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纸鸢

今日的天气额外的湛蓝,万里无云,长天一色,一圈七彩光圈环日而生,然王宫的气氛额外庄重,殿外旌旗飘飘,文武百官身着朝服肃立两旁脸上写满敬畏,殿内宫灯高悬烛火轻曳,映照出巍峨庄严的殿宇。

此外号鼓齐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闻者心神宁静。

鸾辂于甬道内穿梭,常命端坐其中,他身穿玄鸟储君袍,头戴玉冠,面容庄重威严,目光深邃坚定,眉宇中似乎一携带的是天生的尊容,所有人只见了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却没有人敢去猜想此刻的他是如何在故作镇定,心如急鼓慌而不露。

礼乐声中常命的鸾辂缓缓驶至殿前,待寺人掀起珠帘,他才稳重的步下车来,看着眼前如此隆重盛大的大典他的手心汗如雨下,眼睛左右瞟了一眼,于是硬着头皮一步步走过文武百官缓慢登上丹陛步入庙殿,他迈出的每一步都紧抓着地面,生怕行差有错贻笑大方。

庙殿之中王君燊站于供台之前望着常命的眼中满是欣慰与期许。

常命受命跪于席上,王君燊接过寺人手中的香转向供台念之 :“今,受天恩,小子常命二十及冠,得神祇祖宗庇佑,愿他余生无灾无难一生安康长健!”念罢,王君燊手举高香而拜之,庙殿众人紧而跟随。

则于百官之首着白色兽纹官袍的子昀鼻尖微酸,他寥寥将眼中欲欲而出的泪又收了回去,红着眼睛心里流淌着的是对常命的羡慕。

“你不要和他比,你不配!”父亲的话随着他一遍遍叩拜下的身子而浮现于脑海中,子昀忍了又忍,眼中的泪在这句话数遍的刺痛下,随着匍匐在地上的身姿滑落指缝。

寺人高声念道:“承王君意,庥国王室兹有君子品行端方,德才兼备,谦恭仁厚,特谨告天地、祖宗、社稷,于庥国两百一十一年,秋,授王子常命以册宝而立为太子,愿以仁德齐国治家,福佑百姓,佑我庥国万世千秋,今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常命听后眉头一锁许久才抬手接过储君册宝,直到宝印切切实实握在掌心之时,他仰望着父亲,心上只觉沉,无比的沉!

他道“儿定不负众望所托,勤政爱民,齐国治家,还君、臣、民一个长盛之家国!”

那一刻,整个殿宇仿佛静止了,只有常命接宝之音回荡,随后他起身走出了庙殿,站在殿外之时百官齐声恭贺,“臣等见过太子殿下!”

礼乐之声随着百官余音落尾再次响起悠扬激昂,刹时礼炮齐鸣震耳欲聋,天空中绽放出绚烂的烟花。

欢声笑语里只有常命看着手中之物百味杂陈,他的目光不由寻向百官之前沉默的兄长,直到见到子昀的微笑才安了心,他已被正式册立,从此是一国之储君更是太子,这就意味着他将肩负起国家兴亡于繁荣昌盛的责任与使命,可是他能做到嘛,他不竟无数次询问向自己。

暮归山中,行七看着林中惊起的乌鸦一时间忽略了伸到眼前的手。

“行七~”郇丹唤了一声。

待行七回过神来正想翻越过脚下的枯木时,郇丹便轻轻的将她一下子拎了过去,而行七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她抬头看着郇丹多少不可置信。

“你太瘦了,怕你翻的时候撕裂了腿上的伤,疼!”他挠了挠脑袋连忙解释,“这树可能是几天前在大雨里被雷劈断的,恰好倒在了路中间。”

看着林中生命盎然的光景行七沉醉,这对于她一个笼中之鸟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吸引,“其实永远留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也还不错!”

