黑一片,几丝云雾被风吹得到处乱跑,没有目的地,也不知道归属它们的地方在何方。

车内,蓝色的灯光打在人身上,忧郁得像奏响了一支蓝调布鲁斯。

从两人见面到现在,钟燎说的话屈指可数。

明明是曲明谊更难受一点,怎么他也难受?

他也有亲人生病了?他也为情所困吗?

“钟燎,你被夺舍了?”曲明谊扭头看他。

几秒后,钟燎漫不经心地回:“曲明谊,你高冷女神的滤镜即将破碎。”

曲明谊:“……”

她今天话很多吗?分明是因为钟燎什么都不说的缘故。

两人这么静静地待着,倒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像相伴回家的小情侣。

曲明谊想了想,钟燎有什么心事不会跟她说,她也一样。

因为他们不是情侣。

他们只是在一张床上睡觉而已。

回家后,钟燎说今天他来做饭。

她笑着打趣他:“我就说你会做饭吧,你还不承认。”

“怕你吃一次就爱上了啊。”钟燎眉眼微弯,不出声地笑。

她不以为然,耸耸肩,“那拭目以待喽。”

钟燎做的菜确实一般。

能吃就行,曲明谊要求不高。

吃完饭,钟燎主动把碗揽过去,说他来刷。

刷碗时,曲明谊懒懒地倚着门框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钟燎,你今天怪怪的。”

以前倚着门框站的角色应该属于钟燎。

钟燎不回她,她也不等了,转身看电视去了。

钟燎收拾好后就坐到她旁边。

他有意无意的视线让她心痒痒的。

“钟燎,你跟我说句实话。”曲明谊按了暂停,转过身来对着他,严肃地问他,“你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钟燎“啊”了声,眉头紧蹙,“曲明谊,你没发烧吧?”他抬手去摸她的额头,“挺正常的啊。”

“不是就行。”曲明谊松了口气。

“有个事情确实没告诉你。”钟燎轻咳一声,眼里冒着真诚的光,“我家被偷了,所以我无家可归了。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

曲明谊原本忐忑的心,在钟燎半开玩笑的语气中逐渐落了底。

“钟燎,你是不是有病啊。”她被气笑,愤怒地打了下他的胳膊,“家被偷了你还能笑出来?”

钟燎本能地向后倾倒,笑得没心没肺。

“所以,可以吗?”钟燎眨眨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曲明谊没什么波澜,干脆道:“不行——”

眼看钟燎就要失落地垂下睫毛,话锋一转:“假的。”

说完,两人看着彼此,都露出了笑容。

虽说是收留,但钟燎还是主动提出要付曲明谊房租。

“钟燎,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曲明谊看了眼来自农行的信息,随后指着屏幕,无奈地质问他,“一个月一千,水电费平分,押一付三,你这是什么?”

钟燎煞有介事地解释:“押三付三也不是不行,水电费含在里面了。”

换句话说,他就乐意转这么多。

曲明谊仍旧不明白钟燎为什么这么做。

晚上,两人都洗完澡后,一块靠在床上,各看各的手机。

“睡吗?”钟燎问她。

曲明谊“嗯”了声。

曲明谊看着他将灯关了,慢慢窝进被窝中,不再有其他动静。

她还靠在那儿,拧着眉俯视着他。

不、做吗?

“曲明谊小姐姐——”他的声音懒懒的,没什么起伏,“别看了,快睡吧。”

二月来啦![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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