“撒?”郇丹牵着马没听清楚她的嘀咕,只顾着看紧马背上被五花大绑的两头肥羊,郇丹的阿娜没来,说是看家还顺便喂喂羊,她只是叮嘱了郇丹置换些什么东西。

他们又走了差不多两刻的时间,行七才听见水流的声音,哗啦啦地流淌地她的心都要跟着游走了。

“暮归河,我们到了!”郇丹拉着行七小跑过去,暮归河离岸有一丈之高,说宽不宽,说窄也不窄,两岸相隔数十米,水流湍湍。

“不是有鱼吗,这急流,鱼是要跃龙门吗?”行七打趣。

郇丹摇头,诚恳解释:“我说的鱼是在下游,下游,这是中游自然没有鱼,人在这跳下去也未必能活命,何况鱼呢!只怕什么东西在这早不知道冲去哪条分叉淹死了!”他指到侧边更远的山脉,“呐,暮归河的源头在那,上游也在那,那水可比这段急的太多太多了!”

“在这就活不成了吗?”行七呢喃着,“郇丹,这些日谢谢你和你母亲的照顾!”

“哎!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来后我阿娜开心多了,是我要谢谢你!”郇丹笑了笑。

行七也跟着苦笑,有些话她实在不知如何开口,索性他也听不懂!

走了差不多快一个时辰,二人才绕出了暮归山,山外的确有一部族在此安养生息,毡房虽然才十多户,但足够热闹了。她就在一旁牵着马乖乖等候,眼前的场景很养眼,热闹的小闹集,眼前人高马大的少年一手牵着羊,一只手挑选着布料,她虽听不懂也不知道他们在交谈什么,但是看起来双方交流的挺不错的,有说有笑。

她无聊的顺着马的鬃毛,好一会儿后,郇丹才抱着两匹厚实的布回来。

“一头羊,才能换两匹布?”行七算是见识了,她似乎觉得有些亏了。

而郇丹只是笑笑没说话,他将布塞在了马背上的包里后转到行七身旁接过了缰绳。

“你猜!”他说。

“猜什么?”行七一头雾水。

“那你要不要回头看看?”他道。

走在前头的行七自然回头,一刹那一条项链微微摇晃在她眼前,项链十分粗糙简单,一条麻绳穿着一颗珠子,她拿在手中:“这是什么?”

“我们叫这个天命石,每一颗都有着不一样的寓意,圆的寓意,所求皆如愿!”郇丹看着行七莞尔一笑:“送给你的!”

行七错愕:“给我的?”

郇丹挪开了对视的目光,耳郭处绯红,点着脑袋。

行七接过却不解:“为什么?”

“我阿娜说,我们自出生以来就会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天命石,它会保佑我们,给我们带来一切不期而遇的幸福!”他捂着胸口衣服下的天命石温柔的说,“我的这颗是我阿塔的,阿娜告诉我,我阿塔在离开时将这枚天命石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了下来给了我,所以我阿塔死了!”

“为什么,生病了嘛?”

“是战争,战争带走了他!”郇丹试图用苦笑遮掩眼韵里的悲伤。

行七垂眸陷入了沉思:“我没经历过战争,我不知道战争有多可怖!”

战争,它会比这吃人的世道更恐怖嘛?

行七心里思索。

“难怪你和你母亲不与部族而居,这样也好!自由是这天地里的风,想去哪就往哪儿吹。你不在见战争,我不在活于不公,但愿你我做那自由的鸟儿翱翔于天地!”行七发自肺腑道,伴随着声音的落下二人也同时垂下了脑袋。

一个眼中饱含委屈,一个嘴角却浅带笑意。

远处的天暗了下来,只在天际留给了世人一条赤色的线,街市上那个失去了双目邋遢的妇人忽然大笑,嘴里絮絮叨叨:“变天喽,变天喽……天神震怒了!”

她杵着拐杖跛着脚癫狂的笑着喊着,这将四周的路人吓的一怔,倒以为打哪来了只什么怪物!

路人见此纷纷避让着这肮脏的妇人,瘪着嘴,眼里满是嫌弃。

“这老泼妇还没死呢?”一旁酒摊歇脚的客人嘲道,“上半年来见她在,如今还在,嚯,真是该死的活着受罪,不该死的阎王着急收!”

酒摊老板听了倒是笑话了那歇脚的客人:“你这话说的,小瞧这妇人了吧!我这摊在这王宫脚下开了二十多年了!你有所不知,这疯妇原是那宫里的巫医,可胆大包天,在君夫人产子的第二日竟当众诅咒君夫人之子,未来的一国储君,我记得说的是……哦,什么戴罪下凡,什么命运多舛,福薄命短,难过二十!”

“这都几十年了,你还记这般清楚?”那客人质疑,笑着抿了口小酒。

酒摊老板嘴角一勾:“瞧见那妇人那双眼窝了嘛?当时那士兵将那妇人从那宫门里丢出来时,就是我,我给那老妇人洗的眼窝子和那只瘸了的腿,从此疯疯癫癫在这条街逢人念叨这破事!”酒摊老板说的起劲儿指到那城门,“可是你瞧,今日不就是储君册封大典,天明时,那烟花,那阵仗,劈里啪啦的布告天下就怕这天下各国不知呢!”

客人喝完了酒,付了酒钱就起身遥遥走了,“酒不错!”客人道,还回味着唇齿间的酒香。

就在此时值守宫门的士兵被换,而今夜的王城危机四伏,可惜众人都还沉醉在大殿的席宴里,大殿之上舞姬如天仙于殿上惊鸿起舞,众臣酒香绕齿品味无穷,只闻仙乐暂闻凡世声,各各纷纷放肆自我。

直到夜越来越沉,大殿上百官醉酒的醉酒,憨睡的憨睡,迷迷糊糊的早已分不清眼前所视之物为何物,有些官员正不解为何自家家奴不来搀扶自己离宫之时,殿中一群披甲磨刀的士兵便已经将大殿围的水泄不通。

后宫寝殿里乔少妃擦拭着宝刀,暖黄的烛光打照在她冷艳的脸庞上浸透出了她眼里最无情的恨意,她阴鸷一笑将剑握在手里力道越来越重,她再也无法平息心底的愤怒一剑劈裂了身旁的几案。

二十二年来的谋划,在这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无尽的屈辱,每一次对他的奉承,低头,跪拜都是折磨,是对部族的羞辱和践踏,她要亲手割下子燊的头颅,一雪前耻,祭契罗族死去的子民,战士的英魂!

“母亲~”子昀提刀进殿。

乔少妃这才满意的看了眼他,随后二人提刀离开了这囚禁了她二十余年的囚笼。

东宫里,喝了不少酒的常命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说实话他不敢眠,二十的夜他竟不敢眠,他怕命运就是如此,合上眼就在也无法睁开,他实在是有太多的不舍,父亲,母亲,兄长,可能他也未必想到,直到今日今夜的来临,他也会如此畏惧传言。

他扶额,脑袋昏昏沉沉,心还是慌,越来越慌,慌的叫他喘不过气来,无奈他坐起身捂着砰砰直跳的心难受,直希望它能慢下来!

“砰”的一声,常命寝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常命吓的一跳。

而门口的桓将军慌张的朝里屋奔去,绕过屏风二话不说扯起常命就往外拽。

可常命面对着满身血腥的桓将军脑袋却一片空白,蒙了一脸。

“宫变了,公子昀谋反要弑君,如今王宫已经被围,君夫人和王君被挟持,殿下快随我等逃吧!”

常命挣脱开来:“胡说!”

“变天了,殿下!”桓将军怒道。

“不可能!”常命震怒,“兄长不可能弑君!”他坚定的喝了一声言语里是那样肯定,面对桓将军的话他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可是看着愤懑的桓将军,常命红着眼难以置信的向后退了半步,他呼吸一时抑制,他手足无措的满眼慌乱,这却将桓将军急的跳脚又是一声怒喝:“快随我走!”

然而不等桓将军拉住他,常命便先像条泥鳅一样破窗逃了出去。

待桓伯山回神时常命早已跑的无影无踪。

常命一路向子昀的寝殿狂奔而去,他不信,他不信兄长弑君,他不信兄长会造反,他向前奋力的跑着同时风也在向反方向拉扯着他,此时东宫还未彻底被控,只是出了东宫守卫便开始戒备森严起来,地上渐渐有了厮杀的尸首和血迹,常命恍惚的看着现实里的一幕幕,他的脑袋仿佛被人重重一击有些恍惚,他捂着嘴,血腥味浓厚的弥漫在空中,浓烈的令人作呕,他本就喝了不少酒,如今这么一混杂头晕眼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只能撑着墙壁呕了起来。

“他在那!”

正在前往东宫的士兵见了甬道前方的常命高声喝道,就好比猎人见了只肥禽迅速锁定了目标。

常命扭头就跑,好在桓伯山带着寥寥无几的士兵赶来支援,他将一柄刀扔给了常命,两方迅速厮杀起来。

他一次次的挥剑却不敢下死,而对方却刀刀想要他的命,常命红了眼咬牙将刀奋力劈下,瞬间身前的士兵半个脖子断开,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满面,他甚至还能感受到热乎的血在自己脸上流淌下,直沿他嘴唇的缝隙渗透进口中。他呆愣的望着身前人,抽回刀来,眼底充斥满了惶恐。桓将军的木头人是不会惨叫喷血的,他俨然是被这真实的不能在真实的场面一时吓丢了魂,桓伯山看着打量了一眼的甬道争分夺秒的将他拽离是非之地,剩下的人护着他在这东宫里拼命的逃亡。

他离宫门越来越远近却也离王城越来越远,不时忍不住回头望着父亲母亲寝宫的方向和这火光冲天的王城,至今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来敬爱的兄长会为了这王权而做出这种大逆不道叫天下人唾弃的行为,弑君之罪,造反之罪当挫骨扬灰,警示天下,以儆效尤!

寝宫里,君夫人姒氏躲在庥国君王子燊怀中瑟瑟发抖,一群侍从将二人围在中间,拿着刀时刻注视着殿门外的风吹草动。

只见那纱窗被血喷湿,殿门也叫人踹开,映入眼帘的是门口一排拿着弓弩的士兵,而殿中士兵皆面面相觑握紧了手中的刀正想突围,几只箭便将他们一一精准射杀。

君夫人姒氏绝望痛哭,王君燊连连安抚。

子昀于乔少妃不时从士兵后方走进了寝殿,只见得子昀手一挥,身后的士兵便将王君夫妇双双围起分押。

君夫人姒氏抽噎着望着乔少妃怒喝:“乔郇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个毒妇!”说罢又望着王君燊:“我几次劝诫你,切莫要子昀替命儿暂代朝政,如今的造反且非一朝一夕之谋划,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王君燊沉默,望着乔郇的眼中几番复杂,然殿外士兵来报,子昀耳闻,叮嘱了一旁心腹方义几句后,带了几许人前去捉拿正在突围宫门逃出生天的常命。

街市上差不多宵禁了,摊贩些陆陆续续的收了东西归家,正当酒摊老板哼着小曲要走时,宫门开了,几只箭咻咻的飞了出来直戳戳的扎在地上,就在他眼前不过几尺之遥,酒摊老板俨然吓丢魂,他抱着头躲在那货架后瑟瑟发抖的嘀咕,都作的什么孽啊,怎么什么都让他碰了个正巧!

后他只听见了几匹马的嘶鸣声后,约估**人奋力的鞭策着马儿向城门方向而去,登时漫天尘土飞扬,他好奇着露出了半颗脑袋,原以为平静了,刚要溜,宫门里又齐刷刷地,乌泱的冒出了十几个披盔戴甲骑着军马的士兵,这架势应当是去追前面那批人马的。

酒摊老板抹了抹额上的冷汗瘫坐在地上长吁了口气,感慨“差点要了老命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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